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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枝灯-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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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坛子下的人纷纷应和。

    如此说来,我指引他们杀死广元,也是其心可诛。看来这份罪过,我是要担下了。

    广元彻底被激怒了,他应该还没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原本温和的脸变得极其扭曲,露出了本来的狰狞面目,他怒斥道:“你们这样杀了我,算动用私行,官府不会放过你们的!”他想拿官府压住这些人,是缓兵之计。

    我怕这些人中了计,正在思考对策,没想到那守园人冷笑一声,道:“早就料到你如此狡猾,昨夜我们就请示了县令大人。”守园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高高举起,道:“县令大人愿遵从花君子的吩咐,于祭梅节的法坛上将此为祸人间的妖道斩立决!”

    这凡人的脑袋太聪明了!杀个人,连程序都走得极其妥当。

    广元被逼到了穷途末路,脸色变得极为奇怪。想起之前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与如今对比,我不禁笑了一声。坏就坏在当时所有人都在辨别守园人手中的令牌,安静得不像话,唯有我一声突兀的笑,立刻就引起了广元的注意。

    他没见过我,自不会注意我,但他却注意到楼轻。广元瞬间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恐怖地冲着楼轻骂道:“又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害得贫道!妖孽!你才是真正的妖孽!”他看着众人,下巴努向楼轻的方向,怒道:“你们看到了,她才是妖孽,她才是妖孽!”

    楼轻一头雾水,看了自己身后,又看了看我,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骂?秋离上前微微迈了一步,将楼轻恰好护在身后。我亦往前走了走,挡住了广元道人的视线,看着他如砧板上的鱼肉,嗤笑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这个方向。守园人看了我和舜苍后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敬道:“拜见花君子,拜见梅花仙。”

    时间大约凝结了一两秒,似乎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有空中的小雪簌簌而下。随后,所有的人都跪下,高呼拜见。

    楼轻微微凝了眉头,带着探究的意味盯着我。我笑着捏了捏手指,轻声道:“嘿嘿,一点点障眼法。”

    楼轻缓缓放松了神情,可眸中依然还有疑惑。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害我?你们是楼轻请来的帮手?”广元道人问。

    我轻点脚尖儿就飞到了祭坛上,然后冲着广元的后腰狠狠踩了下去,微怒道:“你不该骂楼轻的。”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可知道,护佑牡丹镇的土地神那是我什么人!杀了我,你们都别想活!”

    “呵!”我嗤笑道,“莫说一个芝麻绿豆小的土地神,就算天帝来了,那也得给我卖几分面子,更何况你只是一个芝麻绿豆的亲戚?今天我就让你在此血溅三尺,我倒要看看,你仗恃的土地神敢不敢出来护你!”

    “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也是个妖孽。”广元似乎能感受我身上的魔障气,看我的眼神略有不屑,道,“夸下海口也不怕咬了舌头,贱人,见了贫道还不束手就擒。”

    还不及我说话,一只纹金云的黑靴狠狠地踩在了广元的肩背处,力道重得似乎能踩穿整个祭坛。广元哇得吐出一口鲜血,眼神变得浑浊起来,似乎有些神志不清。黑靴的主人正是舜苍,他眯了眸子,低声道:“再骂一句。”

    广元停了好一会儿才找着意识,这下他知道不反抗不行了,嘴中念了一大串的口诀,从他道袍的袖子中忽然窜出了几道黑雾气,那些黑雾气聚成了一些魔妖,将整个祭坛都围了起来。

    台下的众人被吓得纷纷作鸟兽散,秋离和楼轻看着尖叫着涌出梅园的众人,秋离大喝了一声:“都不许动!”

    声音像是天外来音,回荡在整个梅园,没有一个人听不见的,众人再次惊住了脚步。楼轻惊于秋离竟有如此大的嗓门,又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得秋离有些心虚,秋离轻轻解释了一句:“万一发生踩踏就…就不好了…”

    我安抚了一句:“有我在,你们怕什么?”听了我的话,那些人才真正安静了下来,全场静得可闻花飞雪落。

    那些魔妖呜咽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咬我似的。

    “什么时候你们这些小妖怪都那么厉害了?”我收了脚,手中的云袖一挥,一转身便起一身赤瞳孔雀翎的翩云长袍,内着盘亘着紫金花纹的红衫,身后生出团扇一样的孔雀尾巴,但也只是短短一瞬,如云如霞,转眼即逝,却让那些魔妖看得真切。

    纵然我不在魔尊之位,但孔雀王一族的血统也会让这些人有所忌惮。

    我记得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曾有一句特别显摆嘚瑟的台词,是什么来着?

    “尔等竖子,见了本尊,还不跪下高呼一声尊上大人!”

    这样的台词,说出来我都有些脸红。想想当初的自己果然还是年轻啊,现在老了,做事沉稳了,不像以前那般风骚。

    魔妖皆愣住,啊啊啊叫了几声,声音有些诡异却都带着丝丝颤抖,道:“尊…尊上大人…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您的大驾,小妖这就走,这就走。”

    刚被广元召唤出来的小魔妖们,嗖一下缩成一团便消失不见了。广元目瞪口呆,显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舜苍还踩着他,他也不能起身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撇了撇嘴,就这样跑了,未免太无趣了些。我看向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守园人,问:“既然是官府认定的行刑,你们请刽子手来了没有?”

