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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窗子那一瞬间。余舒的心跳只是比平常快上一点点。
明知道纪星璇涉及了一桩凶案,却因没有确实证据,不能抓她。又因牵扯到景尘的事,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这样按兵不动,余舒心慌,要知道后面还有一条人命在等着,她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心。
要知道她当初选在那间死人的房里住着,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胆儿大,不就是等着对付纪星璇这个包藏祸心的东西么。
她比想象中容易地进了纪星璇卧房,鞋子留在窗外面,穿着袜子踩在干净的地面上。前脚掌有些冰凉。
环顾纪星璇房里,有床有柜子,式样都是书苑统一的,靠窗的书桌上,整齐地堆叠着常看的书籍,砚台里干涸。明显主人这几日不曾动墨。
余舒将掌心灰尘在腰下蹭了蹭,走到桌边扫了一遍,随手翻了几本书,照原位置放回去,抬头一看,便见正对面墙上高挂着一柄大折扇,扇下悬着一块白璧,扇面上空白如也,连个字都没有。
余舒凑近了看,不难发现白璧上雕着的花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再细辨了那藏起的扇骨,当即一声冷笑。
好一把降龙木扇,这沉年的桃木,可是最克鬼邪的,小小一块都比金价,做成这么大一柄扇子,比做把驱鬼的木剑都浪费,拿来摆在睡觉的地方,特意用扇面遮着,掩耳盗铃,不是心中有鬼,还能是什么。
又在屋里转了一圈,余舒发现不只是这一柄桃木扇,纪星璇的床脚,门头,就连镜子后面,都藏有辟邪驱鬼之物,小小一间卧房,单是这几样东西,就值得几千两银子。
余舒愈发焉定了当初夏江盈的死案与纪星璇脱不开关系。也实在“佩服”她为了不惹人怀疑,有胆子搬到隔壁来住,就不怕半夜门响。
话说兔死狐悲,余舒和死去的夏江盈、曹幼龄只见过一两面,远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她同纪星璇却是解不开的死仇,有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人时时惦记着她,余舒岂会不担心夜长梦多。
她到现在还清楚记着发现曹幼龄尸首的那一天她回到女舍睡觉,白日里做梦梦到一身是血的夏江盈和满脸乌青的曹幼龄坐在她床边上,冷笑着凑到她耳边说的话——
“你若再冷眼旁观,下一个惨死的就是你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余舒不信邪,可她相信因果报应,所以那一场恶梦过后,她便没打算再袖手旁观。
否则她人难安,心难安。
余舒做深呼吸,打起了精神,将手里的袋子拉开,掏出里面的东西,藏在屋里某个就连主人都难发现的角落,又检查了一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翻窗子出去,用进来时的办法,拿那钗做的镊子把窗子从外面挂上,穿好鞋,原路从后窗回了自己房间。
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一位女算子,会做这偷鸡盗狗的事情呢。
***
余舒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又在桌上找了几本书装进空掉的书袋子里,拎着它,锁门离开。
黄昏之前,余舒回到了忘机楼,在后门见到端着茶盘悄悄说话的两个伙计,皱个眉头,便把对方臊的赶紧分开做事去了。
忘机楼的生意不如刚开张那个把月人满为患,但是常客都固定下来,一开始那几个端茶送菜的伙计就不够用了,所以林福又张罗着雇了几个人,却不如贵七贵八他们顶事,难免有偷懒耍滑的。
“姑娘回来了。”
小晴在楼上便看到余舒,她和小蝶姊妹两个侍婢,若余舒不在,也只服侍到酒楼里来的女客,余舒来了,则通是要放下事情,紧着她,所以比较起楼里的其余人,她们两个的日子算是最轻松的。
余舒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小晴已经小跑了下来,余舒扭头看一眼薛睿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开口去问薛睿中午是否回来用饭。
心事重重地上了楼,这几日常住楼中,房门倒是没锁,余舒一推开门,抬头便愣在那里,只见客厅那张躺人的长榻上,从头到尾,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摞卷本,目测不下百余之数。
余舒胸口突突跳了两下子,眼神如水流转,抿嘴一笑。
第四百一十四章 问话
余舒找来贵七贵八,将客厅里的档案卷宗都挪到书房,桌上放不下,便让他们又寻了一张案几摆在墙边,堆的高高的。
天色尚明,余舒随便翻了几卷,发现这上头不单只有命案的记录,也有一部分涉及了重刑的案件,然而都与祸事相关,正中她下怀。
一想到有朝一日`她能补全单一的祸时法则,将其演变成为一整套更加高深的术数,做到真正的“判祸”,余舒便忍不住雀跃的心情。
想到就要做,余舒一刻也不耽搁,让侍婢准备笔墨,深思熟虑后,翻开一卷某地方上的案件,先将上面记载的种种不同“祸事”分门别类地抄录,整理下来,以便之后推算。
就这么一直到掌灯,外面天黑透了,她才堪堪览记到第二卷。
“姑娘,先用晚饭吧,吃了再忙不迟。”小晴从外面端了茶进来,温声提醒。
余舒搁下笔,揉揉手指,将墨痕未干的纸张放到一旁写好的一小叠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一眼窗外天色,随口问道:“你们公子回来了吗?”
小晴放下托盘,将茶递到她手上,乖巧道:“刚刚回来,奴婢下楼去沏茶,公子叫了奴婢,问起姑娘呢,听说您在做事,就没让人上来打扰。姑娘,公子爷也没叫饭菜,您是下楼呢,还是在屋里吃?”
