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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兄这话可就错了。”刘离道,“我既不懂得如何吹奏它,那么它留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个赏玩之物。而你却能够让它发出声响,这才算是物尽其用,又怎么能说是造次了呢?”
“是啊,骆兄,你就别客气了。”慕容瑾也道。
其实骆毅心下早已想一试这绝尘玉箫,可自己毕竟是客,不能贸然提出。但既然是七皇子和刘离这般执意相邀,他略一推辞,便同意了。
于是,骆毅临着幽窗垂棠,轻按玉箫。另外二人一个倚墙,一个闲坐,等待着粼粼箫声响起。
冰凉的箫管甫一贴上唇畔,骆毅心下一动,那夜琴箫和鸣的动人曲调便从这温润的玉管中婉转而出,万物屏息静听。而他的心怀也回到了那个月色微泛的夜晚,耳边呜咽起苏荷寂寥的琴声……
悠悠然然,清澈空灵。几个人的心都被这箫声紧紧揪住了,无论是心里寥落地想着苏荷的骆毅自己,或是一旁站着的颇通乐理的刘离,还是坐在椅子里对音乐曲调并没有什么研究的慕容瑾。
窗外秋风瑟瑟,海棠嘤嘤,屋内的人各怀心事,在箫声里迷失……
一曲终了,骆毅垂下手,长舒了一口气,转向另两个人。
“如此仙乐,果然是好箫。”刘离赞叹道,“到底是骆三公子,这箫也只有在你的手里,方才不失其价值啊!”
慕容瑾这时回过神来,连忙接话道:
“既是这样,我看这绝尘箫不如就送给骆兄吧!”
“这……”骆毅正要再次推诿,刘离却打断了他,道:
“‘宝剑送英雄,红粉赠佳人’,好箫自然是要送给骆兄你了。刚才一曲,已足以摄人心魄,这箫若不送给你,就是白糟蹋了。”
“不敢当。只是无功不受禄,此等贵重之物,我怎能说要便要呢?”骆毅道。
慕容瑾望着刘离一笑,这才开口道:“骆兄既然这么客气,那我们也就直说了。实不相瞒,我二人确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曾听说翠峰山上紫竹林里有一世外高人,似乎是你的故交。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他。”刘离道。
“你是说寒枫?”骆毅道,剑眉微锁。
“正是。”慕容瑾道。
“他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人。”骆毅道,“我虽说的确是与他相识,可是他如今隐居修行久了,有些不大爱见人。你们若是为这个送箫给我,那么我就更不能收了。”说罢便将玉箫送回到刘离手中。
可是刘离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骆三公子此言差矣。我们送箫给你,是因为这箫正配公子,你的确比我们更适合拥有它。至于紫竹林里的‘断肠寒士’,他若不愿见我们,我们自然不会怨你,更不会把这箫从你手里要回来。朋友一场,何必这么界线分明呢?”
他的话让骆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慕容瑾趁此机会又开口道:
“骆兄,咱们大家都是朋友,你又何必这么见外呢?倘若我们能见着这‘断肠寒士’,也不会认为都是这支箫的功劳。”
见他们这么说,骆毅无法,因知道七皇子一向喜爱广交好友,对有才之士又是极敬重的,只得收下绝尘玉箫,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寒枫答应见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作者近来事多,以后改为两天一更,见谅啦~
☆、第七章 山中客(3)
(接上节)
这里苏荷接到了骆毅的字条,便开始犯愁。泡茶所用的露水须得新鲜,昨日她虽的确曾同苏泽一道去随园后头收集竹叶上的露水,但通共也只得了一瓮,此时亦早已用尽了。可骆毅既然特地打发人来问,可见上官明日那里的确是出了什么岔子,才叫他如此为难。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也不好就这么打发上官府的小厮空着手回去,于是只得让他先回去把事情回明,说自己随后就到。
并不敢多耽误,她换了一身湖水绿色的衣服,只带了暗香就出了苏府,向东街走去。
一路匆忙,刚到乌衣巷口就已有些喘不上气,苏荷暂时停下了脚步,倚墙而立。
初秋时节,青石砖的缝隙里已隐隐渗出些凉意,透过她绣着荷叶纹的衣衫直侵到她皮肤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秋天是真的来了。
“二小姐。”这时暗香忽然开口道,“别走那么急,若是出了汗,再被风扑着了可是要着凉的。”
“如何能不急呢。”苏荷笑笑,转而又是一脸担忧地说道,“不知道明日大哥现在都急成什么样了。”
“我不明白。”暗香微微锁起纤细的弯月眉,道,“为什么上官公子会为那个卖糖人儿的姑娘的病那么费心费力呢?连小姐你也这么用心地帮他。”
暗香打小就是苏荷的贴身丫鬟,她是在苏荷出生的那个早晨出现在苏府大门前的台阶上的。那是十七年前荷香馥郁的夏天,看门人的妻子赵妈在门廊下发现了一个襁褓里的女婴。说来也怪,那夜苏夫人难产,许大夫已满含歉意地暗示过苏文渊,母子之中可能只能活下一个。而当暗香由赵妈抱着出现在产房外时,苏夫人乍一听到她泉水般清亮的哭声,竟奇迹般地顺产了。待她回转过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动了收留这个身世不明的孩子的心思,并让她当了苏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此刻,苏荷望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如今已亭亭玉立的少女,十几年的丫鬟生涯已在她的神情里烙上了无法抹去的谦卑,然而不管是什么,都没有消除她身上那种对独立人格的强烈追求。
她也会向往属于自己的爱情吧。苏荷这样想着。
“……因为明日大哥爱上了那个姑娘啊。”她道,脸上挂着一种安然的笑容。
“怪不得他不愿意皇上给他指婚,原来是这样——那么小姐你呢?为什么也不愿意嫁给他?”