    守园人连忙答有,给台下的一个人示意了一声。上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中还带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像铡刀一样,显然他也是惊魂甫定,拿着刀的手还有些哆嗦。

    我用眼神示意舜苍,他终于肯收回自己的脚,然后走到了我的旁边。我为了防止妖道再作乱,念了口诀悄悄封了他的一些微末道力。

    这下,他真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可任人宰割了。

    这咔嚓一刀下去,该能了结多少孽多少罪。

 44。剑魄(十七)

    枯山冬了,花结枝头。寒峭的风吹拂着结冰的水面,厚厚层冰下还能看到几尾锦鲤在来回窜动。岸上的梅花树数株,纷然而落的梅花瓣儿飘到了冰面上,如软红落入冰窟。

    我的头很沉很沉,仿佛在作一场大梦。

    周身全是冷的,我抱着胳膊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没由来地开始害怕,便轻轻唤了一声“舜苍”,却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见前方有一点光亮,似乎是个洞口,又或者是另一个梦境的入口。

    我几乎是狂奔了过去,光点开始渐渐扩大,越来越大,有碧空飞云从洞口扩展开来,将我头顶上的黑暗驱散,然后是万顷的苍穹,整个世界都明朗了起来。

    我脚下是白玉石的廊桥道,恰能通到远方的一个亭子中。

    我走过去,仙雾笼霞,亭榭楼阁倒映在波波荡荡的水纹上,好似缥缈。青纱渺渺,如云如烟。青纱后端坐着一位公子,银袍翩翩如仙鹤绝世而立,白如玉的手指无意地拨弄着面前的琴。

    我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君禹。

    “是你。”我骤然收紧了手指,指甲嵌入手心当中,竟有微微痛意。我才发现,这并非真正的梦境。

    君禹按住了颤动的琴弦,周围环绕着呜呜的风,将远方的树上枯叶吹得簌簌作响。他稍稍抬眸,神色淡然:“看来唯有在梦中才能见你一面了。”

    “你操纵我的神识,进入了我的梦境?”我有些薄怒,被人操纵神识的滋味我一点都不喜欢。

    君禹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对。”

    我注意到他手下的琴是属于舜苍的独幽琴,我虽知道是假的,但也禁不住内心的反感,继续问道:“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你以前跟在我身后头,像个小尾巴一样,不就是为了跟我说句话么?”他笑了,可眼中却没有笑意,我在话中听出了嘲弄之意。

    和舜苍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一片真心被人捧在手中温柔呵护是怎样的感觉。以前我喜欢君禹的时候,他恨不得将我所有的喜欢都踩在脚底下,让我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怜和卑微,让我觉得一切都在痴心妄想。

    如今面对他,我已然平静很多,纵然他如此嘲弄,我依旧可以面不改色地笑道:“您说得真对,以前还真是这样的。”我特意咬重了“以前”二字。

    君禹的声音冷了好几分,看着我的眼睛如深潭般不可估测:“雀儿,你和舜苍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和我赌气吗?现在我许你一场天地最盛大的婚礼,只要你点头,我会奏请天帝封你为仙,而你也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差点没笑出来,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自信?

    我说:“舟卿神尊,自信过了头便成了自负。我已经有了一场最合心意的婚礼,不需要第二个,另外,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成仙,多谢您的好意。”

    我整理了一下袖子上的褶皱,恭敬告辞道:“如果神尊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便告辞了。舟卿神尊随随便便入别人的梦总是不好,你知道的,做一场噩梦对第二天的精神头影响很大,后会无期。”

    “不要再插手秋离和楼轻的事。”他冷冷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让我脊背一凉。君禹继续道:“尤其是秋离,不要靠近他。”

    “我做什么,轮不到你来过问。”我不想听他这些不明就理的话。

    “雀儿!千年前,秋离剑已经折于斩妖台,如今你见到的秋离已经不是以前的秋离了。”

    我翻手一挥,梦境开始碎裂。

    我回身看向了君禹,见他眸色中有些惊异,我微微勾了笑,声音中带着嘲讽,道:“君禹,我知道为什么你永远都活得那么孤独了,不是因为你高冷,而是因为你根本就没脑子。”

    梦境崩裂,连着君禹一起消失,我眼前一黑,便陷入了盲人一般的黑暗中。

    我整个身子颤了一下,猝不及防地从花藤编的床上跌了下来,摔得背脊生疼。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繁星,朴素的小院中隐约可听见寒鸦惊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刚醒来脑子还是空的,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是在丹山楼轻的家里。

    将广元道人斩首示众之后,我们就来追查赤眼妖魔的下落。

    根据黑白无常所言,赤眼妖魔常在丹山作乱,但出没的日子是在月圆之夜,如今刚刚月初,我们便只能先在楼轻家里落脚。

    楼轻的徒弟张顺利已经不知所踪,兴许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我们而言,算是少了一桩麻烦,至少我不必拉着张顺利一起演戏欺骗楼轻。

    若张顺利那个二愣子还在,指不定他就会将楼轻的往事全盘托出。

    我从地上爬起来,翻了个身便又躺回了滕床上。

    楼轻是凡人需要睡觉,我们便只能陪着她一起睡,这间院子不大,笼统就两间房,我和楼轻一处住,舜苍和秋离一处住。我本不需要睡觉,醒着又怕惊扰到楼轻,故在这院子中搭了处滕床看星星,没想到竟会着了君禹的道,被他编入了梦境之中。

    君禹,果真下凡来了吗?

    想到他在梦境中对我的警告,我是真心觉得可笑。我向来不轻信他人的话,看人看事皆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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