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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坐在逍遥楼上,微微地闭着眼,听着身边的裴世矩背诵着今天早晨刚刚发布的处死史万岁的诏书:
柱国、太平公万岁,拔擢委任,每总戎机。往以南宁逆乱,令其出讨。而昆州刺史爨玩包藏逆心。为民兴患。朕备有成敕,令将入朝。万岁乃多受金银。违敕令住,致爨玩寻为反逆,更劳师旅,方始平定。所司检校,罪合极刑,舍过念功,恕其性命,年月未久,即复本官。近复总戎,进讨蕃裔 。突厥达头可汗领其凶众,欲相拒抗,既见军威,便即奔退,兵不血刃,贼徒瓦解。如此称捷,国家盛事,朕欲成其勋庸,复加褒赏。而万岁、定和通簿之日,乃怀奸诈,妄称逆面交兵,不以实陈,怀反覆之方,弄国家之法。若竭诚立节,心无虚罔者,乃为良将,至如万岁,怀诈要功,便是国贼,朝宪难亏,不可再舍。
王世充听完裴世矩背完这道诏书,只剩下一声叹息,喃喃地说道:“想不到史元帅为将士请命,最后还落了个国贼的下场,唉。”
裴世矩的眉头皱了皱:“这次陛下的做法实在让人能以捉摸,薛道衡的文才固然绝世,这诏书写得也可称华丽,但仍然难服人心。今天早晨看榜的那些太学生和国子监生,博士们也都是议论纷纷,为史万岁鸣不平啊。”
王世充睁开了眼,坐起身子:“弘大,只怕太学和国子学也保不住了,据我打听的消息,皇上有意废天下的学校,这些想当官的读书人,以后只怕都得托关系找人推荐啦。”
裴世矩点了点头:“我也听到这个传闻了,本想找你求证一下,既然你这样说,那应该是错不了啦。这应该还是废太子的余波,皇上现在无论是对军权还是对舆论都非常敏感,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触他的霉头。”
王世充微微一笑:“弘大,现在的京城乃是是非之地,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我还是想办法出任在外,过了这阵风头的好。依我看这太子争夺战还没有这么快地尘埃落定,你我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裴世矩微微一愣:“晋王不是已经入主东宫了吗?还能有什么变数?”
王世充正色道:“皇上是不会让晋王就这么一家独大,把持朝政的,如果他真的有心交权,就不会留着杨勇了,他不杀杨勇,也没有把高仆射贬官外地,就是留了一招伏笔,一旦觉察到我们的新太子有不合适的地方,不排除把杨勇和高仆射重新放出来的可能。”
裴世矩眉头一皱:“确实如此,只是杨勇已经被废,还可能重回东宫吗?”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一切皆有可能,再说了,除了杨勇之外,还有蜀王和汉王这两位呢,晋王可以夺了杨勇的太子之位,这两位难道就一点想法也没有吗?只怕接下来,太子还会为了巩固自己的东宫之位,与这两位王爷有一阵激烈的搏杀,就是杨勇,也还是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裴世矩点了点头:“他们斗来斗去的,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想通了,你说得对,现在这里是是非之地,早点离开的好,前天我就上书皇上,请求长驻西域,已经得到了批准啦,明天一早,我就会走,今天来这里,也算是跟你辞行的。”
王世充并不意外,但还是叹了口气:“与君一别,不知道这回要分开多久才能再见。”
裴世矩哈哈一笑,目光看向了楼外的风景:“多则三年,少则两年,一定会回来的。那时候大兴城的形势也应该稳定下来了。你我兄弟也可以携手做番事业。”
王世充的眉头一扬:“要这么久?你这回是去挖断步迦可汗的根吧。”
裴世矩点了点头:“让你说中了。步迦可汗在东边虽然是连点连败。但是他在西域的力量仍然很强大,这次他能在灵州崩溃之后迅速地卷土重来,老实说,也出乎了我和长孙将军的预料之外,所以想要彻底消灭步迦可汗,光是等他一次次犯我边境时再反击,是没有太大用的,他输得再多。只要一回西域,马上又能拉出十几万人来。
但我大隋现在又不可能出几十万大军远征西域,那七千里大漠就是隔绝西域各国和我大隋的天然屏障,所以只去我一个人,在西域各国间游说,想办法让西域各国和那些西突厥的仆从部落纷纷找机会叛离步迦可汗。”
王世充正色道:“弘大,这回不同于以往,步迦可汗已经和我们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你的行踪如果被他所掌握,一定会置你于死地的。太危险了。”
裴世矩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说道:“无妨。富贵险中求嘛,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开局面的话,那也轮不到我裴世矩去建功立业了。行满,不用担心我,如果我成功了,那就会是不下班定远(东汉班超)的大功,足可名垂青史,万一有什么不测,我的妻儿老小,就托你照顾啦。”
王世充微微一笑,站起身,握住了裴世矩的手:“那咱们大兴再会!”
送走裴世矩后,王世充下了楼,走进了那间阴暗的地下密室,张金称远远地守在门外,一看到王世充,便行礼道:“老爷,那人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低声道:“今天守好外面,任何人都不要接近。”
走到了那扇铁门前,王世充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门内一张圆形大桌后坐着的,赫然正是一身男装打扮的红拂。
王世充回身关上了铁门,已进初冬,本就阴凉的地下室更是有些寒冷了,只有四周燃烧着的火盆和墙上挂着的牛油巨烛,才让他的身上有了一丝温暖,王世充自顾自地在红拂对面坐下,冷冷地说道:“越国公还是不肯见我吗?”
