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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阵心事,直到宫女过来提醒她,才回到床榻上,合被入寝了。
第二日按捺不住的又早起了,以拜会太子皇兄的名义,乘了缀花呢轿过去。
太子宫与以前并无不同,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份。她在青石步道上下了轿,沿着浓荫茂密的花树一路往里走。桃花开了,花瓣纷纷无声地跌落在青砖地面上,风起时,艳艳的一片,空气里还蕴透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青琐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抬眼时,望定池岸边隐约有月白色流动,竟几令她紧张得不能呼吸。
是他。
他的身影,像一笔最写意的孤竹,峭然挺拔。青琐回想着她和他之间的一切,就像阳光下一丛枝雨花露,点点滴滴,细碎而温馨。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悄无声息地走近他的身后。
“殿下。”她依然这样呼唤他。
天濂仿佛滞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眉梢间不动声色:“是皇妹。”
青琐并未料到天濂会如此叫她,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应答。待抬眼想看他,天濂已经再次转过身去了。
“你说过来接我的,我一直在等你。”青琐轻轻地说着。
“父皇……来接你,不是更好?”他淡然回答。
“我知道皇后不在了,你……别太难过。”她反而难过起来,哽了哽,说不出话来。
天濂沉默着,半晌才回道:“我不难过了,谢谢你的关心。”
青琐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心下一阵凄迷恍惚。
两个人沉默之际,内侍悄悄地走向他们,朝着青琐施了礼,又恭声道:“殿下,江进士来给您检查身子,正在殿外候着呢。”
“知道了,本宫立刻过去。”青琐眼见天濂广袖一挥,月白碧绸间隐隐约约带了淡淡的瑞脑香,仿佛可以感觉到那扬起的风,正一丝丝地带走她心中的温暖。
“是你先走,还是我先走?”天濂慢吞吞的声音。
她将头低得更低,忍住泪,转过身去。
“那好,我走。”她的背影被树影划碎,斑驳支离。
她走得干脆,绝然地,不再回头。
那一天,他们就这样寥寥几句,却让她黯然神伤,甚至,他连看她第二眼也不曾。
春日是暖煦的,天濂的心一阵秋天般的清冷与萧瑟,他颓然闭上眼,苦笑。
命运如夜空皓月,昭然若揭,他依然是太子,她成了公主。可是,他明白那骨子里的天地之别,她是如此尊贵,而他,他沉沉地感受着两个字——低贱。无论他住着多么豪华奢靡,独一无二的东宫太子,他终究是一个罪人的儿子罢了。他轻慢于她,是因为心里轻视着自己,当父皇以慈悲为怀,胸襟坦阔,他亦知道父皇只不过想为自己盖一块遮羞布。而其实,他心照不宣地坐着太子这个位子,充其名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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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绛唇珠袖两寂寞
随着公主册封大典的结束,一切又归于宁静。
作为皇帝娇纵的新公主,青琐可以自由游走在皇宫内,而宫内的嫔妃彩女、皇子公主,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对这个新来的公主本就排斥,他们表面和善地对着她笑,无非是做做样子罢了。除了天清,怡真殿自然更是门可罗雀,青琐也就没了游玩皇宫的兴趣,终日百无聊赖地跟宫女说着话,或者站在琐窗边发着呆。
还有一次她去拜望卢容华,卢容华生产公主不久,皇帝倒封她个昭仪,恩眷如旧。册封公主那日还在月子里,并未出现。按长辈礼青琐去拜会她,当时卢昭仪看见她分外客气,请青琐坐了,命侍女端了果脯好茶相待。
卢昭仪自己坐在铜镜前,解开青丝分为三把,将发儿轻轻地梳篦好了,即行挽髻,片时梳成了时样巫云,又簪了钗环,戴了花朵,回头莞尔笑问青琐:“公主,你看如何?”
青琐见卢昭仪亲切待她,心下感激,也就露出天真自然的一面,实心眼道:“花朵太大了。”卢昭仪的脸立时阴沉下来。
新生儿正由乳娘抱了进来,青琐侧脸去看,见新生儿肌肤白嫩,娇柔可爱,心里喜欢,便走过去伸出手指去逗她。
“不要碰她!”卢昭仪突然怪叫一声,青琐生生将手缩了回去。
“我家公主是很干净的,这么小的孩子,怎容得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卢昭仪半笑不笑道。
“没有啊,”青琐不知其意,还摊开双掌来回翻转,解释道,“我洗得很干净的。”
侍女包括乳娘暗自掩袖而笑,青琐方意识到了什么,红云腾满脸,顶了一句“以后不来就是”,悻悻然的跑出来,一路低着头回了怡真殿。自此,更不愿意去别的宫殿了。
阳春季节,宫殿里清风徐来幽香弥漫,满树沙沙翩舞,红花残英飘落满地。青琐坐在轩窗前的软椅上,捧腮凝眸。
轩窗敞开着,黑点儿似的鸟儿在空中自由飞翔,能够清晰地听到欢快不绝的啾啼。
“公主是否想出宫?”侍女小秀端了茶过来。
青琐点了点头。入宫后嫌周围宫女太多,只挑了两名做侍女,其余的都让总管分到别院去了。这些日子她们一熟稔,青琐又无架子,两丫头自然无话不谈。
“公主这次出去小心点,宫里有人说闲话了,说您——”另一个侍女小眉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奴婢知道他们说什么,”小秀气愤难平的样子,“说公主满身乡野气,皇上宠您也是一时兴起罢了。公主且不要计较,谁得罪了您,您告到皇上那去,让他们吃点苦头,以后就不会敢说您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青琐想起了以前的小翠小环。
“我才懒得理他们,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青琐站了起来,淡淡说道。
好久没见小姐了,真的很想去看看。
如今去宫外自然要请示了。
“想出宫?”皇帝抬起头,一脸诧异的看她。
“想去见见芳菲小姐,青琐一直拿小姐当姐姐,入牢那时她还挺身救过青琐。”青琐回答。
皇帝用审视的眼睛看了她片刻,才应允了,又派了几名侍卫保护。青琐又不想兴师动众,只带了小眉,一路坐蓝呢双人轿去明雨的院宅。
东风依旧,小巷深处一片芳香,飞燕掠过,榆钱飘舞片片纷落。暖风徐徐袭来,朱红大门被柳树掩映着,隐隐约约有琴声隔墙传来。
院门大开,明雨偕芳菲走了出来,朝了青琐倒地便拜,慌得青琐双手不知该扶哪个,情急之下竟跟着跪了下去,明雨和芳菲又跪着去搀她,也不知道到底谁扶谁,三个人还在地面上僵持着,惹得大家通笑起来。
“这公主啊,真的是与众不同了。”芳菲拉着青琐的手进了厅堂,就打趣道。
“小姐千万别笑青琐了,”青琐羞红了脸,“在青琐眼里,小姐永远是青琐的小姐。”
一句话把芳菲感动得珠泪频流,一手抚摸着青琐光滑无瑕的脸,关切地问道:“在宫里过得可好?”
