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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濂一见楚士雄这架势,大声喝道:“怎么,想谋反?”挺剑逼去,眼光灼灼,“来啊,冲着朕来啊!”
楚士雄笑得森然:“你以为我不敢?告诉你,皇宫城门等均在楚某的掌控之中,都尉府六万将士戒备森严,随时听候楚某的调谴,天下即将要姓楚啦!”
“是么?”天濂的唇角挑起冰冷的笑,“父皇殡天,尸骨未寒,谁敢在此时擅自行动,冒犯天威?”
楚士雄目光如炬,声音里透着阴狠:“你已自投罗网,怪不得谁了。楚某的兵马已将皇宫围作铁桶,只待楚某一声号令,便将血洗天阙!”
“楚士雄!”皇后惨然叫着。
这时,宫门外鼓角大作,喊声震天。
楚士雄一愣,两耳细听外面的声音。从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侍卫,在他耳边低语几声,楚士雄脸色突变。
天濂冷笑,趁机夺过一宿卫手中的剑,奋力独舞,宿卫或伤或死倒下几个,那些簇拥的兵器只不过是一种摆设,他们不敢伤这位新皇,拉出抵抗的姿势不敢回手。众人趁乱涌向殿外,天濂一边拿剑逼视着楚士雄,一边喊话示意天清带众人撤退。
“楚士雄,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他嘲笑着。
双方拔剑对峙,一触即发。
一名侍卫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向楚士雄禀报:“大人,崔广带了一批人马从东门杀入,杨远守军临阵倒戈,崔广的人正一路杀向皇宫。”楚士雄顿时着了慌,命令手下传话下去拼死抵御。
天濂闻言笑起来:“崔老将军干得好!楚士雄,你的末日到了!”
楚士雄笑得愈加惨烈:“要我死?你也不想想自己是谁。哈哈,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儿子杀老子……”
天濂迅速地收起笑容,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楚士雄的剑,寒光凛冽,一剑穿心。
抽出这一剑的人,傲然而寒薄,惊断皇后的尖叫。
皇后扑了过去。
“楚士雄,你住嘴!”
二十一年之前,碧叶花海中,她独坐船舫头,像一朵艳红的花,在簇簇的水浪里飘来荡去。他带着迷梦般的神色,洒脱地将扇子展开,唇间含着满满的邪笑……那些回忆原来如金属铁片轻颤颤,俱凝在这瞬时的恩怨情仇间。
谁都可以死,只要她的濂儿是皇帝。
她也可以死,她不会让他杀了她的濂儿。
眼前忽然一道锦色的人影,楚士雄、天濂突然屏息。皇后已经飞奔到他们的中间,不顾一切挡住了楚士雄手中的剑,剑身深深地插入了皇后的胸膛。
花雨旋落散尽飞灰。
“母后!”天濂惊叫,双手接住了缓缓倒下的身躯。
春华渐冷,宫杀的白光清寒如冰,盈盈洒在皇后慢慢微弱的生命。她伸出手,碧血染红了前胸。望着惘然而哀痛的儿子,她在最后的一抹微笑时,终于领会到,老天爷惩罚她的时候到了,如同一个决断的手势,干净而纯粹。
别恨你母后,濂儿。
她慢慢合上了眼,合上她悲凄而哀怨的人生。
此时,皇宫内外已是喊声震天。
第十二章 今夜故人来不来
东边的光辉,像战场殷红的底色,在青阳微寒的春风里,血腥飘满了城门上空。
东城门的杨远守将听从了明雨的劝告,无心应战,待崔广率兵总攻,打开城门投诚,几十里方圆的皇城顿时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厮杀声中。崔广率领一支骑队乘胜追击,与进驻在京城的御林军会合,往复冲杀,勇猛异常。不到一个时辰,楚士雄手下的兵虽奋勇搏杀,终无力控制局面,潮水似的向宫内退去。
崔广趁了楚士雄的兵马溃败,迅速掩杀到了宫门外。
“有仗可打,有趣有趣。”崔广骑在马上,豪爽大笑,“楚士雄的梦醒了没有?兵临城下才仓促应战,又摆什么气势汹汹的架势,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其实人心早散了。皇上英明,早料到你有阴谋,这叫欲擒故纵。哈哈,你这狗屁都尉等着送死吧。”
同时令属下负责对城外楚士雄援兵的阻击,只要战前的计划周密,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自己率领几千步骑将宫城团团包围。
皇宫里。
楚士雄持剑已经跑出了翎德殿,听得宫外杀气震天,左右无一党羽跟随,不由得大声咒骂了几声。他大步跨下台阶,方看见柳南天像懵头转向的苍蝇,慌乱地东张西望着,便大声喝斥道:“柳大人,紧急关头,何必惊慌成这样?”
