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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他等待着,等待皇兄的出现。然而刚才的一幕让他大失所望,不由得愤然出声。
“前几天本王还见着了皇兄,怎么突然得了风疹?楚大人既是异性,又不是勋戚功臣,皇兄昏迷病榻,楚大人不是矫诏吧?”
皇后的身子动了一下,掩袖轻咳几下,静止的珠帘有了轻微的晃动。
位列其中的属下裴远嘿嘿冷笑:“楚大人虽是异性,吏治军政皆有不凡建树,其材可巩固大胃社稷,发扬光大先皇盛世。何况皇太后在此,这样的大事二殿下可不能乱说啊。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先皇三魂已升天,新皇不能亲躬临御,二殿下可有办法从容裁处后事?”
天清一时找不到话语,怒睁着眼睛站着。
众官低头私语,无人出列。
楚士雄气焰万丈,嘲讽道:“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二殿下只是做了点应该做好的事情,到如今还是习惯儒风氛围,诗酒唱和的环境。骨子里顶多是个文人,还是回到读书人的圈子里去吧。”
天清固执地回敬:“本王绝对不是懦夫!”
“好了,殿内休得喧哗。”沉寂多时的皇后忽然开口了,“楚爱卿虽是外姓人,一直备受先皇的赏识,治国才能有目共睹。新皇也是出于对楚爱卿信任,才委任与他。当前众卿理应上下齐心,抚民安国才对。”
说完叫了退殿,众臣匍匐伏地,三呼千岁。
皇宫里的夜安静极了,从建武皇帝驾崩后,百日之内为国丧之期,一切宴乐歌舞都停止了
皇后的心一片凄凉。
夜沉得快,烛影冥灭变幻,正如她的心境,时明时暗时沉。
她心神恍惚,有点呆滞地坐在青铜菱花镜面前。还不到四十的年龄,她的皮肤保养得一直引以为豪,此时眼角处竟明显地出现了一道细纹。这段日子来,为天濂,为皇帝举丧,为新皇登基所进行的繁缛仪式,穷于应付楚士雄……其中微妙复杂的局面,千头万绪,有谁知道她苦痛的心?过惯了富贵逸乐生活的她快被压垮了。
终是不忍再看,她回转身,斜靠在铺着锦绣热褥的床榻上闭目养神,让几名侍女轮番给她捶着腰腿。
楚士雄来势汹汹,动作迅捷。今日他已派人起草新的守卫禁令,重新建立一支新式御林军,并提出让他的亲信担任总侍卫,首先把皇宫的警卫权牢牢地控制到自己的手中。
皇后却犹豫了,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将意味着什么。
天濂还未纳妃,她独领中宫,不容丝毫的撼动。
“皇太后,二殿下来了。”外殿的侍女进来小声禀告。
皇后吃了一惊,从榻上坐起身,示意两边的侍女出去。天清已经进来了,一见皇后,天清首先撩袍跪地,呼声连连。
“母后,楚大人要把京外的军队调进皇城,把皇城的各路新军调到各地,天下就是他的了。皇兄不在,情势紧急,您理当出面讲话。”
天清的心情急迫,继续道:“古人云,操刀必割,日中必慧。时机一过,就来不及了。请母后不要犹豫了!”
他恳切地等待着皇后作出最后的决断。
可是,皇后总闭着眼睛,既不点头也不开口。
一抹失望掠过天清的脸,他站了起来,忿忿说道:“咱们大胄国不能交到异性人手中!”
皇后睁开了眼睛,满脸矛盾之色:“楚士雄飞扬跋扈,手握重兵,怎奈何得了他?”
天清觉得自己的话已是多余,拱手告辞:“孩儿这就等皇兄回来,我绝不相信楚士雄!”
