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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听他问话,先是一愣,而后闪过一丝决意之色,缓缓自怀中拿出荷包来。
东聿衡板着脸接过,看睛了和离书三字,竟是僵了一僵,再细细看完,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乌云密布。他想掐死她!
分明李家有和离之书,她竟不去要,不仅当了寡妇,还要圣旨立牌坊当那贞节寡妇!明知他因此事为难上火,她居然只字不提,怕是若没有这神女之说让她认了命,她是指定一辈子也不会让人拿出来罢?那李家的病痨鬼究竟有什么好,就让她这般死心塌地,连他这九五至尊也不放在眼里!
东聿衡一手将手中和离书狠狠抓成一团。“沈、宁!”
沈宁抬头,直面帝王怒火。
东聿衡承认自己怒火中烧,烧得心肝脾肺都躁躁地疼,但他瞪着她居然忍住了怒意,咬牙切齿地问:“拿这个东西给朕作什么!”木以成舟,现下不管有没有这张废纸,她也即将是他的女人。
沈宁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不料他只是冷冷质问,心中少了一分紧绷,她看向被他揉捏的纸团,轻声道:“这是我的诚意。”
“诚意?”皇帝气得笑了。如今才拿出来是她的诚意?
“如今的我是跟李府毫无瓜葛了,”沈宁顿一顿,“跟前缘作了了断,才能一心一意对待眼前人。”
这淡淡一句瞬间浇熄了皇帝的滔天怒火,他却依然板着脸道:“你现下是愿意进宫了?”
“事以至此,也容不得我说不了,”沈宁看着他,“虽说自愿,但迄今为止还不是心甘情愿。”
这张小嘴……撕了它……又舍不得。东聿衡瞪她。
“我既然展示了我的诚意,陛下也应有所回报来换取我的心甘情愿。”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她还敢要回报?不把她处死就是他隆恩浩荡了!“什么回报?”
“我希望陛下能答应我三件事。”
“说。”
“第一,希望陛下让韩震自己决定去留军中。”韩震的侠道是杀该杀之人,如今身陷军营,却有太多身不由己。他是江湖恣意的侠士,也是大花心之所念,她希望他能摆脱束缚。
“你对他似是太过关心了。”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又在哪儿差点丢了小命?”她怎地总是身陷险境?
“远的不说,就我上回中毒还是他运功帮我把毒逼出来的。”沈宁知道那时皇帝掌握了韩震动向,也不隐瞒。
“是他?”东聿衡一愣。那事儿想来有些后怕,听到禀告时竟危险已过,当时居然并不上心,细细一想若是那夜毒发不愈,她早就香消玉陨了。
“那毒那么霸道,岂是随便一个大夫就可治愈的?”沈宁停一停,又说道,“再别说这事儿,我心寒得紧。”
听这话她恐怕也是知晓了是何人所为。东聿衡竟有丝心虚,她遭诚亲王暗算,自个儿也并不给她一个公道,她隐忍下来也是委屈她了。“第二件又是什么?”这算是变相地答应她了。
“请陛下尽快为花府平反,并且恢复花家大小姐花破月的身份。”
东聿衡不轻不重地笑了一笑,“打花婕妤的那一巴掌就为的这花大小姐?”
沈宁默认。
“第三件。”
沈宁此时犹豫了一下。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复杂的神情,眉宇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第五十五章
东聿衡竟看不透她的表情。
“第三件……希望陛下能在迎我进宫后,尽可能地,与我独处一段时日,以便……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东聿衡听得新鲜,也忘了生气,勾唇笑道,“怎么个培养法?”
沈宁直视他,“与我在一起时,不去抱别的女人,不去想别的女人,直到确实做不到了为止。我也会努力……心甘,情愿。”
东聿衡欢喜时也曾独宠一宫两三月之久,只不过期间也偶尔尝鲜。如今听得沈宁这要求,笑一笑,蓦地伸手揽过她,“心甘,情愿?”
