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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征的号角
隋朝开皇八年的夏天,新丰(今陕西西安临潼区)城里,阳光普照,天空蔚蓝如洗。
时值五月底,关中地区到处都盛开着槐花,一串串铜钱大小的白色槐花挂满了新丰城大街小巷两侧的槐树枝,而那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混合着飘满全城的柳林酒香,被这和煦的暖风一吹,薰得路上行人一阵沉醉。
大隋建国已有八年,当今皇上杨坚算得上是难得的明君,躬行节俭,广施仁政,手下又多重臣悍将,大隋的国力蒸蒸日上。
这几年的关中地区更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自五胡乱华以来关中一度残败不堪、赤地千里的惨状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
已到正午,城里最大的福顺酒馆中,这会儿已经挤了不少食客,坐得满满当当,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有的吟诗作赋,有的行酒划拳,更有些人天南海北的一通闲扯。
二楼的临窗雅座上,坐着一个十**岁,个子中等的青年,穿着一身上好的蓝色缮丝衣服,他的头发有些卷曲,眼珠子却是碧绿,五官算是周正,身板儿也还算壮实,但肤色略有些黑,鹰鼻深目,看起来和一般的汉人不太一样。
蓝衣青年端起面前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强烈的酒劲一阵冲脑,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记忆中刻骨的疼痛一下子让他的脑子变得异常清醒。
蓝衣青年名叫王华强,在穿越前是河北省某市一家物流公司的总经理,正好名字也叫王华强,早年在该市的一家工厂里做青工,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和自己相依为命,早早地进厂当工人供弟弟读书。
1986年,单位分房,按各种条件,王华强都应该分到一间自己的套房,可是厂长却硬夺了他的房分给了自己的司机。
王华强的弟弟王华文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拎了一把菜刀上厂长家闹事,结果被厂长报警逮捕,高考资格也被取消,而王华强也被开除出厂,兄弟二人成了社会上的盲流和混混。
经过了多年的混社会,带着无数的伤痕,王华强兄弟终于1998年,在某市火车站附近开了一间自己的托运站,手下也有了几十个过命的兄弟,在某市算得上是个混得开的人,手上有了钱后,更是上下打点,成了个当地的公众人物。
可惜好景不长,王华强在发家时的仇家趁着他在外地谈生意的时候,趁夜伏击王华文,砍了有几十刀,直接把王华文砍成了植物人。
看着在病床上的弟弟,王华强一怒之下大开杀戒,一星期内把在某市的四个仇家杀得一干二净,成为轰动全国的大案,也因此被手下的兄弟们出卖,最后落入法网,刑场枪决。
王华强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十年前刚穿越时,那脑袋上挨了一枪的感觉,就象是灼热的金刚钻钻开了自己的脑袋,火辣辣的疼,连自己这一世也无数次地梦中惊醒,但与这**上的疼痛相比,被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兄弟出卖的那种感觉,更是让自己撕心裂肺。
从这一世开始,世间已无王华强,有的只是这新丰王家的二儿子王华强。
王华强的父亲王何,曾经做过两任州长史,官至六品,家境也还算富裕,王华强母亲早亡,兄弟三人,从小就被逼着习武。
王华强从小体弱多病,拉不开二石弓,骑不了烈马,举不起四十斤的大刀,跟武艺高强的两个兄弟相比,上了马后连二十个回合都撑不过,王华强在刚穿越过来时还残存着一些前世里刀光血影的记忆,勤学苦练过一阵子,无奈这身体底子太差,最后只能放弃。
时值南北朝乱世,还没有科举制度,所谓富贵险中求,战场搏命可出将入相,王华强的哥哥王华师,弟弟王华伟都是能臂上走马的壮士,王华强穿越前肉身来这个时代也打不过他,于是王华强便早早地放弃了靠着武力打出一片天地的打算,读经明史,精研兵书战策,想在这方面有所长进。
幸运的是,王家的藏书还算不少,《史记》,《汉书》之类的经书史书都还算全,上天没让王华强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却是让他有了一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十年下来,王华强已经是满腹才学,加上前世的经历,更是让他有了远远超过实际年龄的城府和智商。
从三年前开始,王华强就开始参与王家的生意,几次河西陇右的商队走下来,不仅让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还结识了陇右一带的众多豪强。
也正是因为王华强的出色表现,让父亲王何力排众议,把王家的生意完全交给了王华强经营,在王家上下的眼里,王华强已经是未来接管王家的人了。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随着这四句诗,一名戴着软脚幞头,穿着黄色绸缎衣服的中年人面带微笑,从楼梯口向着王华强走了过来。
待到黄衣中年人最后一个涯字出口,青年微微一笑,轻轻地鼓起掌。
“王兄好文采啊。这吟诗作对的本事,小弟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那黄衣人看起来丰神俊朗,长须飘飘,是个标准的文士,眉宇间却有股说不出的愁苦,他作了这首诗后,直接在王华强的对面坐下,将面前的柳林酒一饮而尽,脸上却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关中虽好,毕竟不是江南,也不知道我们打过江南,平灭南陈,还要等多久。我这有生之年,还能不能亲手报得血海深仇!”
