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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王烨之,”谢景恒乐了一会儿,才悠悠地道:“你再说下去,等会儿人便要以额撞柱,以死明志了。”
谢幼安这才失笑道:“我阿兄不喜男色。你在他身边或当侍从,或另有所用,总之不会叫你以色侍人的。”
少年不可思议的抬眸,慎重地看了眼谢景恒,才道:“是。”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道:“看样子你是念过书的,可有姓名有字?”奴隶大多是没有名字,也没有像他这样的胆气。
他有些迟疑着,嚅嚅不言。
“若是有便报上,何故遮遮掩掩的?”谢幼安疑惑道。
“我字谢衣。”他终是道:“罪人之子,不敢言姓。”
“谢衣?所以你便以谢为姓了?”见他颔首,谢幼安脸上复杂,这少年与她有缘。他说是因父获罪而不敢言姓,但她心中明了白,不过是己身为贱籍奴隶,不敢玷污祖上才不言姓罢了。
就如同璇玑,落为贱籍便不言己姓。
“阿兄,他说他姓谢了。”
谢景恒也若有所思,笑了笑道:“这下怎么办呢?”于是帮谢幼安问道,“读过哪些书,今年几岁?”
“主学儒家,略通老庄。”他不知姓谢有何不妥,顿了顿道:“方及弱冠。”
谢幼安原先猜他是没落的支族,或是下等士族。最差也应是累世清贵的书香子弟。否则挡不掉别人的觊觎目光,他存不了一身骨气。
但男子二十弱冠成年,眼前分明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相。亏她还以为他比自己要年幼,谢幼安不由道了句,“看不出。”
看不出什么?沈谢衣于是也沉默。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水。何意也?”她擅的是玄学,但也极熟儒家,当下想教考他道,“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试析之。”
论语雍也篇。论语是很多人的启蒙书,所以不算生涩难懂。
“乐,喜好也。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游不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动静以体言,乐寿以效言也。”
以山水形容仁者智者,无疑是生动又深刻的。
谢衣的解释又极好。谢幼安颔首道:“为何不是智者以水为乐,仁义的人以为山为乐。智慧的人懂得变变通,仁义的人心境平和。智慧的人快乐,仁义的人长寿?”
“因其‘知者乐,仁者寿’非体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
“书读的大好。”
三回合后,她的刻意问难,都变和他观念一致起来,谢幼安不由赞道。他生存尚艰,都不曾忘记所学,可见平日细思深刻,非常人能及。
沈谢衣才觉得惭愧,眼前这个女郎言辞丝毫不逊自己。相信换个公平些角度,他问难很可能及不上她。
哪怕他的这位救命恩人,看起来比他尚要年少。
“阿兄,不如让他当你的从弟?”谢幼安望着谢景恒,试探地道:“一身才华,弃之可惜。”
还不知当他从弟意味着什么,沈谢衣便觉得不妥,忙道:“仆身份微贱,不敢高攀。”
“不妥,先告诉我你原本的姓。”谢景恒望着他,道:“若让你不姓谢,换个姓可愿意?”寒门和士族之隔云泥。如此让他冠上陈郡谢氏的姓,一旦被人揪出冒牌,必会招来轩然大波。
沈谢衣答道:“仆原姓沈,不介意主另赐名讳。”
“沈谢衣,真是别致的名字。”谢幼安看了谢景恒一眼,道:“今日开始,你便改姓陆吧。”陆恒祖上是寒门不显,冒充他的从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但这少年便也是士族了。尚能做些小官小吏。
沈谢衣俯首道:“是。”
他只当“陆”是谢景恒身边,那些侍从的姓。
“医者说你右腿伤得甚重,是怎么起身的?”谢幼安这才想起来,医者说他要躺上许久,怎么一会便能走路了。
“右腿乃旧伤,并无大碍。”
“脸上的伤呢?”他脸颊如玉,却有一道泛红刀伤,还未好全,像是被利器所割。沈谢衣回答道:“这是仆自己割伤的,并无大碍。”
谢幼安转瞬明白。只是脸上再多两道伤痕,怕也是难挡觊觎之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出来个小鲜肉。。
☆、寒石散
“你可有何志向?且说来听听。”
“卑贱之人,不敢言志向。”沈谢衣以为她是让其表忠心,便道:“仆性命都是女郎所救,日后必当听从吩咐更随主人,绝无二心。”
“你既有凌霄之姿,不肯作人万物,我自然也不会剪其羽翼。”谢幼安思忖一下,酝酿措辞地道:“叫你姓陆,便是助你青云直上。”
这话中之意,沈谢衣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敢听懂。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这是《诗经》中的北门篇。出身寒门的人,一生注定卑微低贱。
哪怕天资聪颖,才华横溢,也至多只能做个六品小吏,屈居人下,处理士族不愿做的杂物公务。
沈谢衣起先身为士族,后又沦为下贱。自然更加知晓士庶之隔,世皆不同也,如云泥之别。所以不敢言己志向。
这般将饭菜送至他面前,若都不敢伸手去取,那此子也不堪栋梁之用。谢幼安如此想着,便默不作声等着。
“愿治一小县,使民富足安定,或者为贤明君子之下手,振兴礼乐教化。”他思考许久,方慎重地道。
他说的这些志向,均是寒门之子能做到的极限。显赫清闲官位被士族牢牢把持,连县令都由次等士族操控。剩下的都是□□品小吏。
看来还不明白,让他改姓的意思。
“谦虚矣,若是让你治一郡,劝耕务农,礼乐教化,岂不妙哉。”谢幼安想了想,自己也不能随意许诺,便道:“待到了建康城再说,你先养好身体,和脸。”
晋人追捧美男,若脸生得足够俊秀,哪怕才华不显也是无碍的。沈谢衣脸庞微红,大概是羞恼了,低低地道:“是。”
谢景恒在旁看够热闹,待他退下,才道:“我送你回徐州,顾子缓送你回建康城。”
“为何忽然改主意了?”
