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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罩了一件银红色绣大朵织金千瓣荷花的对襟长衫,头上插着一对苏泽从前送给她的木兰花点银白玉簪,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屋檐下。
“小姐。”晚香立在她身后,此时伸手整了整她拖在地上的裙裾,轻声道,“小姐今日原不用去殿前迎接两位皇子,何以还要这般盛装华服呢?”
苏荷也不答言,只抬起头,微眯着双眼凝睇着高远天际间的云卷云舒,缓缓开口道:“你难道不觉得,今天当真是个好日子么?”
这句话让晚香更加疑惑,她不由得也抬眼望了望天色,不解道:“小姐一大早就叫奴婢帮您梳洗妆扮,可是有贵客要来么?”见苏荷不说话,她又蓄了笑容,劝道,“不管是谁,小姐还是到里头坐着等罢,怎的一直站在这风口里,若是让风扑着了可就不好了。”
苏荷这才收回视线,缓缓地转过身,却连华贵衣衫上的褶子也仍旧丝毫不乱,而她亦只是徐徐绽开一个无比魅惑的凄迷笑容,声音清淡地说道:
“这怎么行?咱们今日要见的这位贵客,可是容不得丝毫怠慢的。”她停了停,又道,“你不用在我跟前守着了,去把香案摆出来吧,我一会儿要给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上柱香。”
晚香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留下苏荷独自一人仍旧站在檐下,脸上冷峻坚决的神情与衣衫上的花团锦簇极不相符。
与此同时,勤政殿前的接风庆典已经举办完毕,二皇子慕容璀与三皇子慕容璨已经卸下佩剑铠甲,一边一个陪着皇上走入勤政殿。而百官们则各自散去,众王爷也都告退离开,只余下十九王爷陪同众皇子跟在皇上身后一同向殿内走去。
众人进到殿中,各自依次序坐下,皇上又絮絮问了许多行军征战过程中的种种事项,慕容璨一一对答,皇上听后甚为满意。
正说着,慕容璀忽然直挺挺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正色道:
“父皇,儿臣与三弟领兵出征,如今得胜归来,可称得上是功臣?”
皇上有些惊讶,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向他道:“这是自然。你若是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便是。”
慕容璀却并不起身,而是续道:“那倘若有人暗中设下阴谋,想要谋害功臣,又该当以何罪论处呢?”
皇上皱了皱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行军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慕容璀听后立刻大声道:“请父皇为儿臣与三弟做主!”说罢俯身磕下头去。
皇上一怔,转头望向慕容璨,道:“你来说!”
慕容璨立刻起身走到皇上座前,在自己的孪生兄弟身旁跪下,开口道:“回禀父皇,我与二哥在回京途中曾经险些被奸人暗算,若不是有人暗中相救,只怕如今已经曝尸荒野,再也不能回到父皇面前禀报军情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厉声问道,“璨儿,你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朕说清楚。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出手伤害朕的皇子!”
慕容璨答应了一声“是”,这才一一道来:“回禀父皇,儿臣与二哥在回程中行到冀州境内之时,忽然遇见一名兵士,那人骑在马上,一路飞奔而来,只说有一封要紧的信,需要尽快送到儿臣手中。彼时儿臣帐下的一名侍从恰好在旁边,便禀明了身份,说要带那人来面见儿臣。谁知那名兵士竟然将信掷在地上,就转身绝尘而去,后来儿臣派人去寻,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侍从不敢怠慢,立刻把那封信呈给儿臣,儿臣将信拆开看时,却见那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只说前方有人设下埋伏,要趁天黑之时火烧营帐,嘱咐儿臣要千万小心。儿臣虽说并未全信,但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当晚我们在路旁安营扎寨,便由二哥安排众将士轮流在营地四周巡守,以防万一。谁料四更时分果然有两队人马趁夜来袭,却被巡逻的兵士击退,但到底还是被他们把粮草烧去了大半。幸得冀州太守以库中存粮相济,儿臣与二哥才得以安全回至京中。”
“什么?有这等事?”皇上震惊道,“究竟是谁在暗中行刺你们,如今可有眉目了?”
慕容璀答道:“回禀父皇,当时儿臣派去追赶行刺之人的将士带了一封信回来,说是在与对方打斗时,其中一人的甲衣被刀剑刺破,那封信就掉了出来。他们生怕前面还有埋伏,遂不敢再追,只拿了那封信回来复命。”
皇上点了点头,道:“既是这样,那这封信中必然会有指使他们的那个人留下的线索。你们想必已经看过了。究竟是何人要害你二人的性命?”
慕容璨答道:“这封信是玉华贵妃写给骆将军的,落款是八月十八日。贵妃娘娘在信中嘱咐骆将军,一定要派人在儿臣与二哥回到京中之前,将我二人赶尽杀绝,永除后患!”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信封,又道,“那封信如今就在这里,父皇一看便知。”
“你说什么?”皇上怒道,“那妖妇背着朕与旁人私通不说,竟然还伙同她母家,要暗中谋害真的皇子!她以为让人除掉了你们,她的儿子就可以顺利地继承朕的天下了么?”
“父皇息怒。”慕容璨忙道,“您要保重身子啊!”
慕容璀也道:“玉华贵妃心怀不轨,将军府的人也是心肠歹毒,他们一定是想要扶持六弟登基,到时这天下岂不就成了他们骆家的了么?”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璘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立刻起身向他道,“你这样说又有何凭据?我舅父是功勋之臣,你怎么敢出言污蔑他?”
