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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之类的手段,名正言顺拉人入伙。
案前,李坤用丝巾抹去汗水,别头避开贺兰楚石的笑脸,吐了口气,伸手又拿起了只碗,准备缩回之时,却给人劈手夺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韩瑞和煦轻笑,对贺兰楚石道:“你不会介意吧。”
“一伙的?”贺兰楚石侧头打量,文质彬彬,白白净净,身体单薄,弱不禁风的,怎么看也不像能喝的模样,买一赠一,添头自动送上门来,干嘛拒绝,当下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应该知道规矩。”
“清楚。”韩瑞笑道,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扬州了,以后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叫几声哥哥而已,又不吃亏。
“你……”李坤表情有点儿奇怪,似是迷惑,又似喜悦。
“又来个小怕死的,谁敢博。”
本来以为事情就此了解,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转机,一帮不怕热闹,就怕不热闹的少年,又围聚叫嚷起来。
“我博两碗……”
太小瞧人了,韩瑞腹诽,自扬州到长安,一个多月来,在没有药的情况下,知道哥是怎么克服晕船晕车的毛病么。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韩瑞吟诵举碗,一口下肚,脸色未变,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路行来,什么香醇烈酒没有尝过,不烈不醇的,从三五杯,到一两斤,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了。
“还行。”扔下一个空碗,韩瑞抹了下嘴唇边的酒迹,又丢下只碗,笑道:“呵呵,味道有点淡,不及曲米春醇香。”
回席盘坐的贺兰楚石,含笑呢喃:“小子,有点意思。”
五碗了,韩瑞的脸面泛起了红晕,笑容可掬,有分醉意,休息片刻,酒气消散了些的李坤小声问道:“诶,还成么?”
“男儿贵在坚挺,敢说不行?”韩瑞笑道,神态却不怎么轻松,但是动作却没有迟缓,捧起了只碗,轻抿细咽起来,速度极为缓慢,但是旁人却没有催促,反而纷纷鼓动。
“十碗,十碗,哎,第十碗了。”
兴奋的叫声,零乱不堪的击掌拍案,交杂在一起,分外热闹。
热汗眯住了眼睛,韩瑞伸手擦抹额头,半天无果,干脆不理会了,迷迷糊糊捧起了碗,还好有两分清醒,知道嘴巴在哪。
李坤连忙伸手按住,轻声道:“韩兄,还是我来吧。”
韩瑞笑了笑,微微摆头,不敢摇啊,害怕晕上加晕,声音迟缓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放心,我没……咦。”
抿了口酒,韩瑞惊讶,下意识地望向贺兰楚石,却见他侧身轻躺,支肘撑头,浑然不在意身旁的嘈杂声,见到韩瑞看来,犹有闲情逸致,含笑示意。
“怎么了?”李坤问道。
“……算了下,你三碗,我十碗,这么说来,只剩下五碗了。”韩瑞笑道,让李坤莫明其妙,以为他喝糊涂了呢。
不等他反应,却见韩瑞昂头咽喉,一碗见空,然后左右开弓,两碗并举,一边一口,又解决两碗,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余下的两碗,也逐渐见底。
“唉,总算喝完了。”反手扣碗,韩瑞摸着肚子,轻叹道:“好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贺兰兄,谢谢了。”
不是吧,似乎接受不了韩瑞的突然发威,如有神助,众人依然傻眼,倒是贺兰楚石,却神态自若,从容站了起来,击掌道:“兄台海量,令人敬佩,请教姓名,也好让大伙铭记,观仰风采。”
谢谢书友麦-子-仲-肥的打赏。
第一百一十章 东宫
“扬州韩瑞!”韩瑞目光迷离,时而清明,晃晃站了起来,拱手笑道:“见过贺兰兄,还有诸位兄台。”
“江都,好地方呀。”
“你们南人,就是喜欢扭扭捏捏,不够利索,兄弟,还能喝否,过来与我们对杯。”
酒楼之内,尽是少年公子哥儿,仰慕游侠风范,久而久之,也有些不拘礼节,但是折服于韩瑞的酒量,纷纷予以认同,散坐开来,邀请韩瑞同席宴饮。
也并非他们不知礼节,其实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包下清雅安静的房间,而今却聚在厅堂之中,想要的就是这份毫无拘束的热闹。
“谢谢诸位好意思,真是不行了,再喝下去,也该吐血了。”韩瑞拱手婉拒,伸出手掌,轻声道:“李兄,怎样,感觉好些了么?”