“怕你的郎君胡来,我只好当水袖善舞的角色,稳定军心去。”
谢幼安颔首应下,谢景恒犹是不放心地道:“乖乖回建康城,别再多生事了,王烨之可都被陆恒抡军棍了。”
“他不会因此事迁怒的吧?”
“怎么不会,王烨之在军营里喝了点酒,被人抓了现行。”谢景恒幸灾乐祸地道:“虽然是他的错,但你家郎君分明借着这个错处,以权谋私的好好发挥了,打了他二十军棍。”
“教他行军还喝酒,活该被责。”
高阳郡到徐州,马车走了大概两日多。谢幼安坐在车内,犹自不甘地想着,她从慕容燕脱困,陆恒竟然没有半点担心,原来还以为他会来见自己。大概战场胶着,但为何书信也无。
雪小了许多,踩在脚下有微弱的吱嘎声。
谢幼安眸光越过茫茫细雪,定定看着远处一点,靠近细看也是个商队。看来是顾子缓到了,她认清马车上的标志。
车队停下,踉蹡地跑出个女郎,身着深色冬袄,很快来到谢幼安面前。抬脸已是双眼泪光,道:“女郎还好吧。”她擦掉甘棠脸上的泪,笑道:“这般天还哭甚么,脸都冻僵了。”
谢景恒从她身后走出,上前同顾子缓说话。
两队人马交换领头,不久便要继续上路,一行人将上战场,一行人往回建康。
“甘棠无能,让女郎受苦了。”甘棠眼眶微红,道:“若是璇玑姐姐在,便不会那般束手无策,只知逃跑。”
彼时遇到奇袭,谢幼安带着甘棠往回跑,后有士兵追赶。她体力不及甘棠,裹发的帽子又掉了,目标太明显跑不了。便让甘棠一人先跑,不然难道陪她一块儿被抓。
“关你何事,我也没受什么委屈。”
千说万说,甘棠终于心绪好了些。待她上了马车看见沈谢衣,有些惊讶地看着谢幼安。
“逃难路上,不便弄很多马车。”谢幼安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伤者自然骑不了马。他是陆恒的从弟。”
“安西将军的从弟?”甘棠打量了下,不自禁地道:“原来如此,不愧如此的俊秀。这伤是战场上弄的吧,真乃勇士。”
她一说安西将军,沈谢衣立刻想起了,陆恒这个何等耳熟的名字。当下眼眸望着谢幼安,掩不住地震惊之色。
谢幼安朝他看了一眼,意在安抚,沈谢衣也如她所愿沉默了,自己慢慢消化这震撼。
“该启程了吧。”谢幼安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果然时候差不多了,顾子缓和谢景恒交换队伍,马车继续向前走。甘棠有许多想问的,但顾忌着不熟悉的沈谢衣,迟迟没有发问。最后忍不住地道:“那帮杂碎可让女郎受苦?”
“平日里的沉稳哪儿去了,见我缺胳膊少腿了?”谢幼安身边只有耀灵咋咋呼呼,大哭大笑的,甘棠最是冷静。
实是这才太吓人了,两国开战,落入敌手。还是凶残生啖人肉的鲜卑慕容。
“谁知那些胡人会做什么。”愤愤过后,甘棠终于镇定了,道:“将军定然会替女郎报仇。”
“徐州被夺,兖州也大半重归晋朝。慕容垂极力想抢回兖州,又要封锁掉消息,怕人心惶惶,引来北燕分食。”躺在马车上的沈谢衣,忽然插话道:“慕容燕,快要亡国了。”
谢幼安微笑不语,不辩喜怒。
夕阳落下,顾子缓命商队停下,原地扎营。
谢幼安下了马车,甘棠去拿晚上的食物。她便走到顾子缓身边,这才打了个招呼,对他道:“幼安任性荒唐,劳烦师兄护送了。”
顾子缓说道:“知是任性荒唐便可,日后不可为之。”话落,他低咳一声,旋即不可遏制地咳嗽,掏出锦帕捂住唇。镇定自若,显然不是新病了。
谢幼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无语。又见他咳得厉害,忍不住地道:“身体无虑吧?”
“无虑。”说完这两字,顾子缓转身离开,看得出在极力忍着咳。
谢幼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顾子缓是师父的得意弟子,医术也习得不错,若是普通小疾,为何会咳得这般厉害。一时心有惶恐之意,许久,嘲笑自己太过多心。
北地天寒,伤寒咳嗽再正常不过。正巧甘棠回来,见她傻站在,刚忙拉回马车内。
“天寒地冻的,女郎多披件大氅再下马车。”为她披上灰黑大氅,甘棠又道:“将军给奴婢带了坛酒,女郎路上可小酌,驱驱寒气。”
陆恒之前给她的女儿红,在遇袭时弄丢了。
“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