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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道:“你当皇上不知道吗,更何况,这两件事翻出来,晋王一定会弃车保帅。”
许慎之道:“你是说,胡家?”
少卿道:“胡有庆这枚棋子,眼看就成了弃子了。”
许慎之道:“照这么说,那胡家的松鹤堂?”
少卿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胡有庆若获罪,松鹤堂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况这般大罪抄家灭族都便宜他了。”
慎之道:“我瞧着胡有康倒是挺明白的一个人,却不想,让他这个糊涂弟弟牵连了。”
少卿道:“他是明白,可惜明白的有些晚了,若早些明白,约束他兄弟,莫掺入党争,哪有这灭门之祸。”
慎之道:“不管怎么说,为了一己之私,却使数万百姓丢了性命,着实不是医者该做出来的事儿,损了阴德,活该他胡家灭门。”
正说着,外头守门的侍卫进来道:“禀告小王爷,庆福堂的常志来了,说登州府的掌柜牛黄到了。”
慎之忙道:“牛黄可管着登州府的铺子呢,若无大事不可能跑来江南,莫非庆福堂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少卿唤来个婆子道:“速去报与姑娘知道。”
凤娣看到眼前人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哪里还能瞧出是当初香隐阁的头牌姑娘陆可儿呢。
当初凤娣得她相助,许给她若有急难可求助庆福堂,却也没想到真会有这一天,而且,她这么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喘了几口大气,张了张嘴,一行清泪滚了下来。
凤娣忙道:“莫急,莫急……”
看向牛黄,牛黄叹口气道:“陆姑娘也真可怜,那王继祖上任几月,为了讨好上司,就把陆姑娘送给了登州的新任知府曹良功,这位曹大人好色归好色,却惧妻如虎,只把陆姑娘藏在了登州府双雀巷内的宅子里,不想却给曹大人的夫人知道,闯进双雀巷把陆姑娘一顿好打,打落了腹中胎儿,方知早已怀了数月身孕,打的落了胎,这样的天儿把人丢到海里,不是有好心的渔人瞧见,救了她,陆姑娘的性命早就没了,问她去哪儿,陆姑娘就说来庆福堂,小的让医馆的郎中瞧了,均说陆姑娘这寒气包入体内,神仙也医,小的瞧着陆姑娘实在可怜,她又心心念念要见姑娘,小的就带着她来了。”
凤娣道:“那王继祖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牛黄道:“王继祖把陆姑娘送给了曹良功,不过几日便下聘娶了城中富户刘家的二小姐,我们出城的时候,正是王继祖的大喜之日。”
凤娣一拍桌子道:“这样的人简直就猪狗不如。”看向陆可儿,陆可儿嘴唇蠕动,凤娣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微弱的声音:“救我,救我……”实在令人心酸。
凤娣道:“把人抬到里面去,快请少东家过来。”
凤娣看着安子和道:“如何?”安子和道:“寒入体内,便能救回,陆姑娘往后也再不能有孕。”
凤娣道:“你的意思是,人能救回来?”安子和点点头:“用引经驱寒之方,搭配针灸,或可逼出体内寒气。”
凤娣道:“那还等什么?快救她。”
陆可儿两天后方能说话,十天后勉强站了起来,就跪在地上给凤娣磕头,谢她的救命之恩:“当日不听大公子之言,错信了那狠毒之人,落得如此下场,陆可儿好悔,若不是大公子出手相救,陆可儿已是阎王殿里的冤死鬼了。”
凤娣道:“世上唯有人心最易变,即便贫寒的时候如何海誓山盟,一旦富贵可期,恐就生出贪意来,王继祖若落榜,你跟他回乡清苦度日,或许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他若得中,锦绣前程当前,又哪里记得当初的恩情,且,他既为官,你留在他身边儿,说不定会遭人诟病,弄不好还会丢了他好容易谋到的官职,富贵前程跟你之间,你觉得他有可能选你吗?陆姑娘,你错就错在轻信了他的盟誓,而这个世上,比人心更容易变得就是誓言。”
陆可儿眸光一暗,凤娣道:“安大夫说好生歇养一个月,你的病就差不多能好了,你怎么打算的,是想回去登州府寻孙继祖,还是……”
陆可儿忙磕头道:“可儿如今哪里还能去找那个负心人,大公子若肯收留,可儿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大公子。”
凤娣道:“说什么为奴为婢,若你无处可去,就暂且留在庆福堂吧。”
许慎之从听雨楼出来,看了眼周少卿道:“你听见那丫头刚说的话了吗?你说她一个才十五的小丫头,成天想的什么,她说人心易变,难不成她谁也不信?”