青琐默然无语,头不自然地低垂着,好半晌抬眼道:“记得小姐以前不愿意进宫,青琐想,做了皇帝的女儿或许不一样。”
“宫里自然冷清了,你会慢慢适应的。”芳菲安慰她。
青琐怅然的说道:“我倒是耐得住冷清,像这样冷冷清清的,却让人不舒服。”
又自言自语着:“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芳菲跟明雨对视了一下,芳菲犹豫着朝青琐想说什么,又咽下了。
青琐并未觉察到夫妻俩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又笑着说:“咱们也别老说些丧气的话,青琐想听听小姐和明雨少爷在南方的趣事。”
场面又活跃起来,青琐津津有味地聆听着南方的山容水态,民生风貌,欢声笑语不断地从厅堂里飘荡出来。
青琐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进黄昏,夫妻俩依依送青琐至巷口。
芳菲突然发现青琐转过去的背影有点落寞,她下意识地叫了声:“青琐!”
青琐回头,浅浅的笑。芳菲不知如何说话,想了想,充满担忧地说一句:“你要自己顾着自己啊。”
青琐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帘轿。等轿子快出巷口了,她突然从里面伸出丝帕来,朝着芳菲挥舞着,又听得她在喊:“小姐,青琐会顾着自己的!”
芳菲久久地扶树凝望,只见西边淡淡的夕阳,缓缓地落下京城,青琐远去的轿子很快地在一抹橘红中消失了,不禁轻轻地摇头叹息。
“是在为他们可惜吗?”明雨含笑扶住她的手。
“是啊,看她这般苦恼,真想把殿下的事告诉她。”
“他们在一起了,岂不闯祸?”明雨也敛眉摇头,“确实不能啊!殿下将心事告诉我,是将我当作知心看待。若让青琐知道,他这太子的位置反而坐不住。你想,一个太子,一个公主,皇上会让他们在一起吗?”
芳菲不语,耳听得明雨也轻叹道:“他这个太子也是当得如履薄冰啊!”
第二十章 绛唇珠袖两寂寞
气候愈加的暖和,青琐住在怡真殿也并非无事,隔三差五的宫中针工局派遣女官来缝制彩衣,为她量体定做,大幅大幅的织锦罗缎摆在面前,繁杂富丽的图案,看久了颜色直让人头晕目眩。
内务府还派了宫中嬷嬷给她检查身体,青琐自以为身子骨硬朗,却也得了个营养不良需慢慢调理,整日的当归红参,让她闻着气味就泛腻。
作为公主,宫中自然有女教官过来为她教习宫中典仪,学习《女则》、《女训》。青琐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大时辰,她总是睁着双盈亮明澈的眼睛,看似认真,思绪不知又怎的飘浮到九霄云外去了。女教官只好不断地翻动手中的书页,沙沙声将青琐唤醒。青琐眨眼轻轻一笑,打了个欠伸,眼光落在室外,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下了几天春雨,淅淅沥沥连续不断,怡真殿整日笼罩在淡淡蒙蒙的雨幕里。到了这日晌午,南风大作,雨更大了,前后殿通是冥冥的,青琐只听得檐前响铃叮叮当当乱起来,萧萧疯疯的大风吹得碧纱窗外落叶如潮。
正在彷徨着,听得外殿有宫人喊话,惊讶地跑到外面去迎接,竟是皇帝过来了。
皇帝一身素淡的深衣,这场措手不及的大风把他的衣服湿了一角。看见青琐,满脸笑呵呵的,挥手让随侍的宫人站到殿檐下候着。青琐急忙取来干净的棉巾,替皇帝擦拭着,边禁不住地嘟囔道:“下这么大的雨来干什么?平日不来,下大雨倒来了。”
皇帝凝神看她,一脸暖色:“你是希望朕来看你的,是不?”
青琐拿棉巾的手停滞了一下,又弯身继续帮皇帝擦拭着,默不出声。
只要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善良的她就不可能永远站在冷漠的阴影中,甚至会在一些细节处自然而然地产生一些谅解。即便她明白她只是皇帝与楚士雄之间落下的一枚棋子,又知道皇帝的虚浮放纵只将娘当作一朵偶尔采撷的野花,随意给了她一次所谓的“皇恩眷顾”,然后却留下再也重温不了的梦,以及一辈子被毁了的幸福……想到这里青琐便会为娘深深不齿,因此她见到皇帝不再像以前相互清澈。那场风云过后,总有一丝杂质浮到表面,她与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