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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好陪的,去陪陛下是正经。”
“娘娘……”
“这倒还害羞起来了。罢了,随你。不过还是去坐一坐的好,不要失了礼数。”皇后拉过江妘笙让她也坐下,“本宫是病弱,你却没有理由。”
江妘笙点了点头:“是。”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略往后靠了一些,让自己坐得更舒服。
“也不知潋滟湖的莲花开得如何了。”皇后的语气里有些许感叹之意,江妘笙不由转头看去。皇后的脸上有些回忆的神色,在明暗之间让人有些恍惚。就好像看着年代久远的画卷,想要去追寻,却早已错过。
“娘娘若想去,明日我陪娘娘去吧。”
说起来江妘笙也不知道潋滟湖的莲花开得如何。潋滟湖在兰陵宫北侧,离漱玉宫较远,皇上及高位的嫔妃常去那里。自江妘笙知道身边有人监视后就不再去那里了。
“再说吧……”
江妘笙见皇后有了倦意就起身告辞了,皇后也没多留。
今天皇后没有再对江妘笙的举止服饰说什么了,江妘笙望着凤仪宫那泛着金光的琉璃屋顶,喃喃说道:“满意了吗……”
天气闷得不像话,江妘笙撕扯着衣裳,只觉得那些布料都沾在了皮肉上。
“主子快别动了,看衣服都没了样子。”妙彤小心地扶正江妘笙头上的簪子,便忙拿起扇子为她扇风。
“这个天气,一会儿宴上也不知会怎样难受。”
“主子这可多虑了,那里定然放了冰块,凉快着呢。”妙彤说道这里,停了停,打量着江妘笙的脸色。只见她低了眸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左右去看看就回来。”
宫里都是见风使舵的主,这大热的天宫里的冰块都供给上位使用,哪里轮得到小小的宝林。江妘笙不是不知,只是这天气实在闷热,再加上皇上和太后的位置离着下面的人老远,去了也是见不着,故而江妘笙心里烦躁异常。
“主子,真的不上妆了?”
“上了也没人看,再说,这么热的天,去了,只怕妆都花了,不如不用那些脂粉。”江妘笙皱着眉,“走吧,时辰不早了。”
太后的寿宴安排在寿安宫四面环水的地方,其间又设有冰鉴,步步行来,只觉得凉意频生。
江妘笙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徐徐的凉意去了心头大半的烦躁。
“江姐姐,这里好凉快。”段琼儿小声地说道。
江妘笙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是啊,这里。这里张灯结彩,这里夜宴笙歌,这里花团锦簇,这里清凉去暑。可是,这里不是我们能呆的地方。
远处宸妃一身墨绿色蜀锦衣裳,上用明珠缀着,看着大气又不觉得死板。她站在那里,还在不停地指挥着什么,那样子,倒真是颐指气使,引了众人的目光。她身旁阮思泠持着团扇笑看不语。在对侧明如月的位置上只见了一个礼盒,人却是推诿生病不曾来。
“明贵嫔的架子越发大了,太后寿辰都不来了。”江妘笙看着明如月的位置,眼睛却在寻找着郁诗岚。
“江姐姐,你找什么呢?”段琼儿顺着江妘笙的目光看去。
“郁容华。”
“郁……容华在那儿呢。”段琼儿拉了拉江妘笙的袖子,指着远处的戏台子。
江妘笙朝那边看去,郁诗岚正拿着单子在和人说着什么,看样子今天的宴会上她应该也不得闲。呵,谁闲如自己啊……
江妘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神。既已选择了皇后,那么就耐心地等下去吧。一定,一定要学会等待。那些服饰香料,不会白费的!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听到声音,甚至还来不及看上一看,就不得不跟着众人跪下请安。如此,是连见都见不上一面了吧……
良久才听到皇上的声音。
“免。”
“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
“都归坐吧,今日是哀家寿辰,尽欢才好,无需拘束。”太后穿着朝服,远远的看去面目模糊,就好像寺庙里供奉的那些泥塑。
众人归坐,舞乐起,酒食上。
太后和皇上的位置正对着水中央的台子,可以观看歌舞。其余如宸妃、明贵嫔的位置都紧挨着太后和皇上,均是一人一几。再往后是各宫的妃嫔,凡在九嫔之列的,都是一人一几,依次排下来。九嫔以下的就是几人一桌。皇后虽早已告了罪不来,但她的位置还是设在了太后身边。
江妘笙和几人坐在一起,各自都无甚话说。帝王就在那里,看得到,却见不到。倒是段琼儿并不在意这些个,只是一味的贪图凉快和美食。江妘笙看着她,倒是有些羡慕。
略坐了坐江妘笙便告罪离席了,段琼儿本要跟着走,江妘笙知她未尽兴,便劝她回去,自己带着妙彤离席而去。
出了寿安宫,一阵热浪袭来。江妘笙吐出一口气,转头对妙彤道:“这几日你都没什么精神,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主子呢?”
