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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苑内,沈忠书听得沈连城要请何大夫来,还要拿毒酒杀他,不禁悸吓。
“阿蛮,这何大夫固然是该死,却也不至于你来动手的。”沈忠书语重心长,“你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手上沾血总是不好的。”
“那阿父怎不替阿蛮早早杀了他?”沈连城玩味地看沈忠书。
“这……”沈忠书急得汗都渗出来了,叹了口气道:“我其实私底下找过他。那晚他足给我磕了二十几个响头赔罪,都磕出血了。到底是失误不是故意,我也就没有咄咄逼人叫人去死了……”
“他就没有主动寻死,主动提出以死谢罪的话?”沈连城坐在椅子上,高昂着头,两条小腿交叠,仍是一副绝不心慈手软的样子。
“有啊!怎么没有?”沈忠书正要说的就是这个。想到那晚的情景,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我若晚一声说‘罢了’,他可不就真的一头撞死了?幸得奴子们拦下了。”
沈连城没有做声,嘴角狡黠的笑也微敛了些。
其实,让何大夫来,她是另有目的的。
她不妨告诉沈忠书:“阿父,在京都时祖父给我请了苗疆人看过。苗疆人说,蛊能灭蛊,却不能生蛊。若依着这个道理,那我体内欲蛊因何而来?”
“你是说……”沈忠书立时皱眉,思忖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你是说你体内的欲蛊,是何大夫下的?”
“总跟他给我吃的药有关的。”
“不可能。”沈忠书却是摇头,“不可能是何大夫。他给我沈家人看病,也有十几年了。他在临安城救死扶伤,也从未害过人。”
“待他来了再说吧。”沈连城也不知,这何大夫是否有妖腻。
何大夫终于来了。
他一见沈连城,当时就跪到地上,说了好一番自责的话,还道:“女公子想要怎么惩罚何某,何某都绝无怨言,便是死,那也死不足惜!”
“那就去死。”沈连城顺着他的话,倒直奔正题。
何大夫一愕,仍是羞愧地低了头去。
沈连城让青菱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清酒端至他跟前,而后冷着脸告诉他:“真要赔罪,就把这杯酒喝下去。”
不需她言明,这酒里放了什么何大夫是想得到的。
沈忠书绝不希望自己女儿手上沾血,忙又劝她:“阿蛮……”
沈连城却是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沈忠书莫名,但似乎又猜到了什么。
“何大夫,这酒,你喝还是不喝?”沈连城直逼何大夫。
何大夫是有犹豫的,面对生死,他也怕。但他的手,还是端起了酒杯。
“若我的死,能让女公子心里好受些,那也值了!”说罢竟是举杯,一饮而尽。
这样看来,他是真的想以死谢罪的。
欲蛊一事,他真的不知情?
“那不过是普通的酒。”沈连城说出真相时,心中却觉得空落落地失望。她多希望何大夫面临生死,会说出什么是有人指使他害她之类的话啊。
何大夫因为等死而紧绷的神经霎时放松了。他连连扣头,谢了沈连城不杀之恩。
沈忠书也松了一口气。
“何大夫,”沈连城振作精神,想了想上前,虚扶了何大夫一把,让他起来说话,“我听说,你是在我昏迷后的第三天发现我中的乃七日毙之毒,第五天才给出解药的。就在那几日,你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何大夫擦了擦险些哭出来的眼睛,又擦了擦额角的汗,仔细回想起来,“我断定女公子中了七日毙的蛊毒,回去就出了对病的方子,因为缺了一味药,上山寻了一天,这才在第五日才开了药与您服用……女公子,按说何某的方子真的是没有问题的……”说着他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方子没问题,那会否是药材有问题?”沈连城突发奇想。
听得沈连城一言,何大夫立时回想起一桩事来。
他最后缺的那味药是蔽樟花。蔽樟是常见的乔木,可蔽樟花却是极为少见的。那天,他带了几个徒弟一起上山找,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开花的蔽樟。
就在他焦急得想放弃,想直接找苗疆人来给沈连城看治的时候,一个相貌好看的贵公子却是拿了两支新摘的蔽樟花经过。
有了蔽樟花,他医无不能之名就算是保住了。欣喜之下,他将贵公子手里的蔽樟花都买了下来。
问题,莫不是出在这蔽樟花上?若是有人有意害沈连城,那拿着蔽樟花出现的贵公子,便十分可疑了!
第039章:黑手
何大夫忙将当日采药之事细细地说给了沈连城和沈忠书听。
“贵公子?长何模样?”沈连城问,“可戴面具了?带帏帽?或者,一边脸是毁了的不能示人?”
何大夫却是摇头,“那贵公子,相貌可谓是一等一的好。”
沈连城知道这样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唤了洪祁进来,要他带何大夫去见当日他让给陈襄作画的画匠。
若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画匠,必能画出同一副模样的。
她想不出,除了陈襄,还会有怎样的贵公子要害她。
大半个时辰过去,洪祁终于拿了画像回来了。
沈连城一看,发现画中之人果然有着一等一的相貌,哪里是一边脸毁了容的陈襄?不过,捂住左边脸,右边脸倒是跟陈襄那边好着的脸很是一样呢。
沈连城又让青菱把先前陈襄的那张画像取了来。一作对比,沈忠书和洪祁等皆说像极了。
“画匠从听者口中形容而作画,有些差异再是正常不过。依我看,此二人即是同一人。”沈忠书说。
“这么说来,那陈襄毁容是假?那天晚上是有意让我看到他丑陋的样子!”洪祁一脸郁闷。
陈襄,他到底想干什么?竟如此大费周章……沈连城心下颤栗,越发地惧怕起他来。
陈嬷嬷会找彩云巷最深处的那个苗疆人购买七日毙之蛊,是否也有他的手笔?不然,一个好好的生活在内宅的人,如何会突发奇想地选用苗疆人的东西害人?