红拂微微一笑:“越国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是不要直接见面的好,有什么事情通过我转达就可以了。反正既然越国公已经和你同盟了,那就不会让你吃亏的。”
王世充冷笑一声:“同盟?同盟就是越国公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每次都只是派你过来和我商量?那若是以后我也只派张金称和你见面,如何?”
红拂摇了摇头:“王世充,你又不是小孩子,赌这气做什么,盯越国公的人太多了,而很少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王世充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些话不用多说啦,直说吧,这次你来,准备做什么?上次已经把史万岁给黑了,害得我本来板上钉钉的开府也没啦,你们的同盟,就是只会这样让盟友吃亏吗?”
红拂笑了笑,潇洒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上次的事情,没有升迁的又不止你一个,两路大军的数十万将士,都是只得赏赐,没有升官,就是我们的越国公,还有杨世子,都没升官呢,吃亏的可不止是你一个。”
王世充叹了口气:“史万岁可是良将,又无政治野心,你们这样置他于死地,于心何忍?”
红拂美丽的大眼睛里寒芒一闪:“王世充,此事与你无关,军权就是越国公现在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也不是没有看到这些年来一个个大将是何下场,想要自保,只有让国家的大将只剩下自己一人,再说了,史万岁永远不可能和越国公一条心,人如果接触到了权力之后,会不会变也很难说,史万岁如果得了势,趁机把高熲放出来,那可就不好玩了。”
王世充想了想反正史万岁已死,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是于事无补,只是杨素的心狠手辣在此事上得到了充分的表现,以后跟他的合作,无论何时也要留一个心眼才是,包括眼前的这朵带刺玫瑰,都不是好惹的。
王世充咽了泡口水,换了个话题:“不说史万岁了,这次越国公让你来,想要我做什么?晋王殿下已经成功地入主东宫,皇上很快就会罢天下的学校,连议论朝政的人以后也不会有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吧。”
红拂摇了摇头:“不,高熲倒了,史万岁杀了,学校关了,朝中军中确实是无人敢和越国公做对,但是另两位王爷也会通过这次的事情看到希望,以后的斗争就会从对付杨勇转向对付蜀王和汉王,王世充,越国公既然愿意和你同盟,就是希望你做这些事的。”
王世充冷笑一声:“果然如此,你们的目标应该已经锁定在杨秀身上了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 杨武通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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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微微一笑:“不错,杨秀的把柄多,容易下手,而且他排在第四,相对来说威胁也大一些,王世充,你也和杨秀打过交道,对此人下手,不会让你有什么道德负疚感吧。”
王世充想到了那年跟着史万岁平定宁州的时候,杨秀和万智光和自己打交道的情况,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挂上了脸:“杨秀确实不是个东西,对他下手,我没什么意见,也算是为民除害呢。只是你们准备如何对他下手呢?这两年他在蜀中虽然跋扈,但也没什么谋反之类的把柄,皇上疼爱自己的儿子,杨勇都没舍得杀,哪会动杨秀呢?”
红拂摇了摇头:“不,根据我们在蜀中的内线回报,杨秀在蜀中这几年胡作非为越来越厉害的,不仅还是和以前那样期男霸女,而且捉了不少山中的獠人,女的做丫环,男的阉了之后作仆役近侍,逼反了不少山獠部落,蜀中的官军,这些年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平叛 ,都是拜杨秀所赐。
除此之外,杨秀还在自己的王府中制造违禁之物,他的楼台规格,出行车辇,都是按着天子的定制来的,这些都是他的罪证。”
王世充早就料到杨秀会这样做,如果不过一把天子的瘾,那就不是杨秀了,但他有些意外。杨素对杨秀的情况这么清楚。于是沉声问道:“你们在蜀王府里也布了眼线?”
红拂点了点头:“这些是必须的。不掌握各位王爷的情况,那就是聋子瞎子,越国公多年前就已经在杨秀身边放了人,所以他的情况,还有汉王的情况,我们都了如指掌。”
王世充叹了口气:“越国公所谋者大,你们既然已经有了证据,那为何不直接禀明皇上。让他召蜀王回京呢?只要调离了杨秀,再派个酷吏去蜀中清查,那自然可以扳倒杨秀。”
红拂微微一笑:“皇上刚刚废了杨勇,现在再提废杨秀的事情,未免太急了一点,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再缓个一年多,等杨秀在蜀中呆得心烦,再惹一两件事,到时候再上报皇上。一查到底。”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这个办法不错,等个一年。再去找杨秀算总账,杨秀这些年一直在蜀中各地平定山獠叛乱,也顺便让自己的亲信随军混功劳,依我看,他迟早要在这里栽个大跟头的。”
红拂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越国公就是想问问你,大将军杨武通,此人的军略,能力如何,在蜀中能不能独当一面,平定叛乱?”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上次平定宁州的时候,我曾经和杨将军共事,这位是个经验丰富,中规中矩的将军,但我认为他个人更适合担任的是副将,而不是主帅,因为杨武通的思维有些保守,缺乏应变能力,对于上级的命令会不折不扣地执行,而不敢质疑这个命令是否正确。”
红拂收起了笑容,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