“夜色静好。”江妘笙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回头望了望寿安宫,“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妙彤想了想,看着江妘笙点了点头。
“那主子可要早些回来。”
江妘笙笑了笑,示意知道。妙彤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妙彤消失不见,江妘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松弛了下来,她,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略站了站,觉得要凉快一些了江妘笙才提步开走,也无目的,只是随意走着。今夜众人都在寿安宫,这一路上倒是难得的清净。
江妘笙朝着前方望了望,依稀是潋滟湖。
“倒也好,此时无人,便让我独赏这潋滟风情。”江妘笙一笑走了过去。近水风凉,让人一喜。
明月皎皎,四下灯火倒是退而次之。水应月光,确是不负潋滟之名。
江妘笙站在湖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但觉莲香萦鼻,直沁心脾。一抹久违了的清浅自然的笑意晕染开来。
四周静悄悄的,从寿安宫出来走到这里,就像是来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江妘笙缓缓张开眼,入目处却是小舟一棹。
“倒是有趣。”江妘笙走到小舟处,四下一看,知无人在,便起了一丝玩心。这皇宫啊,就让我放肆一会儿吧!我都要葬送一生了,就许我这一会儿吧……江妘笙失笑,人啊,总是会为自己找借口的。
摇摇晃晃地走了上去,这才突然醒悟——呀,自己不会划船!
又一笑。
何妨,何妨。我且随流水,入那芙蓉浦,采那清莲子,愿清风送我一好梦,来年再酬,来年再酬……
江妘笙索性躺在小舟里,闭上眼享受着月光的轻抚。小舟摇啊摇,让人想起了梁州,那个梦一样美丽的地方。
“忆梅下梁州,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梁州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梁州,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阑干头。阑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梁州。南风知我意,吹梦到梁州……”
将此梦,还与梁州的山水之间吧……
“何人在此!”
一声断喝,惊得江妘笙住了口忙四下张望。船儿晃得有些厉害,岸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起来。
江妘笙抿了抿唇,心想,自己大小是个宝林,此刻宫里众人都在寿安宫。来的许是太监宫女,就算是体面的宫人,也顶多告个不是罢了。这样想着,便答道:“漱玉宫江氏。你们是何人?”江妘笙只看到那岸上站着的是两个人,听声音,方才呵斥的是一个太监。此时天色已暗,这小舟又已随水波荡出些距离,一时倒看不清是什么人。她扶着小舟,朝岸上张望。只见那两人似在商量什么。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回话。
“这小舟是给上面的主子预备的,江宝林快些下来吧。”
原是给人预备的,只是不知何人在今夜还会如自己一般来此游览。江妘笙稳住重心站了起来,寻到竹竿,便往水里这么一划。往日里也曾见过船娘驾舟。可为何自己这般,这小舟却没有前进,只是打转儿。
江妘笙心里有些急,连连划了几下。那边岸上听见水花声,又看她划动竹竿,可就是不见小舟靠岸,那人便催道:“江宝林,快些吧。若要玩,改日再叫人预备也不迟啊。”
改日?预备?
听到这话,江妘笙冷笑一声。她一个宝林哪里支使得动人预备小舟泛潋滟湖啊。
可气归气,听刚才那人的语气,也是着急的。江妘笙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免不得忍气说道:“这位公公,我……我不会划……”
“什么——”果然,那边拖着长音,端的是又惊又气。
江妘笙不想听下面的话,便立马截口道:“公公,我见着无人所以才上来玩玩,这小舟随水荡开了,我……我也没法子啊……”
那些话,不听也知道是些什么。这宫里的人啊。
“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温润磁性的男音,仿佛春天里吹开花朵的微风。这声音江妘笙听过,虽然次数不多,但,绝不会错!
一时间江妘笙愣在那里,连手里的竹竿掉落都不知道。
“皇上……”江妘笙张口,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有些僵硬地作出了口型。
那边又是无声静默,像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江妘笙掐了掐自己的手,真是疼啊!
月光就这么撒在她身上,她站在小舟上,隐在荷叶间。这一刻,心里竟是一片空白,欢喜也无,悲伤也无。江妘笙抬起眼,有些木讷地看着四周,只觉得黑洞洞地吓人。紧紧的闭上眼,又睁开。眼前又都清明了。
江妘笙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虽然岸上的人并不会看见。
“回皇上,是梁州曲。”
“梁州曲……陆琣,去,把船弄过来。”
“是。”
听得吩咐,不过片刻功夫就来了几个人,也没多的话,直接就下了水游到了小舟边。将小舟推向了岸边。江妘笙动了动原想坐下,可最后还是站直了身子。那些人在水里,几乎看不到。只觉得小舟如同被什么指引一般,自己向前行驶着。
岸上此时也多了几盏灯笼。
慕容皓站在那里,一身白衣,恍若玉树临风而立。他嘴角的笑意随着小舟的靠近而越加深化。那像是潭水一样深沉而平和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江妘笙。此刻江妘笙依旧站的笔直,她身后是一场虚无的模糊,她身旁是一片无尽的花叶。而她,就从那模糊之间,渐渐地清晰起来。那些碧绿的荷叶和火红的莲花都纷纷为她让路。她如同这芙蓉浦中的仙子一般,随着那小舟准确无误地划向了慕容皓。
“江氏妘笙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江妘笙翩然行礼,虽然身处小舟之上多有不便,但她还是尽量做得翩然有致。
慕容皓看着她盈盈拜下,听着她声引沉鱼,一时间几乎忘了言语。后宫中有这等女子,自己竟然不知……
“平身。”
“谢皇上。”江妘笙人未起,眸前抬。那含喜带怯的一眼,似乎能勾人魂魄。
还未等江妘笙完全起身,小舟又是一晃,确是慕容皓一步踏了上来。
“再唱一曲吧……莫负了这潋滟风情……”慕容皓笑携着江妘笙的手说道。
江妘笙低下了头,只觉得手心冒汗。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