柳南天指着他就骂开了:“你还有意思说我?你不是布置得天衣无缝吗?如今新皇派兵过来,即将血染宫城,如若你败了,柳某罪孽深重,也怕自身难保了。”
接着仰天长叹:“悔不该听你这厮的话,即便想请女儿去求情,也是无颜见她了,搞不好家破人亡,柳家灭族灭宗啊。”
“哼,你这家伙休得说泄气的话,想楚某手下几万兵马,各部都有自己人,孰胜孰负还难预料。”楚士雄自负道。
柳南天冷笑:“那是自然。柳某今日才算明白,即便你楚士雄败了,这天下还是姓楚的不是?谅新皇不敢对你怎样。”
楚士雄恼怒地将手中的剑指向柳南天,这时,又听震耳欲聋的声响,玄直门被撞开了,千军万马犹如抵挡不住的洪水汹涌而入。二人惊慌地互相对视一眼,柳南天随即仓皇而逃。
楚士雄疾步在白玉栏杆迂回行走,走了一回依然是翎德殿,他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殿门,大步迈了进去。
外面喧嚣的声音刹那消失了,殿内寂静无人,地面上残留有滴滴血迹。层层厚重的幔帐低垂,四处烛光纵横摇曳,氤氲的空气中香烟缭绕,建武皇帝的灵柩静静地安放在殿的中央,原本阴暗的空间漫流着一种鬼魅阴森的气息。
雕窗外透射进来的暗淡阳光将楚士雄的身影拉得很长,楚士雄在灵柩前止步,举剑猛然戳向棺盖,金属的碰击声夹杂着他的狂笑声,在空阔的殿梁上萦绕回荡。
“狗皇帝,你终归是死在楚某的手里!你以为这天下还是你的?哈哈,你错啦,这天下是我姓楚的!有本事你出来啊,跟我较量较量?哈哈……”他肆意地笑着,笑得愈发张狂。
“楚爱卿,近来无恙啊?”
突然,建武皇帝沉闷的声音在层层叠叠的幔帐间穿透而过。楚士雄惶恐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去,建武皇帝正从幔帐间步出,虽是闲装打扮,腰板笔直,眉宇间透着凛然不可抗拒之气,两边站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宫廷侍卫,手持兵器,越聚越多。
楚士雄的魂灵层层片片被剥开,他双目睚眦,似是难以相信:“你……没死?”
“你以为躺在里面的是朕?”建武皇帝笑得爽朗,“楚爱卿,朕正等着这一天呢,你这条大鱼终于落网了!”
楚士雄仰声大喊:“想不到我楚士雄自负一生,却还是输在你的手里!”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皇帝往前踏了一步,深深看住他,“你还是承认输了。”
“狗皇帝,”楚士雄也笑了,笑容分外阴冷诡异,“难道你真的赢了?等一切水落石出,你是否真会满意?”
