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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悔,他恨,奈何他尚年轻无为,还没能在朝堂上站住脚跟,只能借着新任妻子尊贵无比的身份,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他暗暗发誓,等到有朝一日他功成名就,定要叫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他的爱人偿命。
然谁人能料,在长女离家后的十年里,他的枕边人却温婉恭良得不像话,不但对他百依百顺,还想方设法助他在前朝谋得高官厚禄。他不禁开始疑惑,开始动摇,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决定是否太过无情。
渐渐地,他心软了。尽管早就开始对她下毒,他却慢慢减轻了毒药的分量,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让她一命抵一命。
直到之后她故态萌发,叫他明白原来一切都仅仅是他美好的臆想,他才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他下的分明是叫人昏睡、夺人性命的慢性毒药,怎么就叫她失了心智呢?
江河海有些糊涂了,但既然老天夺了她的清醒,让她形同废人般醉生梦死,他就顺了老天爷的意思,给她留条活路吧。
这么想着,他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地告知与女儿、女婿,并小心翼翼地表示,只要他们愿意,江家的大门随时为他们敞开。
独自离去的中年男子,并没能留意到云伴鲜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直到他业已走出老远,坐在屋里发呆的女子才冷不防开启了朱唇。
“那个女人疯了。”
“嗯……”
“呵,我原以为她不会疯得这么快。”
沈复微愣着注目于她,看着她倏尔勾唇一笑,不紧不慢地对上他的视线。
“其实,我才是那个对她下药、致她疯癫的人。”
☆、第129章 夙愿得偿
沈复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妻子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为江家人做菜、做点心,看上去只是她装腔作势的举动,实际上,根本就是暗藏玄机。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菜肴里加入了能致人神智错乱的慢性毒药,却又在点心里放入它的解药。菜呢,通常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时端上饭桌的,怀安公主母女当着江河海的面,不好翻脸,只能装模作样地吃上两口,可点心就不一样了,它们是云伴鲜分别给江家人送去的,没了江河海在场,那母女二人自是直接拿去喂狗了。如此一来,她们便等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服下了毒药,却亲手将解药拒之门外。至于江家的其他人,他们与云伴鲜并无怨仇,尤其是江培远和江茹衾,见到好吃的糕点,俩孩子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愿意吃下这送到眼前的美味。
“对不起,这件事,我不光隐瞒至今,还害你跟着服了毒。不过你放心,只要服下足够分量的解药,那毒便散了。”
沈复当然相信妻子不会不顾他的安危,所以只摇了摇头,轻笑道:“不碍事,反正每次上桌吃饭,我都吃不到几筷子,倒是江大人和你三妹……”
云伴鲜撇撇嘴,目已斜视:“不会有事的,我又没想害他们两个。”
沈复继续笑着,也不说话。
过了一小会儿,他低头用手指逗了逗女儿,才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当真不打算回江府看看吗?”
云伴鲜听罢,面色微凝,并不吭声。
沈复也不强迫她回答,只沉默片刻,便娓娓道:“我生来父母缘薄,生父要杀我,生母只在我出生后抱了我不到一个时辰,便从此与我天涯永隔。义父虽是一心一意地保护着我,可终究是没法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般待我。小时候,我看着其他孩子都能被爹爹高举过头,又能穿娘亲亲手做的衣裳,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有时候回过头想想,如果那个人当年只是一念之差,如果他事后还愿意真心认我这个儿子,日子久了,我会渐渐地接纳他……也说不定。”
他戛然而止,接着眸光一转,看向女子微垂的眼帘。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鲜儿,你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看着别家孩子被祖父祖母宠着、护着,却仰头来问我们,为什么他们连一个祖辈都没有吗?”
云伴鲜被丈夫说得不吱声,沈复也不逼她,只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便将她轻轻揽进怀里,由她自己慢慢考虑了。
一个月后,新登基的皇帝还没把龙椅坐热,就急急颁布了一道法令:但凡家中有孕妇双生者,不论男女,一经上报,必有重赏。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内情的百姓们只觉这位新皇帝简直是敢为人先的勇士,居然敢跟祖宗留下的规矩叫板;文武百官们则各怀心思,因为他们听说过,新帝曾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弟弟,所以大抵能明白他缘何要执意为之。
不得不承认,他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只是,双生是祸——这根深蒂固的观念,要如何化解?
所有人都未尝料想,新令颁下的第三日,年仅二十有三的皇帝就在皇宫外的广场上集结了整整一百对孪生子以及他们的父母双亲,他甚至拖着个病怏怏的身子,亲自莅临现场,逐一向他的臣子们介绍,这些被视为“灾星”的双胞胎们,是如何隐姓埋名,像正常人一样过活。
“都说双生不祥,朕只想问你们,这所谓的‘不祥’,究竟是‘不祥’在哪里?”
“臣斗胆启奏!皇上!双生被视作灾祸,是有其根据的!别说是那些已经夭折了的,就单看这些孩子,为何他们同为一母所生,却一个强壮健康,一个弱不禁风?难道这不是遭了天谴吗?!”
此言一出,其余众臣皆是心头一紧。
诚然,莫非这家伙不知道,当年的二殿下,如今的圣上,也是长年抱病,至今未尝痊愈吗?!