皇上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此事涉及骆夭桃那贱人与将军府,六皇子还是回避的好。来人——”
“不必了!”慕容璘道,“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早已是万分不待见,儿臣自己离开就是。”说罢一甩袖子,向皇上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勤政殿。
皇上又道:“此事还有待细查,朕自会吩咐人去办,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慕容璀兄弟俩答应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正在这时,慕容瑾忽然行至皇上座前,微一拱手,道:
“启禀父皇,儿臣还有事禀报。”
“说!”
慕容瑾道:“不瞒父皇,儿臣一直对四哥的死深感怀疑,因此近一年来一直派人在暗中寻访,如今终于有所收获了。”
皇上皱了皱眉,立刻牢牢盯住他,道:“怎么?你发现什么蹊跷了么?”、
慕容瑾道:“几日前,刘离刘公子曾在坊间寻到一名工匠,这名工匠曾经参与了当年制造战船的工程。他亲口向刘公子承认,骆将军府里的二公子骆阳曾经叫人嘱咐他们,在四哥乘坐的战船上动了手脚,使船无法经受风浪,一击便沉!”
皇上听他说完,一双手已经抑制不住颤抖,此刻更是怒道:“照你这样说,是将军府害了珩儿的性命?”
“正是!”七皇子答道,“儿臣手中有刘公子代那工匠写下的供词,上头还有他画的押,父皇看过就知道了。”
“呈上来!”皇上立刻道。
慕容瑾伸手到怀中取出一张按了印记的纸,递到一旁的太监手中,由他呈给皇上。
皇上却只扫了一眼就放下了,又向慕容瑾道:“你能肯定么?”
慕容瑾还未答言,一旁的慕容璀已然抢先道:“父皇,依儿臣看,七弟所言不会有假。那将军府既然会为了谋图皇位派人放火烧我们,自然也可以为了同样的理由暗中算计四弟。父皇,您可要为四弟做主啊!”
皇上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喝道:“给朕去查,朕要弄个水落石出,倘若当真如此,朕一定饶不了他们!”
慕容瑾退回原处,悄悄与慕容凌鹰交换了一个目光,二人心中具是了然,今日的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大厦倾(2)
(接上节)
然而他们尚需再接再厉,慕容凌鹰知道,终于该轮到他出首了。于是他轻轻咳嗽一声,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放缓了声调道:
“其实折损在将军府手中的,又岂止是四皇子一人呢?”
皇上立刻转向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凌鹰一拱手,道:“请皇兄容许臣弟向皇兄引见一个人,此人一到殿中,一切自然见分晓。”
皇上略一点头,道:“传!”
慕容凌鹰向身旁跟着的一名侍从点了点头,那侍从迅速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可他却并没有重新站到十九王爷身边,而是埋着头将两块木板分别搭在门槛两边。大殿中的众人都禁不住好奇地望向他身后。勤政殿门口传来一阵辘辘的声响,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推着一把木头制成的轮椅走了进来,那轮椅上坐着的却是一位蒙着面的男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侍从方才的举动亦是为了方便轮椅进殿。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蒙面男子的身上,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女子这时已行至皇上面前,敛衣跪拜,口中道:
“奴婢葭儿见过皇上。”
皇上还未说话,一旁的慕容璀已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脱口道:
“你是葭儿?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满脸都是疑惑不解的神色。
“怎么?”皇上皱眉道,“你见过这姑娘?”
慕容璀道:“启禀父皇,她是从前在先皇后殿中侍奉香料的宫女,儿臣给先皇后请安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他顿了顿,又道,“从前大哥还在的时候,与她很是相熟,大哥体仁宫中所用的香料也大多出自她之手。后来大哥暴毙之后,她却不知去向了,如今怎的又被十九王叔寻来了?”
“你说什么?”皇上的脸上现出逐渐醒悟的神色,两道眉毛却锁得更紧了,只听他道,“照你这样说,当年在瑀儿的饮食和香料中下药的人就是她了?可这不对啊,去年林源安曾经带着一位女子来见朕,她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亲口承认,是她受淑和贵妃的指使,才致瑀儿中毒日深,最后不治身亡的。怎么?难道当年在先皇后殿中,同瑀儿相熟的宫女不止一人么?”
慕容凌鹰道:“启禀皇兄,当年先皇后殿中与皇长子相熟的宫女的确只有葭儿一人,方才二皇子所言便可作证。至于林源安林大人所寻来的那名女子,这其中只怕有假。”
“可林源安这样做,却又是何缘故?”皇上疑惑道。
慕容凌鹰道:“林大人此举是为何故,臣弟不敢妄然揣测,皇兄只需问一问这位葭儿姑娘,一切便可知晓。”
皇上微一颔首,转眸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神色威严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若有半句虚言,朕绝不轻饶!”
葭儿闻言却并不惊慌,只是依礼叩首之后,方道:“启禀皇上,方才二皇子与十九王爷所说具是实情。奴婢的确是当年在先皇后殿中侍奉香料的宫女,也确曾与皇长子走得很近。当日在凤仪宫中,因先皇后并不怎么喜爱焚香,因此只留了奴婢一人侍奉香料,并没有其他人。”
“你既然这样说,那当年暗中谋害瑀儿的人,岂不就是你了么?你一个小小奴婢,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子,难道当真是受淑和贵妃指使的么?”
葭儿又磕了一个头,答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并不敢欺瞒皇上,只是当年奴婢原是由将军府送入宫中服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