车外风声若断。
车内的天清满目寒气,清秀的脸上若说瑕疵,就是线条柔和失之于尖锐,而此时年轻气盛的他又有了另一种凛然气概。
“二殿下,前面有柳大人的马车在等候。”赶车的宫人突然禀道。
天清下了马车,柳南天恭立在路旁,行过礼后,柳南天开门见山问道:“二殿下可是在皇太后那里不开心?”
柳南天是芳菲的父亲,天清自然客气,眼底难耐的怒意暴露无遗:“本是请皇太后做个决定,没想到她如此态度!皇兄还是她亲生的,真搞不懂……”
柳南天皮笑肉不笑地做出为难的神色,道:“如今驻京城的都是姓楚的心腹旧将,皇太后、宫中的一些公公都与他十分相好,互相维护。满朝文武又有许多人是他的僚党或亲朋戚友,这般情势真是无奈啊。”
天清衣袖一甩:“本宫不怕!本宫去杀了那个姓楚的!”
柳南天闻言,连连摆手:“二殿下不要急躁,为臣岂不知楚士雄心怀叵测,桀骜不训?譬如养虎,必为后患。但方今新皇不在,主少国疑,诸事总以持重为宜,切切不可孟浪。”
“依柳大人之见,如何去办?”
“后天正是国丧之期,众臣扶先皇灵柩去皇陵,楚士雄就要进宫来,而且只能带一名侍卫。进玄直门时,还要把那名侍卫留下,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想在宫中捉杀楚士雄,学先人的故事,却是十分容易的。”
“本宫现今就去布置。”天清点头,“那日如不能割楚贼之首,以谢父皇之灵,誓不为人!”
“二殿下真是魄力!”柳南天赞叹着,“现今楚的下属活动猖獗,杀一楚士雄固然容易,但必激起各镇军队,万一内忧外患,同时并起,那事态岂不更加不好收拾了?您是皇子,自然无事,咱小小脑袋可就搬家了。”
天清皱眉,果断说道:“柳大人不必多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柳大人!本宫这就告辞!”
柳南天目送天清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隐在眼角边。
楚士雄要是夺了皇位,早晚也会对他动手。他清楚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缘,要是天清杀了楚士雄,皇位也许就是天清的了,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他的位置从此稳如泰山了。
“后天宫里热闹了。”他喜滋滋的自言自语着,挥手叫车夫,“回府。”
第十章 旋开旋落旋成空
这日天色虽晴好,春寒依然料峭,东方云层间,太阳半隐半现,惨白的光芒没有一丝暖气。皇后宫外前几天初吐芽的小草叶苞,都瑟缩着,仿佛被寒冷逼得又收敛了起来。
李总管从皇后那里出来,想着皇后一早便萧败的神色,不知怎的老感觉眼皮发跳。
“李总管,哀家是否活到头了?”皇后突然悲哀地问。
他惊惧得扑通双膝跪地。
他略为不安地抬眼望了望天,看周围宫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便抖擞起精神,背着手监督是否有宫人偷懒。
环视四周,见没有一个人的身影,便扯起尖嗓子喊道:“阿德!阿德!”
“回李总管,您不是让阿德出宫办事去了?”有宫人回道。
“死阿德,这么久了还没回来,等我不杖毙了他!”李总管吩咐道,“手脚都给我利落点,今日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小心脑袋!”
说话间,远远的阿德跑了过来,满面笑容地朝他哈着腰。
“阿德,死到哪去了?看我不收拾你!”李总管呵斥道。
“李总管,您可先别打小人啊。”阿德来到李总管面前微微躬身,面上透出恭谨的笑容。
李总管心领神会,将身子微倾,阿德凑近李总管耳边低语:“有好买卖,宫外已有人等着您呢。”
李总管指着阿德,脸上的菊花又缓缓笑开了:“你这鬼家伙,到时有你一份。”
阿德神秘一笑,恭声道:“李总管请。”
李总管得意地跟着阿德出宫去了。
辰时一过,皇宫内磬音声声,烟香袅袅。长鼓响起,众文武嫔妃、皇亲国戚,白衣素缟,神情肃穆,在殿外齐伏绵延。
翎德殿内,皇后面色苍白,也是一身素白,由两个宫女扶着,看似悲戚甚重,摇摇欲坠。
天清走在最前列,随后是楚士雄等人。一阵祭奠礼拜后,天清站在楠木棺材一侧扶棺肃立,低垂的眼帘下,一对犀锐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楚士雄。
楚士雄慢条斯理地走到天清的对面,隔着楠木棺材,他淡淡地看了天清一眼,将手慢慢放到棺盖上。倏忽间,天清的手紧按在楚士雄的手背上,面色如罩霜雪:“扶棺的应是皇兄和我,你以为你真的可以代替皇兄吗?”