迟疑了下,李坤伸手握掌,在韩瑞的扯扶下,站了起来,低声道:“谢谢。”
众人哄笑,也没有强求,贺兰楚石走了过来,微笑道:“重新认识下,贺兰楚石,见过两位兄台。”
“再次谢过贺兰兄。”韩瑞轻声道,这是真心诚意的道谢,喝到最后,才发现剩下的几碗已然掺水了。
“李坤。”依然有几分不服,李坤哼声道:“下次,我肯定能赢你。”
“好,期待李兄再来。”贺兰楚石眼睛微亮,原来还有机会。
“不过,要比射弈。”李坤也不笨,吃亏上当之后,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扬长避短。
“嘿嘿。”贺兰楚石笑而不答,习惯设套的人,绝对防范别人给自己下套。
李坤也明白,撇嘴道:“真是奸诈,怪不得才半年时间,白马堂就有如此规模。”
似贬似褒,但是贺兰楚石却全部当成好话来听,拱手笑道:“哪里,哪里,全是仰仗兄弟们的帮衬。”
“那也是由于贺兰兄的能力,还有仁义。”韩瑞笑道。
“谬赞,谬赞。”贺兰楚石拱手道,笑了下,也不愿多谈,邀请两人同席而坐。
聪明的李坤,好像也察觉出两人在打禅机,眼睛闪动片刻,有所明悟,也不说破,随行坐下,到底是年轻人,攀谈了几句,怨隙就烟消云散,称兄道弟起来。
走马、射猎、斗鸡、挟弹,很有共同语言,韩瑞也就罢了,然而李坤,对此好像也有十分陌生,缠着众人解说,那帮少年心中得意,怎会拒绝,说到兴头上,忍不住大声诵起了曹植的白马篇。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一人开口,众人附和,顷刻之间,厅堂之内,尽是少年公子的声音,一篇罢了,带着无限的向往,又有人吟起了虞世南的结客少年场行:“韩魏多奇节,倜傥遗声利……”
一诗一酒,觥筹交错,杯盏之间,诸多少年放浪形骸,不以节制,受到影响,连同韩瑞也多喝了几杯,本来就有七分醉意,自然就变成了十分,不知不觉中,也放开矜持,微闭眼睛,随声唱和。
韩瑞醉了,浑然不知诗声已停,依然大声吟咏:“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没人附和,因为没人听过这首诗,立即歇声注目,厅中安静,只听韩瑞无意识地举杯自酌,继续吟道:“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声音起伏,抑扬顿挫,又接着高吼:“汉家君臣欢宴终,云台高议论战功,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
诗篇纵横开合,意气贯通,描绘了游侠少年的昂扬意气、爱国之志、勇武精神和功业荣耀,场面宏大,场景开合有致,将豪侠意气与功业追求二而合一,寄意遥深,非是寻常咏侠诗句可以比拟的。
突然听闻,在场的少年公子,顿时惊愕起来,又觉热血沸腾,相对看了眼,借着几分醉意,大吼叫道:“新丰美酒斗十千……”
“……将军佩出明光宫。”
带着无边欣喜的心情,李坤避开层层守卫,悄无声息地从窗台之上爬回房中,看到榻上的丝衾依然隆起,显然没人动过,得意笑了下,就要上去收拾,却听角落处,传来一个温柔慈和的声音。
“乾儿回来了?”
李坤身体僵滞,缓缓回身看去,额头汗水真冒,半响才知道跪下,顿首拜道:“儿臣,参见母后。”
从屏风之中,走出来个绰约多姿的身影,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纹饰衣衫,外面披着一层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凤凰的花纹图案,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
年约三十,肤色晶莹,柔美如玉,秀色容颜,举手投足之中,尽显端庄贤淑,却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难以产生亵渎之心,她就是大唐天子李世民一生的挚爱,德行足以垂范千古,流传后世的长孙皇后。
相对,名为乾儿,又跪拜称之为母后的李坤,自然就是李世民即位,就被赐封为东宫太子的李承乾了,不过此时,他却没有了太子的威严,参拜之后,连头也不敢抬起,怯声道:“母后,你怎么来了?”
缓缓坐于床上,长孙皇后微笑了下,柔声道:“怎么,难道乾儿不愿意见到我么。”
“不是。”李承乾连忙辩解,大气也不敢出,小声道:“只是,没有想到……”
“只是没有想到,我会在今日过来。”长孙皇后说道,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怒气,却让李承乾愈加的心惊胆战。
暗暗咬牙,李承乾请罪道:“母后,儿臣错了,请你责训。”
等了半响,没有发现动静,李承乾迷惑抬头,却见长孙皇后已经不在床上,片刻从屏风之内走了出来,手中多了套衣裳。
“乾儿,快些换了吧。”长孙皇后慈声道:“身在东宫,却着庶人之衣,让你父皇,或者太子少师见了……不好。”
岂止不好,肯定又是大怒训斥,又是谆谆劝谏,让人如坐针毡,痛苦难堪,想到这个情形,李承乾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再碰及长孙皇后温柔慈祥的目光,感动欲哭,咽声道:“母后,儿臣真的错了,不该私下出宫……”
………
PS:床在唐代是坐具,榻才是用来睡觉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帝后
长孙皇后置若罔闻,只是柔笑道:“去吧,换好衣裳,再与我细说。”
李承乾轻声答应,捧起衣服走到屏风之后,换过衣裳,匆匆走了出来,玉冠华衣,精细的绸缎上,隐约浮现龙形暗花图纹,愈加显得俊朗疏秀。
“母后,儿臣请罪,私下出宫,颇亏礼法……”拜倒在长孙皇后面前,李承乾痛心疾首地自责自艾,承认错误。
长孙皇后笑意如初,眸光盈盈,只是温柔凝视,并没有说话,待到李承乾讪然止声,才轻笑说道:“乾儿,在太子少师、少傅之前,也是这般如此,逃过责训吧。”
李承乾微怔,不好意思低头,以往犯错的时候,给东宫府事官员发现,待他们卯足了力气要进谏,结果刚打个照面,李承乾自己先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自我责备,那些老头子们自然不好加以训斥,反倒过来嗑头劝自己想开点,别太过自责,没想屡试不爽的办法,居然给识破了。
“母后……”李承乾欲言又止,踌躇不安。
“起来。”伸手扶起李承乾,坐于床边,长孙皇后柔声道:“乾儿自幼长于深宫之中,不明世事,多到民间体察民情也未尝不可。”
轻描淡写就给事情定下了基调,李承乾心中孺慕感动,却听长孙皇后继续说道:“但也要注意分寸,想要离宫,直接报请你父皇即可。”
点到为止,李承乾自然明白,知道母后不准备追究此事了,轻吐了口气,忍住心中的欣喜,连忙答应下来。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