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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破晓时分,尖厉的警笛一路将人们从梦中惊醒,引得不少人破口大骂。媒体对此异常情况十分关注,立即出动,跟踪到了翡翠山上。
情况很快变得混乱。
一向幽静的翡翠山忽然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宪兵和警察将闻风赶来的记者拼命挡住,并将他们往两边推开,好闪开一条路,让汽车进入苏秦的别墅。
两辆奔驰汽车一前一后地飞速驶进别墅,警察随即将大门关上,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沿着外墙,军警们已将整个别墅包围,以免有人越墙而入。
推开车门,楚寒秋先出去,然后才让苏偌下车。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随时挡在苏偌身后。场面实在太混乱了,哪都可能飞出一颗子弹来。
等在门口的苏秦夫妇和郝竹运夫妇立刻上前来,将儿子接进屋里。
陆基过来握住了楚寒秋的手,赞许地笑道:“阿秋,真是好样的。”
楚寒秋恭敬地微微欠了欠身,跟他一起进去了。
郝夫人和苏夫人都是制造悲情场面的高手,两个被娇惯得似弱智儿童一般的年青人与母亲抱头痛哭,场面十分肉麻。
楚寒秋懒得再看下去,便对陆基说:“基叔,我的工作到此就完成了。我先走一步。”
陆基深知以他的职业和身份,这次露的脸实在太多了,因此没有挽留。他陪着楚寒秋边往外走边说:“不如到我家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楚寒秋摇头。“我还是直接离开。”
陆基也不强留,准备送他出去。
苏秦却赶过来叫住了他们:“大哥,先别走,我想见见楚先生。“
楚寒秋转过身来,冷淡地看着苏秦。
苏秦不由分说,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情地摇了半天:“楚先生,我得好好谢谢你。”
楚寒秋淡然地说:“苏先生,这只是一份工作,您付了钱,我干了活,不用谢。”
苏秦坚持不肯放他:“不管怎么说,楚先生得在寒舍盘桓几天,内子也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你现在走了,我可无法交代。”
楚寒秋沉默半晌,看了看陆基,似乎是想让陆基开口替他婉拒。不过,陆基自然是帮着自己的好兄弟,反而劝他:“阿秋,我看你就在这儿呆几天再走吧。就算休息一下,你也辛苦了。”
楚寒秋想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
苏秦大喜,连忙招来管家:“去,带楚先生去客房好好休息。”
管家毕恭毕敬地将楚寒秋带到二楼一间最好的客房,随后一个身着笔挺制服的男仆将他的旅行袋送了进来。
楚寒秋仍然将整个房间探测了一遍,发现并无窥探者,便按惯例布好“警戒线”,这才合衣上床。他感到很疲倦,确实该好好睡一会儿了。
不过,即使睡着了,他也会觉得自己似乎有一部分仍然醒着,始终冷静地在一边看着正在沉睡的另一部分自己,或许是守护着,让他的一部分能够放心地入睡。而他的意识仿佛始终在那个清醒着的自己身上。他能够看见很多东西,有时候可以飘到很远的地方,却又随时在自己沉睡的那部分身边。
这些感觉都是在上过“挖掘机”又慢慢痊愈之后才逐渐产生的。现在,他敏锐的感知能力似乎能够探测到人们心里的情绪、某种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想法,甚至能够探测到空气中隐约的异常变化。
他跟谁都没有说过这些属于所谓“第六感”的感觉上的巨变。不过,每到入睡后,他醒着的那部分似乎总在琢磨这事……忽然,醒着的那部分感到有人正在接近他的房间,便立刻叫醒了沉睡着的那一部分。
楚寒秋猛地睁开眼睛。几秒钟后,他听到了温文有礼的敲门声。他一跃而起,上去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苏府管家。他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楚先生,打搅您了。”
楚寒秋温和地说:“没关系。”