见少脸色略有些阴,忙住了嘴,忽想起如今跟过去可不一样了,不能一味讨论那丫头,若说那丫头谁也不信,岂不是连少卿都……
想到此,慎之摸摸鼻子笑了两声:“这一耽搁都快重阳了,明儿可真该走了。”
重阳这日,胡有康下了贴儿来,邀凤娣去胡家赏菊,凤娣欣然赴约,庆福堂本还以为,胡老爷子请了江南药行里的人一起凑热闹,不想就她一个。
胡家的傲霜阁里,老爷子屏退四周下人,缓缓从轮椅上起来,趋前跪在凤娣跟前,凤娣一愣,急忙来扶他:“老前辈,好好的您这是做什么?”
胡有康道:“大公子不念旧恶,处处让着我松鹤堂,老夫领了公子这番情,却,仍要厚颜无耻的求大公子一件事。”
凤娣道:“老前辈有事尽管说,何必如此,晚辈可要折寿的。”
胡有康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想必大公子早已知悉这场瘟疫不是天降,乃是人为,虽知二弟这些年在京城为官不易,却也未想到,他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想必,跟着他的武家兄弟现已被押送进京了吧。”
凤娣道:“若二老爷说出身后主谋,或许可有一缓。”
胡有康摇头:“大公子,老朽虽糊涂,却也知道一样儿,虎毒不食子,若有庆招出什么人来,我胡家的祖坟恐都要掘了。”
凤娣道:“您老先起来,咱们慢慢说。”
胡有康却执意跪着:“大公子,如今老夫唯有求你了,有庆做下这样的事儿,实乃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牵连胡氏一族,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大公子能否看在老朽面儿上,帮胡家一把,老朽要求不高,只保住我胡家的后代香火就好。”
凤娣不禁有些为难,周少卿说过,胡有庆犯下的罪,凌迟都不为过,抄家灭族都是便宜了,胡有康这求自己保住他胡家的后代香火,这事儿哪儿是自己能办得了的。
想到此,凤娣不免苦笑一声道:“老爷子,您老太看得起晚辈了,晚辈也不过是个做买卖的罢了,还是个女子,朝廷的事儿如何能掺合的进去?”
胡有康却道:“大公子若推辞,今儿老朽就跪死在这里。”
凤娣见他跪的满头都是冷汗,心里不忍,忙道:“罢了,晚辈应下此事,尽全力周旋就是,至于结果如何却不知。”
胡有康大喜道:“老夫信得过公子。”
凤娣不免苦笑:“老爷子今儿这场赏菊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胡有康歉疚的道:“对不住,老朽实在无计可施,除了求助公子,再无他法了,公子见谅,胡大可,把东西拿上来。”
“是,老爷。”胡大可应一声,不多时捧着一个老旧的匣子进来,放在桌子上,凤娣见那匣子颇有年头了,不禁暗道:“莫非这是……”
胡有康道:“这里是我胡家的秘方跟医书。”说着,不禁道:“都说你余家的医书能医死人,肉白骨,我胡家的虽没有如此神乎其技,却也是百年来老祖宗传下的,我这些日子都在想你那天说的话,我们医药行悬壶济世是本份,都藏着自家的秘方医书,绝非天下百姓之福,就拿这次的瘟疫来说,若不是你把你余家的祖传医书,交给王太医,恐怕也没有这次治瘟的定乱丹了,若药号里人人都跟大公子一般,不藏私,敢为人先,恐怕咱们大齐的药行会更繁盛。”
凤娣道:“老爷子济世仁心,令人钦佩,晚辈既应了前辈,便在这儿撂下一句话,定当尽全力周旋。”
凤娣捧着匣子出来,递给狗宝道:“一会儿你去无影门分堂,让堂主派人把这个送去京城我师父府上。”
狗宝应着去了,凤娣回来还未进听雨楼,就听见琴声,凤娣在楼外驻足听了一会儿,等琴声歇了才进去道:“看来你布下的局该收口了?”