余舒犹豫了片刻,瞥到脚边满满一箱子的卷宗,到底没好意思晾着薛睿,于是道:“下去吧,你去说一声,我洗洗手。”
“是。”
***
薛睿原以为早上天不亮就躲着他走的余舒,要有两天不搭理他的,可事实是,眼下他正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
“大理寺的那些卷宗我大概要一个月时间整理的。你看是到时候一起还回去,还是先将我看完的送回去?”余舒一边夹菜,一边问道。
薛睿看着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要怀疑昨天晚上他什么都没做了。
“哦。不用那么麻烦,等你都看完我再送回去。”
余舒点点头,也没再同他道谢,就像往常一起吃饭时一样,时不时同他聊上两句话,神情再自然不过。
这便叫薛睿有些郁闷,倒宁愿她冲他发脾气板脸色。也好过这样没事儿人似的。有哪个姑娘家被人亲了,不脸红也不生气的?
该说是她好脾气,还是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
饭后,余舒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才和薛睿打招呼上楼:“大哥早点休息,我回去继续整理那些案子。”
“嗯,别熬得太晚,”薛睿提醒她一句。等人走到门口,又叫住了她:“明日别起那么早了,同我一道走。”
余舒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还好背对着薛睿没被他看见。
“哦。”
上了楼,余舒回到屋里,便将侍婢都打发下去,关上了门,才放松下来,揉着发酸的脸在软榻上躺下。
整个晚饭都端着架子,累死她了。
偏偏薛睿是个人精,她敢多瞟他一眼,或是少说一句话,都能被他看出来什么。她可不想让那厮发现她因为昨晚被他借机亲了一口。便跟个傻子似的发起花痴来了。
躺了一会儿,余舒便坐起来,打起精神大步进了书房,准备开工。
这阵子诸事缠身,哪有闲情逸致去想男人。
***
翌日,余舒和薛睿同车去了太史书苑。一个拎着纸笔墨匣,要往藏书楼去摘抄,一个直奔观星台,叫来值守的官差问话。
大理寺派了一小队人手,将观星台连同附近的地皮一寸寸都翻遍了,仍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除了那张指认景尘的字条,还有勒死曹幼龄的那条绳子之外,就再没有一件有关凶手的实证了。
“道子现在何处?”薛睿今天没打算白跑一趟,叫人找来这几日跟着景尘的下属问话。
“回禀大人,道子正在东院的香庐内看书。”
“今日他不讲学吗?”薛睿虽然派人监视了景尘,却未限制他自由,是故景尘在事发后,依旧给太史书苑的学生们讲学,只是不能到观星台来实践罢了。
“这…大人有所不知,死者因为道子一张字条前去私会的事传了出去,这些天本来跟着道子做学问的学生,多半都称病不来了,今天道子一早到了,这会儿一个学生都没见呢。”
薛睿稍作想象,便了然了。
人言可畏,尽管景尘身份尊贵,可是事关人命与女子名节,真相大白之前,有几个敢往他身边凑,即便是那天为他辩解的女院生,也要更爱惜自己才对。
“走,带我过去看看。”
。……
薛睿踩过一层层台阶,走进搭建在花园石山上的香庐中,拨开垂在屋檐下的半道竹帘,一眼便看见席坐在地的景尘。
在这鸟语花香之地,窗外横翠,烟炉袅袅,一张灯草编织而成的席子上,那人一袭银灰的道袍,宽大的袖口垂在膝上,一手握卷,垂头默览,只露出一双淡然的眉目,便逸致的好似一幅唬饶是薛睿对景尘有些成见,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的一身风骨,整个安陵城也寻不出第二家。
景尘听到卷帘声,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见到门前衣洁冠整的薛睿,倒不意外,将手中书卷倒扣在一旁。
“薛大人。”
薛睿走进去,一边打量这环境清幽的庐室,一边对景尘道:“道子这里倒是清静,今日没有学生来吗?”
景尘心平气和道:“凶案未果,他们心有畏惧。”
薛睿走到大开的窗前,望一眼窗外茂密的绿色,转过身,问道:“倘若道子不是诱杀曹小姐的凶手,那必然是真凶有意要陷害你,你就不担心吗?”
“福祸自有来由,我何须要担心。”景尘一动未动地坐在席上。眼中一丝波澜也无。
“呵呵,”薛睿突然冷笑,又问道:“有人杀一人,只为嫁祸与你。死者无辜,你也不愧疚吗?”
景尘略皱眉头,沉默下来。
薛睿看出来他并非不为所动,于是趁势问道:“目前来看,凶手是冲着你来的,和人会与你有此等仇怨,会杀人罔命。你心中是否有数?”
“……”
“想不出,还是不想说。”
薛睿并不打算纵容他置身事外,依照他和余舒的推断,这件凶案的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之前致使景尘失忆的那一伙人,这便不单单是一桩杀人案了。
对于景尘下山进京的遭遇,薛睿从头到尾也知道不少内情,比如说那一伙人没有对景尘痛下杀手。而是用某种手段害他失忆,抛弃江上。
比如说,景尘记忆恢复后。却刚好记不得他在路上是如何遭人陷害的。
这便造成一桩无头公案,谁也不知道那一伙人是何来路,以及,为何要加害景尘这个身份特殊的公主遗子。
自幼长在京都里,薛睿见惯了权势,敏锐地从这两起隐隐相关的事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有直觉,若不能找出凶手,那么曹家的小姐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因此丧命的无辜者。
在薛睿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景尘的神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先是皱眉,而后低下头,大约思索了一阵,才抬起头,看向薛睿,脸色有些迟疑。也有一些困惑。
“我……想不出。”
薛睿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