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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备轿。“
快入夜的时候,一抬青色小轿从靖王府的后门抬了进去。此刻靖王正在大厅里坐着,似乎在等什么人。他手上有大叠的纸条,那是下属汇报的情况。统合分析以后,靖王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败了,败得很惨。但是靖王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败。
白意之裹着夜色进了靖王府的大厅。慕容旭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挥手让旁人退下。外面的秋虫声嘶,厅里的烛花突然爆开,但厅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去在意。
良久,白意之才吐出一口气,垂首走到一处坐下。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靖王没有接话,他知道白意之来就是为了说的。是什么人能让白意之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
“当今皇叔……”
靖王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走到白意之浸淫官场多年,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那些尔虞我诈的伎俩他都很清楚。此时能在千头万绪中想起一个人来,着实不易。
“我那位叔叔已经很久不管事了。”靖王的语气很平稳,那些震惊和愤怒已经被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不管事,并不代表不能管事了。”白意之重重地咳了一下,仿佛牵动了肺腑,让人听着难受。
“你是说这一次慕容瞮之所以能得手,是因为皇叔在背后帮他?”靖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意之,“为什么?凭什么?”
白意之沉吟道:“或许……我们无意中触动了他的利益……”
靖王一顿,抬头看去,只见白意之那一双眼眸也正沉沉地向自己看来。靖王下意识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缓了缓在开口道:“你确定是皇叔?”
“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来……”白意之看着靖王,复又闭目一叹,倦极。“那些衙门里的人员安插,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就说吏部,我若记得没错,那个李大人正是他的门生。只是时隔多年,当年的探花郎,如今的李尚书,真是让人……有些记不起来了……”
靖王站了起来,在厅里来回走动着。他并非气愤,只是通白意之一样,觉得有些害怕。那个已经淡出人们视线的人还能保有这么深厚的实力,己方甚至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依您之见,如今我们当如何行事?”靖王停下脚步看着外面的天色,夜鸦飞过,扑啦啦地带着某种阴暗的气息。
“等……”
靖王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地回道:“只能如此了……”
等,有时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过程。
宸妃能等,昱王能等。但是,白家不能等,靖王不能等。所以,眼看着白家就要只手遮天了,却转眼大厦将倾。风云变幻,真是让人喟叹不已。
江妘笙惬意地饮了一口茶,嘴角淡淡的笑着昭示着她愉悦的心情。
“主子,周慎仪求见。”妙彤自门外进来将茶点放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一句。
江妘笙抬眼瞧了她,笑了笑,“什么时候你也这等瞧不起人了?”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倒不是奴婢托大。”妙彤欠了欠身子,“那个周慎仪,奴婢可不曾见她来过这芷兰殿。”
“周慎仪……”江妘笙皱了皱眉,并无什么印象,“确实没怎么见过她……”她话尚未说完,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场景来。江妘笙勾唇一笑,冷冷地撂了茶盏。“请他进来。这样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且瞧瞧她要说些什么。”
妙彤得了话便出去请了那周慎仪来。
“给瑶章请安。”周慎仪陪着笑,并不算太老的面容上有些多余的脂粉。
江妘笙拿着款儿没有叫起,只淡淡问了句:“何时来此?”
周慎仪僵了僵,努力挤出一些笑容来。
“许久不见瑶章了,特来拜会。”
江妘笙听见这句话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无措的女人,实在是没有半点儿怜悯之心。因为当初那一场宴会,眼前这个人可没有让自己少喝一点……而且在宫里这么久了,并没有来芷兰殿一次。这只能说明,她是雍华宫的人。对,她是宸妃的人。江妘笙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错了又如何,这时候早已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会轻放一个的了。
“原来……真的许久不见了……我记得当初的桂花蜜还真是挺好喝的,这以后再也没有喝过了。周慎仪那里可还有?”
周慎仪听了这话忙跪了下去。却又讷讷地不知如何辩解,急得出了一头汗。江妘笙却忽然收了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是宸妃害我?”
“嫔妾……嫔妾……”
“是宸妃害我。”
江妘笙负手一叹,眼中没有恨意,只是有些自嘲。
“你起来吧,算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姐姐的。”江妘笙又踱回一旁坐下,“只是这么叫,你也不见得受,我便还是叫你周慎仪吧。坐吧。难得来一次,也不要见怪才好。”
妙彤见江妘笙松了口,便命人上了茶,又将一应人等打发了去。
周慎仪小心地坐了下来,那茶是不敢喝的,只是对着江妘笙道:“瑶章福大命大,嫔妾也是逼不得已啊。”
“我想周慎仪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自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嫔妾来就是想来请安的。说起来嫔妾不大爱出门,故而与瑶章疏远了些……还望瑶章不怪。”
江妘笙猜度着她话里的意思,一时没有接话。
周慎仪也只好赔笑干坐着。
“其实,我连那场宴会的事儿怪你,这等小事我又怎会怪你?”江妘笙顿了顿,“本位不会怪你。”
周慎仪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活泛起来。
“其实这宫里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大,瑶章不怪罪,以后嫔妾一定常来。”
江妘笙只笑不语。
“主子,承乾宫来人了。”妙彤从小宫女那儿得儿信儿上前禀告道,并没有刻意避开周慎仪。
江妘笙皱了皱眉,转头对周慎仪道:“还有些事,就不留你了。明儿得了空只管来就是。这芷兰殿,是许久不曾热闹了。”
周慎仪自然听见了“承乾宫”三个字,识趣地告辞了。待屋里没了旁人,江妘笙才问道:“承乾宫这时候来人?”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暮色已起。
妙彤点了点头,“说是皇上喝醉了,路公公让人来请您去看看呢?”