少卿站起来,帮她把斗篷卸下来,递给婆子,牵着她的手坐下道:“胡有康这时候请你去,定是让你周旋胡家的事,你应了?”说着把茶递在她手里。
凤娣喝了一口热茶,不免叹道:“这杭州也怪冷的,刚过重阳,我倒觉得比冀州府还冷些。”
少卿道:“让你挪到下头的暖阁里去,你偏不听,说这儿的景好,这听雨楼春夏住倒可,入了秋便有些凉了,你又不让用炭火。”说着不禁低笑一声:“你也别使心眼子,岔开我的话,你应了也管不了胡家的事儿,江南数万条人命,就算一命抵一命,把他胡家都杀了,也差的远呢。”
凤娣不禁皱眉道:“胡家还不是顶杠的,谁不知道后头的人是晋王,你们哥几个为了夺那把椅子,拉拢朝廷命官,祸害了老百姓,末了,翻出来,推出胡家顶杠,把数万条人命一总算在胡家头上,晋王是儿子,皇上是爹,爹舍不得儿子,就拿着胡家顶,这算什么?”
周少卿一皱眉,低声喝道:“胡说什么呢,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凤娣道:“小命都捏在你们手里,要不要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儿,拿这个吓唬谁呢?”说着把茶碗咚一声丢在桌子上,少卿忍不住乐了,到底如今不比当初,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对她严厉斥责了。
看着她叹口气道:“你说你这是个脾性,怎么做的买卖,简直就是个杠头,我是这么一说,真要是舍得要了你的小命倒好了,也省的,我成日里揪心。”这句话说得甚温柔,凤娣忍不住脸一红,倒不好再跟他对着顶了。
想起自己之前,还知道要以柔克刚,今天不知怎么,一提起胡家就燥起来,那话就跟机关枪似的,一个劲儿往外突突,这会儿想想,又觉有些莫名其妙,不免有些不用好意思起来,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觉得,大老爷这人挺好,而且,胡有庆做的孽,也不能让就灭了整个胡家啊。”
少卿屈指扣了她额头一下道:“胡有康倒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费尽心机的替他说好话。”
凤娣道:“那个……其实,就是他把胡家的祖传秘方跟医书给了我。”见他挑眉,忙道:“我可不是因为这秘方啊,有没有秘法也都一样,庆福堂的三百张药方也够卖的了,就是觉得,大老爷如此一个仁心之人,不该有这样的下场,而且,这次瘟疫的药也是松鹤堂带头制的,若没有松鹤堂,恐怕如今疫情还不能控制呢,太子爷走的时候,不也说要上报皇上请功吗,我庆福堂就算了,都给松鹤堂。”
少卿道:“这话是你说了算的吗,糊涂。”坐在她旁边儿揽她在怀里,在她耳边道:“江南还没待够啊,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眼瞅着就到年底了,你是想在这里过年不成?”
凤娣道:“过年自是要回去的,凤嫣自己在家带着书齐,我这一出来这么长日子,怕他们惦记。”
少卿道:“小白眼狼,眼里都是别人,怎么就不想想,我怎么惦记你的。”
凤娣略推开他一些道:“你又不是我姐姐。”说着眨眨眼:“要不你也当我兄弟,我让你惦记着。”说完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