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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指钢钳带来的生疼,终于让沈连城皱了皱眉。她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再看面前这张脸,雾蒙蒙的眸子越发清亮起来。
先前还好看得不可方物与自己缠绵缱绻的脸,现在怎么变得……怎么是陈襄!?
她突然清醒了!她也知道,自己适才有了什么心思,做了什么事。
她神色慌乱,想要逃开。可陈襄哪里肯放她?他抓着她,眼底满是气恨和失望。
“你放开我……”沈连城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跳的疼,心中更是慌乱至极。
“你怎么能……对他还存有那样的心思?”陈襄又问了她一句,声色俱厉。
“我没有。”沈连城坚决否定。
“没有怎会把我当成他,说想他?!”想到先前那一幕,陈襄都还止不住恼怒的情绪。
“我喝多了,我头很疼……我不知道……”
“因为你还爱他。”陈襄打断她,给她的行为下了定论。
“我不爱!”沈连城断然说出这三个字,声音有些大。转念她又觉得自己没必要与陈襄解释这许多,于是偏了头道:“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陈襄瞪着她,神色逐渐变得不再那么凌厉了。虽然目光依然冰冷,但眸间已不再有那么多的愤懑和怨恨。
他放开抓着她肩膀的双手,声色和缓下来道:“说了一起守岁的。”
他不让她走,尽管他心头很恼、很伤、很痛。
沈连城没有做声,也没有执拗于要回家这件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襄在她的杯子里添了一些热茶,唤她坐下。
她真的坐下了,端着茶,心绪不宁地呷着。
她不敢看陈襄。或许,她觉得自己适才的举动,太过匪夷所思,太丢人现眼了。怪酒……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陈襄冷着脸,面对面坐着,却是一杯接着一杯,直喝闷酒。
“你别喝了!”沈连城突然伸手,将酒壶打翻在地。她唯恐他像自己一样,喝醉了,胡来……
陈襄望着她,突然嗤笑一声,问:“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沈连城凝眉看着他,没有答话。
他又笑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没有我,你跟他,或许可以恩爱到白头。没有我,一切……都会很美满。你一定恨我,我说的对吧?”
“是命。”沈连城突然说话了,语气是平和的。“事到如今,一切都是命数。”
她终于愿意跟自己谈论这些了。陈襄心下一片柔软,不禁问:“那你,恨我吗?”
他总是问她这个问题。
他一定觉得,他对她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她恨他,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多希望,她能原谅他?原谅他还不够,他多希望,她能接受他的补偿,接受他……
“说过很多次了,过去的就算过去了。”沈连城跟他说过很多次的,可他还是要问。
分明是她没有以身相许,他就认为她还恨着他。他一定偏执地认为,在他和她之间,除了恨,就是爱,若不恨,那就该爱,就该在一起。
“沈阿蛮……”他唤着她的名字,缓缓站起身,辗转至她身边,在她跟前蹲下身来,与她保持一样的高度,在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她,问道:“你说你不恨我,可又放不下心中的结。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沈连城端坐着,绝不受他扑面而来呼出的热气所惑乱。她笃定地告诉他,“原谅你,并不意味着我就该敞开心扉接纳你。”
“那就是没有原谅。”陈襄一根筋,固执己见。
“……”沈连城觉得头更疼了,不禁抱头揉了揉太阳穴,心乱如麻。
她跟他永远都说不通!
“你不舒服?”陈襄见她痛苦的样子,不禁拂去她的双手,顾自用自己的拇指,分别为她轻揉地按摩起来。
他拇指的温度,以及恰到好处的力量,让一刹愣神的沈连城忘记了疼痛。
他也并非霸道冷酷,他也能对她柔情似水。
沈连城却怕极了。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一个陈襄,让她不知所措。
午夜了,外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炮仗声。无数孔明灯冉冉升起,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美若远天的星辰。
沈连城来到外面,倚着栏杆,抬眸望着,什么也不想,陷入久久的沉静。
陈襄走过来,牵了她落在栏杆上的一只手,暖暖地握于手心。在她欲行挣脱之时,他握紧了些,道:“就这一刻,不要抵触我。”
他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般,竟让沈连城愣了神。
她脑中一片空白。彷徨之际,他在自己额间,落下了一个吻。浅浅的吻,然却久久未有退去。
他的痛心,她能体会吗?
她只知道,他的唇,此刻是冰凉的,一直凉到她的心底。那颗心,便不受控地颤了颤。
孔明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更像星辰。
“我送你回家。”陈襄又一次揽上她的腰际,打算怎么把她带来的,就怎么送回去。
这一次,沈连城不再害怕,莫名地无畏无惧,心绪却有些复杂。
回到太傅府,又是一个无眠夜。(未完待续。)
第281章:赴宴险象
元月初八,李霁的将军府宴席大开,一时间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天子宇文烈携李夫人最后登场,受众人拜跪相迎。
将军府请了京都最有名的伶人唱戏,也请了京都城里嗓子最好的歌姬和身材最曼妙的舞姬,惹人眼目,好不热闹。
登台亮相的,还有十几只毛发又亮又黑,身形矫健的细犬。
十几只细犬,在台上又蹦又跳,生生给众人演了一出群犬狩猎的大戏。
席间看着这一幕的陈襄,早已警惕得汗毛直立。
王崇景这才满意地告诉沈如秀,“这些细犬,是我请人驯养,送给妹夫的。漂亮吧?都是绝佳的品相,聪明又通人性……”
“好端端的送狗给他做甚?”沈如秀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她的目光,也绝不在那十几只细犬身上,而是担忧地遥望远处坐着的陈襄。
他怕狗啊。
她担心得紧抿了双唇,屏住了呼吸。她甚至不知道王崇景噙笑还说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沈连城来了。
她的到来,令在场的宾客都滞住了手上动作。
谁人不知,她是前段时间与李霁闹了和离的前妻?李霁恨得直咬牙的女人?她怎敢来?要知道,李霁今天可是连沈太傅都没请啊。
他恨一个人,连着沈家所有的人都恨了,恨到了明面儿上。她怎么有脸,不请自来?