值得庆幸的是,皇帝闻言非但毫不动怒,还当着众人的面,亲口作出了解释。
脑海中倏尔浮现出一张自信而笃定的容颜,他面不改色地说道:“孪生子之所以会出现一个健壮、一个孱弱的情况,乃是事出有因。试想,一个母亲,每天能够为腹中胎儿所提供的食物就只有那么些,本来是足够一个孩子取用的,可一个胎儿突然变成了两个,每个人可以分到的食物就必然会有所减少。试问,在这种情形下,一个母亲还如何能生下两个同样强壮的孩子?”
是了,半个月前,他微服私访,又去云府探望了弟弟一家。在那里,他见到了那个才刚诞下一儿一女的女子,大约是已经从沈复口中听闻了些许风声,她主动开口告诉他,说她知道一些关于双生的秘密。而此时此刻他说道的这些,多半便是从她嘴里听来的。
“若是苍天垂怜,两个孩子足够幸运,就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由后天的补给补足先天的缺陷,但若母体供给的食物实在是跟不上,便容易发生双生子早夭的悲剧。”
话音落下,群臣议论纷纷——听皇帝面色从容地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祖宗口中所说的‘不祥’和‘灾祸’,指的就是双生儿会伴随着夭折与死亡,可既然此等情形只是因为母体供给不足,那又何来‘祸星’一说?又或者,众卿还能讲出什么别的说法来?”
大臣们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张不开嘴。
说实话,他们也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从来没去研究过个中因缘。再者,皇上都拿定主意了,他们还能像刚才那个愣头青似的,傻乎乎地去跟皇帝对着干吗?
不是祸星就不是祸星吧,又碍不着他们。再说了,自己那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邻居家的媳妇儿不是也生过一对双胞胎么?当时骨肉分离,撕心裂肺的,可怜得很哪!不过后来,这一家子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吗?据说十八年后还认了个义子……啧啧,如今想来,这“义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还真是说不准呢……
很快就想通了的文武百官们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不一会儿,他们的主子就又发话了:“众位爱卿宽厚仁爱,朕深感欣慰。既然众卿没有异议,即日起,便免去所有双生儿及其家人的罪责,此外,朕还重重有赏,以犒劳凭一己之力孕育两个孩子的母亲。”
皇帝一锤定音,大家伙儿赶紧识时务地跪地叩首,大呼“皇上圣明”。在场的一百对双生子及其父母更是感激涕零,连声拜谢。
就这样,一阵新兴之风自皇城席卷而出,令不少无法与骨肉团圆乃至早已生离死别的双生之家皆感受到了莫大的喜悦与告慰。有些胆大的年轻父母甚至将藏着掖着的双胞胎带出了屋子,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附近的街坊邻居大惊之余,也渐渐意识到——这一家人不也过得挺好吗?
如此,叫嚣了千百年的腐朽与残酷终于开始分崩离析。云伴鲜同沈复抱着一双呼呼大睡的小儿女,听着街上百姓对当权者的歌功颂德,不禁相视而笑。
可惜,这般美好的笑容并没能持续多久。云伴鲜刚一脚跨进江家大院的门槛,这脸就不由自主地板了起来。
沈复瞥了瞥妻子的脸色,顿时哭笑不得。
“今儿个可是你答应过来的啊,别老沉着脸,吓着孩子怎么办?”
云伴鲜斜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
“明明是你硬拉我来的,关我什么事。”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不是,行了吧?”
“哼……”
两人正这么心照不宣地说着话,不远处就跑来了一个眉开眼笑的男人。
江河海一早就命人将宅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又命人在屋子里烧上炭火,把房间烤得暖烘烘的,生怕外孙和外孙女会被冻着。江茹衾听说大姐和姐夫要带着小外甥、小外甥女过来,兴奋得连午饭都吃不安生了,连着两个时辰都探头探脑地望着大门的方向,时不时嘀咕着“怎么还不来”。就连同长姐夫妇并不怎么热络的江培远也是一本正经地候着,心道自己好歹是当舅舅了。
于是,一家四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江培远和江茹衾抢着要抱孩子,结果被江河海以一句“你们抱过孩子吗?摔了怎么办?”给生生堵了回去。两个半大的孩子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父亲乐呵呵地逗弄小家伙们,一脸吃不到果子的委屈相。
云伴鲜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家子,嘴角不知不觉地就翘了起来。
也许沈复说得对,时过境迁,她也是该试着一点一点地放下了。
这样想着,她先前绷着的面孔也放松了些许。她头一回接受了江河海的挽留,同他们仨儿一道在江家用了晚膳。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云伴鲜虽然未有明确表态,但沈复看得出,她心里的那道闸门,已经生出了松动。
是以,从那一天起,江茹衾隔三差五地来串门,她表示欢迎。江河海动不动就领着江培远来看孩子,她也没有拒之门外。就连对方偶尔小心翼翼地喊她去江家吃饭,她也是由着沈复作决定。如此一来一去,江府和云府都快连成一气了。
然而,沉浸在天伦之乐中的这一大家子,到底是忘记了一个人。
☆、第130章 秋后蚂蚱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眼,又到了大年三十。
新帝龙体抱恙,又逢登基不久、百事待兴,是以,便下令取消了这一年的除夕宫宴。实际上,他原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沈复一家召进宫去的,奈何前一阵忙着对付太子又忙于登基大典,积攒下的疲劳和病气使他连上早朝都成了难事,所以,他也只好姑且放弃了这一打算。
于是,江河海便有了机会。
十二月二十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