二人贴紧,沈宁下意识地挣扎。
“你就这般诚意?”东聿衡挑起她的下巴,“你这四件事儿,朕可都应允了。”
皇帝说的第四件事儿,就是沈宁拿出了和离书后隐隐的请求。她与李家断了瓜葛,也就意味着请东聿衡放李家一马,往后不再拿李家来威胁她。
“这是金口玉言?”沈宁轻声问道。
东聿衡只捏了捏她的下巴尖尖。
沈宁咬唇,迅速在他脸上轻啄一下,趁他意外时滑溜出了怀抱,跑到门边正想出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住,而后被反身抵在门前,一具强壮的身子欺了上来,木帘子发出大响。
“陛下?”万福不由在外头出声问道。
里头没有回答,东聿衡带着些许惩罚性质的粗暴之吻压了下来。
虽说事儿算是过了,可他还有一股邪火未发,他用力咂吮着她的唇舌,狠狠将她的下唇咬了一口,“既是心甘情愿,便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头,不许再出夭蛾子。”若不是拿捏着李家,她怕是早起了逃跑的心思。
沈宁被他咬得生疼,眉头微蹙,红唇轻启,“我进了宫就是孑然一身。如果我惹恼了你,只管冲着我来;如果我受了欺侮,都是你的责任,再别伤及无辜了。”
这话中深意让东聿衡的心软一块,她这放低的小女人姿态也让他的保护欲异常高涨,他爱怜地凑近她,“傻丫头……”
沈宁快速挡住他的入侵,“今个儿回去就不要再碰别人了。”
皇帝轻笑出声,拿开她的手,凉唇再次覆上了垂涎已久的红唇。
送走了那尊金贵的大佛,一大家子人似是都散完了力气,寥寥几句都各自回院子歇去了。因过了宵禁时分,张府一家留宿沈家,沈张氏耗了神,精力不济,只让母亲回了自己院中,其余都交由沈昭夫妇安排。
沈宁回了屋子,独自一人坐在窗阁前,望着不知何时又下起的小雪出神,久久,她才咬了咬略显红肿的嘴唇,竟是笑了起来,“这荒谬苦逼的人生啊。”姐就不顾一切再玩一回。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正换了衣裳打算梳洗,却听得院子里一阵乱哄哄的,还纳闷出了什么事,这厢沈灵与张雪菱就闯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串子奴婢“小姐小姐”乱叫。
沈宁见沈灵脸上气哄哄的,知道怕是她的外貌主义惹的祸。
“二小姐!你骗得我好苦!”果然,沈灵开口就谴责起来。
沈宁欲把闲杂人等挥退,沈灵却冷笑道:“何必遮遮掩掩,有什么事儿不能当得大家的面儿说!”
十四岁,正是中二病的年龄,虽然这时代的女孩儿都早熟一些,但她也不能跟小妹妹吵来闹去,只得装傻,“九妹妹说得什么话,我哪里骗了你?”
沈灵道:“你还装糊涂呢!当时我问你圣上相貌,你竟回答说不过尔尔!那样天人似的俊俏也是不过尔尔的话,天底下哪里还有好看的人儿!”
“是么?难怪自小有人说我看人与众不同,我倒是觉着沈昭哥哥还比陛下长得好看哩。”沈宁苦恼地抚了抚脸。
“你……”沈灵顿时哑口无言,张雪菱眼珠一转,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沈灵一听,大声道:“是了!你这都是骗我的!就是不愿让我进宫抢了你风头!”
沈宁皱了眉头,为什么小女孩儿总是拉帮结派,有个出头的有个阴险的。
沈灵却认为她被自己说中,气焰更加高涨起来,她一手指向她,“亏得还是一家人,二小姐这般做法委实太寒心!单单只想着你一个人好了,就不管姐妹们了,我也就罢了,六姐姐是你亲妹妹,你也骗!莫非果真是在民间呆久了,沾染了那些要不得的毛病!”