楚士雄冷声轻笑:“小孩子懂些什么,还是乖乖地朝你父皇哭几声吧。”
天清狞然道:“谋权篡位的贼子,恨不得灭尔族,杀无赦!”
楚士雄纵声大笑,声音穿透满殿惊慌,在殿外远远传开:“二殿下想的真是天真,楚某奉劝一句,识实务者为俊杰。”
天清的手陡然收紧,喝道:“来呀,拿下贼子!”
几道杀声起,四周几名宫人侍卫刀剑齐齐出鞘,很快地将棺材围住。
殿内刹那肃然之后,全场几乎同时惊呼:“不可——”
就在这一霎间,楚士雄一记长啸。殿外的宿卫纷纷亮出兵器,呼啦前后拥进百余人,将众人团团围住。枪戟刀剑,寒光在殿四周纵横如练。
天清大吃一惊,怒目以视:“楚贼——”
“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楚士雄讥讽道,“年轻人就鲁莽,什么都不懂。”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殿内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嫔妃已经吓得当场晕倒。
“皇太后在此,不可妄动——”柳南天突然喊。
两边兵将已是刀剑对峙,闻听这一声,顿时各自等待主人的命令。万众目光齐齐投向皇后。
皇后心头一震,如横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声音近乎呻吟:“楚士雄,你别乱了朝纲!”
楚士雄自然听不进去了,厉声道:“楚某乃辅政王,那是新皇亲笔御赐的,惹恼了楚某,别怪楚某动手!”
“如果朕不肯呢?”突然,百官群里传来天濂清朗的声音。
第十一章 旋开旋落旋成空
所有的人大惊失色,除了楚士雄,群官齐齐伏地,三呼万岁。
濂儿……皇后霍然起身,双手掀了头上的孝布望去。
伏地的群官中间站着一个人,一身素缟打扮,留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单看身板,确是天濂无疑。只见天濂缓步向着楚士雄走来,带着淡淡的冷笑。在楚士雄的面前止步,一手揭了脸上的胡须,依然是俊逸英武的面容。
皇后战栗不已,面色苍白,手指着底下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濂站在惊愕的楚士雄面前,面沉如水:“朕得风疹了,怎么朕不知道?这懿旨是何时拟的,难道楚大人、柳大人又在朕的身上施蛊了不成?”
说着脸色早呈怒意,走几步,猛然回身叱道:“奸贼做贼心虚,胆大包天,假造圣旨,谋权夺利,不怕灭族吗?”
缄默无异于默认,楚士雄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还有一些狰狞的表情,脸色变得极为可怕,眼睛死盯着天濂。
突然他仰天哈哈大笑,接过宿卫递过的长剑,直逼天濂的胸前。惊呼声中,群官被一瞬间的变化搞得手足无措,即便是楚士雄的党羽,一见天濂出现,马上意识到事态并不是自己想的简单,他们知道楚士雄试图达到的那个目的,但是谁也不能确定谁胜谁负,为保全自己,既不反抗也不协作,惟有任其事态发展。
天濂一见楚士雄这架势,大声喝道:“怎么,想谋反?”挺剑逼去,眼光灼灼,“来啊,冲着朕来啊!”
楚士雄笑得森然:“你以为我不敢?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