王华强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旁边一桌的几个酒客摆起了龙门阵:“都听说了吗?皇上已经下了决心了,正准备起兵南征陈国呢。”
“老刘,你这消息靠谱么,开皇三年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要打嘛,后来也没打成。那次我还在右屯卫大军呢,还在江淮一带准备了几个月,最后不也是作罢吗?”
“李癞子,你上次没打成是因为突厥人来了,当时你在南边,我老张可是紧急应征入伍,随着卫王杨爽的大军出塞反击突厥,打了三个月才把他们打跑呢,所以你们南征的事才黄了。”
“原来是这样啊,反正我们这些当兵的,上面让我们打哪里,我们就得打哪里,不过这次要是征南陈,我现在这样子可是再也上不了战场喽。
而且那长江我见识过,一眼望不见对岸啊,听说对岸的南人都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岛上,真想征南陈的话,我看得造几百条大海船才行。”
听着这些酒馆里的议论,那黄衣文士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一连喝了好几碗酒,脸色也变得有些微微地泛红,这柳林酒也就是后世的西凤酒,一向以后劲绵长,醇香芬芳而著称,配合着这满城的槐花香气,让这文士有些酒劲上脸。
王华强摇了摇头:“王兄不可再饮,那事还需从长计议。”
黄衣文士压低了声音,带着满脸的兴奋:“贤弟,就连这些升斗小民都知道南征在即,我们还等什么呢,你若是怕担干系,那我一个人做好了。”
王华强微微一笑,目光炯炯:“王兄,现在这些都不过是街头巷尾的议论,皇上并没有明确的旨意下达,也没有征召天下府兵南征,你若是在这个时候募集壮士,万一到时候没有南征,那可就要担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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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男人的约定
黄衣文士的脸色微微一变,只是一闪而过,转而恢复了刚才的坚毅:“贤弟,你也知道我王颁和陈霸先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当年先考王僧辩,跟陈霸先乃是并肩勤王的战友,没想到此贼为了自己登上皇位,背信弃义,偷袭家父,将家父与我的五个兄弟全部杀害,若不是愚兄当时身在荆州,只怕也要遭他毒手。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现在虽然老贼已死,但他建立的陈朝还在,他的侄孙陈叔宝正是现任国君,不消灭陈国,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亡父和死去的兄弟!”
黄衣文士王颁说到这里时,双眼都象要喷出火来,狠狠地一拳捶在桌上,震得面前的碗里一阵酒花飞溅,惹得不少酒客纷纷向这里看来。
王华强把手搭在了王颁的拳头上,眼中碧芒一闪:“王兄不必如此,小弟刚才只是想说兹事体大,等正式诏书下来后,自然会有王兄建功立业的机会,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王颁叹了口气,又是一碗酒下肚:“贤弟有所不知,愚兄现在并无军职在身,就算皇上下了诏书,征调天下府兵,只怕愚兄也不可能应征入伍,更不可能作为先锋了。
若是想要沙场建功,消灭陈朝,只有自己募集壮士,先于大军偷渡过江,到时候愚兄再想办法联系先考的旧部,为大军带路,这才能报仇雪恨。”
王华强听得心中一动,脸上却仍然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那王兄为何不向皇上上疏主动请战呢?想必以皇上的睿智,不可能不心动吧。
毕竟你们王家在江南历经三代,旧部众多,大军南征的时候,一定可以引为援手的。”
王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回道:“愚兄在接到你的信件,动身来这里前已经给皇上上过疏了,估计这几天就会有回报。
只是愚兄的情况你也知道,靠着那点俸禄拉不起队伍,更置办不了军械铠甲,所以这次只能厚着脸皮来寻求贤弟的支持了,万一皇上开恩,愚兄就需要贤弟实实在在的支持。”
王华强哈哈一笑:“王兄太客气了,小弟在信件里说得很清楚,这次如果真的皇上南征,对我们新丰王家也是个机会。
你也知道家父虽然做过两任州长史,但没有爵位,我们几个兄弟不能象世家子弟那样袭爵当官,我们王家并非高门大族,想要当官只能在战场上搏个功名,这次南征,是你报仇的机会,也是我们当官的机会。”
王颁笑了笑:“其实你们王家的生意已经做得这么红火了,为什么还要当官呢?我这主要是报仇,可是你们就算当了官,这俸禄也没你们做生意来得多啊。
而且这次南征,如果皇上开恩,愚兄也是当先头的偷渡分队,风险不小啊,虽说富贵险中求,但那是对一穷二白的光棍汉,你们家大业大,至于吗?”
王华强也喝了口酒,微笑着摇了摇头:“王兄有所不知啊,所谓人生四大悲,就是种田累断了腿,卖草鞋喊了嘴,经商碰到了官匪,赌输了钱给打得后悔。
象我们这样商人,无权无势,在达官权贵的眼里就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我们兄弟三个,要是有一个人在朝做官,也就不怕这种事了。”
王颁看了一眼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说道:“只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听说今天下午,当朝的宜阳郡公,上大将军,你王贤弟的远房堂兄王世积就要来你们家了,应该也是跟南征之事有关吧。”
王华强笑了笑:“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王兄啊,南征的事情这两个月传得沸沸扬扬,家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