管家略有些踌躇,仿佛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楚寒秋一打开门,便听到苏偌惊恐的叫声隐隐传来。他顿时明白了,便对管家说:“请带我去。”
管家如释重负,马上转身带路。
他们上了三楼。透过走廊一面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正是阳光明媚。
推开一扇豪华气派的大门,管家恭敬地站在一旁,等他进去。
屋里又是一片混乱。在屋中间超宽超大的床上,苏偌用被子蒙住头,身子缩成一团,正在剧烈地发抖。犹如受伤野兽般的惊怖的嗥叫从他口中传出。
床的四周有好些人,几个男女佣仆有的拿着毛巾,有的拿着水,都手足无措地看着床上的少爷。
苏秦紧皱双眉站在床头,瞧着这一幕,气愤和尴尬兼而有之。苏娅和殷美娟一边一个,努力想拉下蒙着苏偌头脸的被子,像哄小孩一样轻柔地说着:“没事,没事,没事……别怕,别怕,妈妈在这里……姐姐也在……你爸爸也在……没人会伤害你……”
楚寒秋上前去,探身将右手放到被子上,看部位像是苏偌缩成一堆的肩膀。他一言不发,神情非常冷静。
他的手刚放上去不一会儿,苏偌就停止了颤抖。停顿片刻,苏偌似乎感觉出身边的人是谁,这才慢慢拉下蒙着头的被子。他大汗淋漓,眼里全是恐惧。直到看见楚寒秋,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缓缓地放直身体,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将惊异的目光投向那个始终从容镇定的年轻人。
苏偌的眼里似乎只有这个救星,只有他那种沉默的力量才令这个纨绔子弟感到安全。他一把拉住楚寒秋,哀求道:“你别走……”
楚寒秋稳稳地握住苏偌满是冷汗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他非常理解苏偌此时的感受,明白他那难以言喻的处境。每个人的心理承受力都有极限,他自己也曾经一度夜夜都陷入可怖的噩梦中。只是,他总是沉默地忍耐着,坚持着,不会像苏偌那样放肆地发作出来。面对苏偌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丝毫不觉得轻视,反而充满同情。
苏偌眼里的惊惧渐渐消褪,扭曲的脸慢慢恢复了正常。
苏娅惊讶地看着楚寒秋。她一直认为像他们那种身份职业的人都是冷酷无情同时又是粗鲁不文的人,眼前这个人却似乎与她的想象有些不同。
殷美娟没想那么多,赶紧拿过毛巾替儿子擦汗,又扶他起来喝水。她旁若无人地做着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声音始终温婉动人,完全不像一个副总统夫人。
苏秦仍然紧皱着眉,挥手让佣仆们都离开房间,随后大步走出门去。他们的家庭医生卢博士紧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进书房,苏秦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恨恨地说:“真是慈母多败儿。”
卢博士跟苏秦是多年老友,闻言笑道:“苏兄,这次倒真不怪令郎。他被恐怖分子绑架,关押数日,又险遭斩首,这经历实在太凶险了,给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损害。我建议尽快找个心理专家给他治疗。在治疗期间,你必须留住那个年轻人。他似乎对令郎的心理恢复很有帮助。这人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苏秦犹豫了一下才说:“哦,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我的助手。这次主要是他把小偌救出来的。”
“怪不得。”卢博士显然对那个不苟言笑的青年很有好感。“这个年轻人不错,似乎可以让令郎改掉心浮气燥的毛病。”
苏秦明白,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个花花公子的儿子,除了会花钱外,一无是处。听了卢博士的话,他自我解嘲地笑道:“你说得对,他是得改改身上的毛病了。”
苏偌一夕数惊,直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连毫无节制地宠爱他的殷美娟都支持不住了。