多少人看热闹,多少人不耻。天子宇文烈也沉默了,李夫人则是一脸的嫌恶与憎恨,深觉她今次来,是来砸场子的。
李霁瞪着眼,眸光寒厉而意外。
在场,恐怕唯有两个人的注意力,不在沈连城身上。这两个人是陈襄和沈如秀。
陈襄始终如看鬼魅一般警惕地看着台上的细犬,仿佛下一刻那些细犬就会朝他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沈如秀则紧看着他,为他捏紧了衣袖,心疼不已。
二人发现沈连城,是在沈连城向李霁送上一份贺礼,并恭祝他入宅之喜的时候。
陈襄万分诧异,一时间竟忘了台上的细犬。她来做什么?
“阿蛮,你可来得有些晚了。”天子宇文烈突然朗声道,“喜宴早就开了。”
“阿蛮来晚了,阿蛮自罚三杯。”沈连城从容作答。
“好!快入席吧。”
宇文烈都发话了,李霁还能说什么?他憋着一口气和满心的不解,直看着沈连城入席而坐。
沈连城特意找了个离陈襄较近的距离坐下,而后自罚了三杯酒。
“大将军,你这些细犬看起来凶猛无比,但不知放出去可会乱咬人啊?”宇文烈有意说这话转移李霁的注意力。
李霁的目光,方才从沈连城身上收回,恭谨答天子问话:“微臣得来的细犬经人精心驯养,素通人性,是不会胡乱咬人的。”
“这就好。”宇文烈满意地点头。
“微臣这些细犬不同凡响,还可做同类不可为之事。”李霁看了陈襄一眼,突然勾了勾唇角,恶意地笑了一下。
“噢?何等不可为之事?”宇文烈故作得饶有兴致。
李霁屈身,方才道:“众人皆知,犬类是分不清颜色的,微臣得来的这些细犬,却天生对颜色敏感。陛下若不信,微臣现在就让它们找出今次宴席上身着……藏蓝色衣服的同僚来。”
众人皆是扫视。宴席之上,身着藏蓝色衣裳的宾客,不出五人,其中一人,恰是陈襄。
知陈襄怕狗的,在场也不出五人,其中却包括李霁。
李霁故意的!他这是要让陈襄当着京都权贵百官的面儿出丑。
“好!那便试试看。”宇文烈兴致更浓,“孤王倒想瞧瞧,这些畜生如何分辨出藏蓝色。”
天子此言一出,沈如秀惊惧得站起身来。险些要大喊一声“陈国公怕狗”,只是一下子瞅到沈连城严厉的眼神,并见着她冲自己摇头,才按捺了坐回去。
可是,沈连城这样泰然自若,是怎么个意思?
陈襄的额角,已渗出了细汗。
这时,沈连城身后的奴子玉荷悄然朝他走了来,递给他一个白色的瓷瓶,低声道:“打开瓶塞,那些畜生便不敢冲您来了。”
陈襄接过,虽不知瓷瓶里是什么,但望见沈连城看过来时平静的脸容,他的心立时放宽了。
他好高兴。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沈连城是为何而来。
原来,是为他而来!
为了他,她不惜置身如此尴尬之地,不畏流言蜚语,不畏他人指指点点和那些异样的眼神。
她是为了他。
李霁的游戏开始了。那些细犬下得台来,便来到宾客之间,分明是嗅着气味在找寻“事先安排好的”人。
它们分头行动,很快咬上了身着藏蓝色衣裳之人的袍子。然而,三五只细犬奔着陈襄而来时,却在距他两步之遥的地方直打喷嚏,而后掉头就跑。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陈襄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细犬离他而去,他还紧紧地握着沈连城让玉荷给他的白瓷瓶。
“怪了,那几只分明认出陈国公身上穿的是藏蓝色衣裳,却是如何不敢靠近?”宾客之间有人生出了议论。
李霁也十分不解,眸光微敛,更是暗自气恼。
不是怕狗吗?这回用了什么方法,竟让那几只细犬对他避而远之?
陈襄回过神来,方才觉出自己的中衣都汗湿了。他方才站起身,称赞道:“大将军养的狗的确不寻常,能分辨颜色。”忽而话锋一转,“可大将军又不是不知,我向来怕极了狗。为了防止它们靠近,平素里都会带这瓶药物在身上的。”
他大方地将手中白瓷瓶亮了出来。
众人唏嘘,却不是因为陈襄手里的白瓷瓶,而是他所说的,大将军明明知道他“怕极了狗”,却要让那些细犬找出在场藏蓝色衣裳的宾客来。这不是李大将军故意想让他难堪么?
这两个身居高位,如同天子左膀右臂的朝中重臣,明争暗斗,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了。
距离近的人几乎可见,李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