陈嬷嬷已被变卖,再找她了解情况已没有必要。沈连城只觉,此事从头到尾都是陈襄一手策划无疑。再追究这些,已无任何意义了。
“洪祁,昨夜水云涧可动工了?”沈连城只想早日做好机关暗算,早日抓到陈襄。
“动工了。”洪祁回过话,想了想还是道:“不知是我与青菱解释不清,还是请来的匠人愚笨,倒是进度慢了些。”
沈连城不想耽搁,于是向沈忠书提出来,今夜就搬到水云涧去住,也不挑什么黄道吉日了。她还请求道:“阿父,让阿母也早些回来吧。”
二妹妹沈如秀的事,她可没心思管顾了。主持中馈的继母早些回来,能免了她不少烦心。
而提到黄氏,沈忠书不禁来气。“若不是她管教下人无方,阿蛮你也不会遭此一劫。”
听言,沈连城暗想,若父亲知道自己遭此一劫其实是黄氏本人蛇蝎之心,会否责怪自己知情不报,害他还把她当妻子敬着?
她绝不会告诉他。
黄氏这次回来,听了自己遭遇之事,定要吓个半死吧。想到那情景,沈连城心头甚至生出了几分愉悦。
吃过午饭,她就要去水云涧了。
子隐听了消息,终于让人传话说要见见她。
沈连城方才想起来,昨日白间他在家府门口拦了自己,却是没说上什么有意义的话。这两天忙这忙那,又加上月事欺身,她也没有去看看他,倒实在是疏忽了。
于是,她决意去厢房找他。
抵达时,子隐立于屋前一颗树荫下,长身而立,若有所思。这便是上一世常常有的画面。
“子隐郎君可是有心事?”这样的话,上一世沈连城倒也问过,只是没有深究罢了。反正子隐也不曾有过要向她吐露心声之意。
他回过头,见是沈连城,便迎出几步,微点了点下颔,算是施礼了。
他穿的,还是越石的衣裳。两日静养,他的气色越发好看起来。绝美的容颜,平静温和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一眼也挪不开视线。
“你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沈连城笑着,不无玩味道,“我有个长兄,过去已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儿了,你却比他还要美上三分。”
子隐本不爱笑,这下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一点唇角。他走上前来,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问沈连城:“你愿意留我,是垂涎我的美色?”
他高出沈连城整整一个头。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他说话时的气息,都扑在了她的额角。
他绝美的样子,让沈连城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却是踩到石子,身子猛地晃了一下。他快速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扶了她。
青菱玉荷看了,皆是瞠目结舌,却也不好说什么。
沈连城忙站好,与之保持距离。
子隐笑了一下,拿出一纸文书递给她。
沈连城打开一瞧,那上头赫然写着“佣契”二字,再细看,发现他是要做自己的护卫。
“你竟有些拳脚功夫?”沈连城很有些吃惊。
上一世,她可不知道子隐是个有功夫的,只知他一向比另外两个面首体力好就是了。当然,上一世他作为面首,倒也没有显山露水的必要。
“那么多人要杀我,没些拳脚功夫,岂不早死了?”子隐倒是奇怪,冰雪聪明的沈连城,竟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沈连城豁然。上一世子隐给他留的印象,倒是根深蒂固地让她失了基本的判断。
不过,上一世沈连城没有关心过父亲是如何收了他的,这一世,她可不敢大意。他身上,谜题太多了。
“你救我一命,我当知恩图报。”这是他的理由。
而沈连城能想到的,则是他为了躲避别人追杀才屈身做一名护卫。
她沉默了少刻,终于道:“与其做我的护卫去外头招摇,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就在晋阳公府,给我那几个未成年的弟弟做师傅,教他们功夫。”
她也是突发奇想,想必他会答应的。如果只是为了一处藏身之所的话,这个差使于他而言,再好不过。与此同时,她那几个弟弟,也能习得一些强身健体的本事。
“也好。”子隐果然答应了下来。
“好。”沈连城高兴是笑,“待会我便跟我阿父招呼一声。
她的笑,带着少女的天真与明丽,也夹着几分交易达成后的聪敏与睿智。
如是安排了子隐,她很快离开了。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子隐恢复了一惯的清冷。从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040章:打斗
李霁得知沈连城留了子隐在府上教几个庶子学功夫,是在第二日。
他本以为,沈连城当子隐是朋友,那作为朋友,总不至于一直住在她府上,迟早是要走的。这下好了,竟让那人有了名正言顺留下来的道理。
为了这件事,李霁找到了沈忠书那里。他说子隐来历不明,不可大意地留在府上。
他哪里知道沈忠书豪无自己的主张?只要是沈连城认可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基本都没有疑议。
说了半天,沈忠书只笑称是李霁横生飞醋,不高兴沈连城对子隐好,才心有偏见。
他还郑重道:“你就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