楚寒秋礼貌地对她说:“苏夫人,您去休息吧,我会在这里。”
苏偌忙不迭地点头:“对,妈,你快去睡吧,只要楚先生在这里就好。”
殷美娟万分地过意不去,温婉地说:“楚先生,真是太麻烦你了。”
楚寒秋不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日子在难耐中一天一天地过去。渐渐的,苏偌可以不再抓住楚寒秋的手了。只要楚寒秋不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很安静。楚寒秋常常整夜整夜地在苏偌的房间里枯坐,以便让苏偌在噩梦中惊醒时,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人人都惊叹他那种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苏秦悻悻地对殷美娟说:“我看我得把全副身家都送给楚先生,才对得起人家。”
苏家上上下下现在都视楚寒秋为大恩人,对他殷勤周到,关怀备至。他只吃素,苏家的大厨便绞尽脑汁,给他做最美味的素食。他只喝白水,于是身边永远有一只盛满纯净水的水晶杯。
苏娅照常忙碌着。不过,只要在家里,她总会抽时间进苏偌的房间看看,偶尔试着想与楚寒秋交谈,然而,那个极其沉默的人终于让她放弃了这种尝试。
白天,殷美娟会带着苏偌乘自己专用的奔驰轿车到心理专家处进行治疗,但是苏偌坚持定要楚寒秋陪同前往。楚寒秋从不开车,自有司机驾驶。
只有在每天下午,苏偌清醒着,而殷美娟陪着他时,楚寒秋才能够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一会儿。
为了儿子,殷美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不让楚寒秋离开。随时都有仆人有意无意地看着他,殷美娟那双温柔的充满了求恳的大眼睛也总是跟着他。
现在,不但楚寒秋为脱身伤透了脑筋,其他各方也都急得不行。
戴犀对着正在海南训练营待命的王子和玲珑吼道:“你们快去,马上把他给我带回来!”
王子和玲珑都大吃一惊。他们知道,这位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不流露一丝感情的老板这次可真的急了。
这时候,离东M国大选投票日只有二十多天了,却有媒体忽然披露“菲律宾拯救行动”的内幕。
他们对整个事件的描述是,苏秦“假公济私”,利用国家资源,派出用纳税人的金钱训练出的特种部队远赴另一个主权国家发动突袭,仅仅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儿子,他便置东M国人民的利益于不顾,置可能造成外交灾难的后果于不顾,实在是“将个人利益凌驾于人民利益之上的典型代表”。
不久,又有媒体隐约暗示,苏秦与黑社会有关系,并引用某位与菲律宾黑道有联系的“消息灵通人士”的讲话,说明参与了“菲律宾拯救行动”的还有东M国最大的黑社会组织。虽然没有点出具体名字,但人人都心知肚明,矛头直指四海帮。
顿时,自由党遭遇了严重的危机公关事件,冯穆元、苏秦和他们的竞选班子日以继夜地召开紧急会议,对此进行商讨。
他们抢先回应的是,进行拯救人质行动的是菲律宾的特种作战旅,这从菲律宾当日的新闻以及总统和军方相继发表的讲话中都可以明确看出。
接着,参谋总长琅昆对媒体发表讲话,澄清事实,说军方从来没有派出过任何人员参与异国的拯救人质行动,同时对菲律宾军方在帮助救出东M国人质时的英勇行为表示钦佩和感谢。
那些暗示四海帮与苏秦勾结的媒体的高层人士随后都接到了神秘的“死亡电话”,要他们“讲话当心点”,否则要他们全家性命。虽然大部分媒体都不再谈论此事,但仍有个别媒体被反对党控制,继续报道,有的更索性连这通威胁的电话都揭露出来。只是,此报道一出,随即便遭到自由党控制的几大媒体的炮轰,指责他们捏造新闻,涉嫌诽谤。
这段时期,选战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网络、电视、电台、报纸、杂志、手机短信、传单、海报、路牌、霓虹灯广告,遍地开花。到处都是几位候选人的音容笑貌,大街小巷似乎都响着那些候选人演讲的声音。攻击,谩骂,自我吹嘘,各种各样的口号和政治纲领满天飞。
对如火如荼的竞选宣传战,殷美娟熟视无睹,一心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