“我……”
“哦——我明白了,小姐一定是有心上人了……”
“你个小妮子,瞎说什么!”苏荷的脸颊上泛起一阵潮红。可暗香仍接着说道:
“……是谁呢?一定是那位吹箫的公子……”
苏荷正要说什么。忽闻一缕箫声悠悠而起,款款而至,声音清澈灵致,摄人心魂。于是主仆二人停下话头,侧耳细听。
却是那夜琴箫相合的曲子!
“这是……从哪儿传来的?”苏荷的声音开始颤抖。
暗香又听了听,道:“好像是从尚书府那儿传来的。”
尚书府——刘离!苏荷心里一惊,果然是他!正要向那儿走去,忽然回过神来,想到明日的事还未解决,再说就这么闯进去未免也太冒昧,于是只得恋恋不舍地向箫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错身经过那知音所在之处,继续走向上官府。
上官明日一听说苏荷收的露水已所剩无几,心下便灰了半截。故而当苏荷到了上官府之后,他也无心顾及礼数,直接让人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卧房。
“荷妹……”苏荷进来时他勉强直起身,不慎又牵动了伤口,一阵刺痛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苏荷见状赶忙上前,却又不敢触碰他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身体,只得立在一旁说道:
“明日大哥,你且安心躺着罢,我又不是什么贵客。”
明日靠回枕头上,略略叹了口气,道:
“我怎么能安心呢?那药……是不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药怎么会……”苏荷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问道。
明日便将在花枝巷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过了半晌,苏荷方轻声道:“对不起,明日大哥,我没想到那么多,昨天的露水那么重要,我应该留下一点的。”
“这怎么能怪你呢?”明日皱着眉头说道,“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可是……那位唐小姐的病要怎么办呢?”苏荷问道。
“我不知道。”上官明日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无助的神色,“我是真的很想救她。”
苏荷停顿了片刻,忽而又道:“或者,等你的伤好点儿了之后,我们可以再去翠峰山上找冷姐姐。我想她是一定会有办法的。”
明日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小厮来到门口,禀报道:
“少爷,门外有一个灰衣女子,说是有要事,执意要立刻进来见你。”
“什么灰衣女子?你们见过她么?”明日问。
“没有,她面生得很,不像是这城里的人。”小厮毕恭毕敬地答道。
明日略一沉吟,抬头道:“请她进来便是。”
小厮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引着一个身穿青灰色布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却是菊儿。
“菊儿?!”苏荷惊叫道,“你这是……”她赶忙望向明日,却见后者也是一脸的震惊。
菊儿的嘴角边挂着一丝平静的微笑,衣裙间还沾带着深山苍苔的湿润气息。她将手里的一个精巧的六角陶土瓶放在桌上,开口道:
“师父说你们可能需要帮助,所以让我来看看。”
苏荷又和明日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起身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陶土瓶的盖子。一股清醇凉冽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瓶里是小小一汪澄澈透明的玉液。
“这是……”苏荷抬头问菊儿,尽管她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是白露那日的露水,是师父亲手收的。”菊儿含笑答道。
听了这话,明日一下子坐了起来,顾不得肩上的伤口,踉跄下地,几步走到菊儿面前,道:
“多谢冷师傅,多谢姑娘,改日明日定当登门拜谢。”
“不必了。”菊儿淡淡地说,“师父从来不要别人谢她的。”
明日张了张嘴,只得道:“那姑娘且坐下喝杯茶吧。”说着便要唤人进来。
菊儿却摆摆手,道:“师父那边还有事儿等着我呢,就不多打扰了。”说罢又向苏荷笑了笑,转身径自离开了。
菊儿走后,明日立即吩咐仆人重新准备配药的东西。菊儿的忽然来访似乎使他又恢复了精力,连肩上的伤也仿佛算不得什么妨碍了。看着他为自己所爱的人忙碌着,苏荷轻轻地笑了。她想起了刘离,那个外表冷漠却曾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子。他们既然有了琴箫的默契,那为什么在当面见到时,彼此之间竟会有那样的疏离和淡漠呢?
“……荷妹,帮我把装露水的那个罐子拿过来好吗?”明日道,一面把称好的秋海棠花蕊放进面前的瓷钵里,并没有注意到苏荷一时的恍惚。
苏荷一惊,回过神来。她走到小桌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陶土瓶,放到明日正在忙碌的桌子上。
“明日大哥。”她开口道,“你下次要去送药的时候,还是拣一个她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吧。”
明日手里正拿着小银刀,他并没有立刻抬起头,而是用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上午被瓷片割伤的创口,将几滴血挤进了盛放着竹叶青酿的青瓷碗里。苏荷暂时停下话头,递上自己手里雪白的丝帕。明日接了过来,一面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流血的手指,一面缓缓开口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母亲那么讨厌我。”
帕子上绽开了点点梅花,苏荷的心里倏忽就弥漫了满心的惆怅,她幽幽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讨厌你便是。”尔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含笑道,“对了,明日大哥,她也是喜欢你的吧?”
明日想起了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