“陆琣?”江妘笙有些疑惑,生怕是陷阱,“他找我去做什么?今日侍寝的是谁?”
妙彤不知江妘笙为何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要知道江妘笙虽得宠,但远远不是当年明如月那般独宠,后宫里虽不见得雨露均沾,但皇上每每也都招人侍寝。
“去打听下再来……”江妘笙不愿多做解释,她与陆琣已然闹僵,此时她不得不小心些。
妙彤领命去了。江妘笙独自呆在屋里便有些焦躁。她走到窗边瞧着天色,原本大好的心情也随着夜色一分一分地压低了。
朝堂上的事已经从昱王那里得到了消息,所有的忍耐,终于值得。周慎仪的到来更是说明了一切。在这个敏锐的后宫,女人们的直觉往往比男人们的判断更准确。所以周慎仪来了芷兰殿,来拜会江妘笙。这也iaoshi着这个宫闱对江妘笙的低头。
江妘笙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口渴。
三日前也是这个时候,那天似乎还有点儿风,让人觉得不那么闷。
“今晚的月色看起来不错。”江妘笙扶着人进入承乾宫时还不忘抬头看了看天。今日皇上点了她侍寝。
“嫔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江妘笙进入了内殿。内殿已经点上了烛火,越发觉得外面暗了。
“快起来。”慕容皓招手让江妘笙过去,“朕有些想你了……”
“嫔妾不是天天都在吗?”江妘笙歪了歪头有些俏皮的样子惹得慕容皓一笑。江妘笙走过去依在慕容皓身边,静静地把头靠在他身上。
“是天天在,只是……好远……好远……”慕容皓揽过江妘笙,“有时候朕觉得你根本就不在朕身边。”
“嫔妾在,一直都在。”江妘笙动了动头,在那有些难受的龙袍上蹭了蹭。江妘笙不明白,为什么慕容皓一直没有动她。虽也常常召寝,但不是和衣而眠就是下棋抚琴,漫漫长夜竟也就过去了。不止慕容皓觉得远,连江妘笙自己都觉得两人实在是有些远。但是今天江妘笙没工夫去考虑这些,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对慕容皓说。
“陛下,嫔妾还想听陛下弹一曲《凤求凰》,好不好?”江妘笙仰起头对慕容皓眨了眨眼,一派天真模样,是别人见不到的。
慕容皓点了点头,自去取琴来。琴自然还是皇后留下的那具琴,别人是碰不得的,都是慕容皓亲自打理的。只是人都已经去了,再做这些也是无用。
江妘笙看着慕容皓的背影,暗暗定了定心神,笑着上前去听那一曲《凤求凰》。
其实真的会有凤求凰吗?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们总是高高在上的,女人呢?当历史的尘埃落尽,那些字里行间还能留下什么?其实后人什么都不知道。这后宫里都得你死我活,别人知道什么?那么多如花容颜暗自枯萎,别人知道什么?史书上永远都是王侯将相!
“这琴真好。”江妘笙轻轻地抚着琴弦,那般小心,生怕碰坏了,“陛下,嫔妾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什么时候你也如同他们一样了,有话便说。”
江妘笙低着头,嘴角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皇皇后娘娘一直都希望陛下安好。这么多年娘娘为了陛下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
慕容皓皱了皱眉,“怎么,连你也……”
“不。”江妘笙抬起头看着慕容皓,“嫔妾有陛下就足够了。嫔妾只是见近来后宫事物有些杂乱,嫔妾不想娘娘苦心经营的局面被人破坏,也不想后宫繁杂让陛下忧心。嫔妾自知资历、才学、德行,皆不能服众。”说到这里江妘笙跪了下去,但还是直直地看着慕容皓。“故而嫔妾恳请皇上,立宸妃为后,统领后宫。”说完这一句,江妘笙方才深深地拜了下去。
“宸妃……”慕容皓的目光紧紧地扣在江妘笙身上。
“陛下,嫔妾只是想陪在陛下身边,嫔妾确实有私心……嫔妾不想让那些事扰了陛下。“
“所以愿意将那些事都交给别人?”
江妘笙咬了咬唇,“是……”
“宸妃如今协理后宫难道不能管事?“
“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江妘笙小心地修饰着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要让人听出假来。
“你真的这么想?”
江妘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跪着。
慕容皓移开了目光看着那还在微微颤动的琴弦,凝重的眼神仿佛终于找到了寄托。
“嫔妾能说真话吗?”良久,江妘笙小声地问道,似乎有些没头没脑。
慕容皓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其实谁做皇后都无所谓,嫔妾有皇上就好。只是如今宫里有谁还能迈得过宸妃娘娘去?嫔妾是想陛下早做决断,这些日子以来陛下事事操心,嫔妾委实心疼……”
慕容皓没说话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江妘笙低头看着地面。慕容皓的长叹也敲击在她心头,让她微微颤动。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对她好的,只是她却要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对她的好来伤害他。
那一夜慕容皓没有再说话,江妘笙默默地跪在那里,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她知道慕容皓对她很好,她也知道慕容皓终于想要除掉宸妃了。只是这一刻,她的心却涌出了愧疚,让她动弹不得。
妙彤从外面一路小跑回来,附在江妘笙耳边说道:“今日侍寝的事阮慎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