洪公公本是被沈宁打发去休息,听得闹腾又赶了过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竖了白眉正要喝止,却听得身后有人大喊,“灵丫头!”原来是方玉娇与沈湄过来了。
“六姐姐,你也说说,二小姐这么做是不是太过火了,把我打发给表哥,把你打发给一个小小状元,当我们是叫花子哩!”沈灵拉了沈湄到了前头。
“九妹妹,我、我……”沈湄尴尬不能言。
“灵丫头,你也是吃醉了酒,来,跟我回屋子醒醒酒!”方玉娇忙上前拉了沈灵,心中暗自叫糟,沈灵是大伯大婶的掌上明珠,老大人也很是喜欢,因此在沈府大家也就让着她三分,可是沈宁年前才在沈府住下,不知内情,又是即将进宫当娘娘的人,怕是容不得她这般胡闹。这洪公公又是后宫内侍,万一对天家回禀一两句,治了沈灵的罪都有可能。
“我没醉!今个儿大家都在,我一定要二小姐说个清楚明白!”沈灵此刻心中愤恨非常,只觉自己的际遇一时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原本她明年就可选秀入宫了,生生被这来路不明的寡妇扰浑了水!
“行了!”沈宁一声清喝,乱糟糟的屋子总算安静下来。
方玉娇提心吊胆,“二妹妹,九妹妹闹性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宁点点头,对沈灵道:“我现在与你说不清道理,明儿等你好了再来找我。”然后她转头,“嫂子,这两个小姑娘现在凑一处只会坏事,你重新找间屋子给表小姐睡下罢。”
交待完后,她又对里里外外的丫鬟们道:“不过姐妹玩笑,不许到处胡说!”
丫鬟们忙领了命退下,沈灵还想说话,却硬是被方玉娇与沈湄推搡着走了。
待人走后,沈宁对洪公公道:“洪公公,这些小事,不需打扰陛下。”
“这……”洪公公犹豫一会,而后说道,“夫人,无规矩不成方圆,您心胸宽广饶了九小姐,九小姐恐怕也不把您的恩德记在心上。”遇上心软的主子对奴才们是好事,可到了后宫那地儿……
听出洪公公的话儿有关心之意,沈宁轻轻一笑,“谁不是犯着错儿过来的,小辈们冲动,咱们更需教导提点,打罚也不能成器。等他们长大了,明白事理了,自然也就知道谁对她好了。”
见沈宁似是丝毫不动怒,洪公公躬身道:“夫人良善,老奴惭愧。”
未多时,有奴婢打帘子进来回话,竟是沈灵的母亲周氏亲自过来了。沈宁迎了出去,扶何氏在上房暖炕上坐下。
周氏一脸惭愧自责,小心翼翼地对着即将荣耀的侄女儿赔了许多不是,沈宁只道不打紧。
“唉,我与老爷正在书房里头,哪里知道这丫头就跑到宁丫头你这儿发起疯来,都怪我平日管教不严,若是冲撞了你,我这里替她给你赔不是了,回头我定让她爹爹家法处置!”
沈宁道:“九妹妹还小,只言语管教便就罢了。我也是有错,一句话惹恼了她。”她寻思一会,道,“大伯娘,今日陛下指婚一事事出突然,我也没法子跟你们通通气儿,自作了主张,还请您与大伯不要介意才是。”
周氏仔细打量沈宁神情,见她确实没有恼怒之意,才道:“我也正与老爷商量这事儿哩。”
“大婶婶,您今日不来,我明日也要过去找您的。有些话儿,我与大伯也不能说,只能与您一人说。”沈宁看向她笑道,“陛下有意指婚九妹妹给端亲王当侧妃,这虽然是皇亲国戚,到底也只是一个妾,九妹妹是名门千金,何苦去给人做了小?加之您也对她的小玉哥哥知根知底,别说是正室,他屋子里头只有九妹妹一个也是可能的。男人们或许想着这端亲王侧妃也比平民的正室强,可您是女人,又是九妹妹的亲娘,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