皇帝一震,面色转为青白,目光变幻:“不必如此得意,楚爱卿放心归西去吧,朕的处置会让你满意的。来呀,杀了楚士雄!”说着,大手一挥,身边的侍卫喊杀着向楚士雄涌来。
楚士雄大叫一声,左右抵挡,一边回身朝殿外退却。他本是一等御前侍卫出身,功夫了得,众侍卫一时拿他不得。
楚士雄顽强抵抗,撤向殿外,纵身飞越玉栏,朝着宫门疯跑。宫门内双方仍在搏杀,血流成河。楚士雄趁着几名手下的掩护,一跃上马,杀出一条血路,往城门逃窜。
第十二章 今夜故人来不来
天色变得昏黄起来,原野上也变得昏黄,像蒙了一块褪色的麻布。楚士雄拖着精疲力竭的人马,缓慢行进在通往山间的小道中。
日头偷偷隐没进了云彩里,漫山遍野刹那间黯淡下来,一只小松鼠惊悸地从路旁跃上一棵红松树,粗壮的尾巴耷拉在枝桠上,回眸机灵地盯着小道上的人马。空灵的溪谷顿时沉寂下来。太阳又突然飘出云层,针茫似的照射下来,撩人沉闷的炽热。
远处庵院沉沉的鼓声。
楚士雄蓦地有了一种本能的反映,不自觉地攥牢了手中的缰绳。山门紧闭着,香客绝迹,他忽然有一些失忆,印象中的一份安详,一份悠闲似是遥远而模糊,听着袅扬的磬声和佛音弥漫,冥冥中感受佛祖的佑护。
虽然没有严禁男教徒入内,男人们极少光顾庵堂。而这次楚士雄仓皇之中,也是无心考虑,慌不择路闯了进去。
他的突然闯入,把欲出去的两个尼姑挡在了山门之内。女尼们的表情有一些惶恐,双手合掌,颂了一声阿弥陀佛。
“师傅,讨扰讨扰。”楚士雄也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勉强笑道,“贸然入庵,菩萨切勿怪罪。”
“施主,您请。”
两个尼姑一边说着,一边引了楚士雄穿过宽阔的前庭,踩着青石道到了禅房门口,两尼姑请他稍等,接着径直闪过一角的佛殿不见了。
楚士雄犹豫着,窥视一眼显然是一间专一礼拜的禅房,鎏金的菩萨端坐在香案中央,白瓷小香炉上盛满了香灰,粗糙的香案因为香火经年袅烧,过早褪了色,连那水墨似淡出的断断续续的字迹,也模糊不清。几名尼姑坐在方凳上,旁若无人的诵着佛经。磬声仿佛从遥远的殿堂飘来,带着神秘,墁着佛砖昏暗的阴影……
楚士雄蓦地生出几分恐惧,喉咙似卡了一根不软不硬的鱼刺,他全身而退。
回转身,天空突然又暗淡下来。一个身穿土黄色宽松法衣的尼姑出现在模糊的远廊内,寒风拖动她的袈裟翻飞蠕动,她正迈着他似曾熟悉的步子,然后站在台阶上漠然地望着他。
“楚爷。”
前庭的钟声忽然响起来了,又拖了悠长的尾音,像在湖面上舀过的水痕,一个漩涡过后,楚士雄打了个寒噤。
“紫桐?”
心印双手合掌一声阿弥:“楚爷此时来尼姑庵,不知是为本庵送来福音,还是自己在数的劫难?楚爷风采依旧,早修正果。佛法无边,拯救万民劫难,普度众生。”
心印盯着楚士雄,又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楚士雄没料到自己在逃亡路上遇见紫桐,不禁抬脚就往山门走。刚出山门,只听猝然一声断喝:“贼子,拿命来!”守在门口的御林军一拥而上。楚士雄大喝一声拔剑迎战,一人敌众,山林间刀剑声不绝于耳。
柳笛尖锐无序的响声,响彻了山崖峡谷。
心印沉静地站在台阶上向远处眺望。山间绿树苍郁,流水曲折宛转,山崖上,楚士雄正在为自己行一程最后的狂奔,那一刻,山间忽然扬起大风,风吹起他的锦衣红袍,如残血般的艳阳孤悬着。
隐约地,她听到一声凛切惨烈的狂哮声,山崖上那抹高大的身影纵身而下,苍凉怆然,悠悠远去。
心印深深吁了口气,目视小尼姑说道:“收拾一下吧。佛门圣地成了杀戮场所,罪过啊。”
第十三章 今夜故人来不来
夜色深沉,灰黑的太空被撕裂出了破碎的印迹,九重宫阙的皇城几乎成了一纸剪影。已是二更天了,建武皇帝还坐在碧云轩的内室里亲自清理文案。
白日硝烟散尽,夜幕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