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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宝的事情正好撞上立冬,因此便耽搁了下来,刘衍原本以为皇帝会借着这个日子将自己召到建康去,圣诏却始终没来。
更令他忧心的是,这个时节正是秋收冬种最好的日子,可那些百姓都不顾家中田地,赴山挖宝,简直疯了一般。
无奈之下,刘衍命陆执带兵将百姓驱散下山,并保证,一旦找到宝藏,定会与百姓平分。
百姓虽不大相信,但也惧怕官兵,只好就此作罢,老老实实回家收粮食,为寒冬做准备。
黄陵的天气冷的十分快,昨日里衫还是褥袄,今日却需穿棉袍了,永明更是早早地披上了裘衣。
刘衍十分心急,立冬刚过,就要带兵到荒漠中去,陆执按照吩咐,挑选出了一披精兵,每个士兵都披袍带枪的,看似准备的十分充足。
荒漠中的风如刀子一般割过众人的脸,生疼生疼,半容也在这次行进的队伍中,两只手不断搓着,似乎是要从中获取一丝温暖。
刘衍和楚沉夏同时注意到她,因刘衍在骆驼上,下来要废一些时间,便被楚沉夏抢先过去了。
“你还好吧?”楚沉夏抓过她的手,只觉得寒意透过手心往身体里蹿来,不由得暗暗打了一个寒颤。
“我……我没……没事。”半容几乎是抖着嗓子说完这几个字。
楚沉夏见她哆嗦得厉害,忙将自己披着的外袍解下来,披到她身上,轻声责备道:“你说你跟来干什么?我们这次去荒漠可不是儿戏,搞不好,连命都会丢掉。”
带着他温度的外袍终于令半容有了一些理智的意识,将外袍拉得更紧些,才道:“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还不是得靠我这个医神来救你们?大不了,大不了就一起死。”
楚沉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紧走两步,又赶到了刘衍身旁。
“去取我的裘衣来。”刘衍侧首吩咐陆执,又转首望向远处,装作不经意问道:“她怎么样?”
楚沉夏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当即回道:“没事,她很好。”
说话间,陆执已经小跑着过来,将手中的裘衣递给刘衍,刘衍却没有接,目光在楚沉夏脸上一顿,温声道:“给他。”
“啊?这……”陆执看了一眼楚沉夏,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裘衣,为难道:“殿下,你这次出行可就带了这么一件裘衣啊,要是给了楚沉夏,那殿下穿什么?”
“让你给你就给,这么点冷算什么,我久经沙场,不惧这点严寒,当日行军作战,比这苦多了,也不见你对一件裘衣计较。”刘衍仍然望着远处,没有回一下头。
陆执轻叹了一声,便将裘衣递到了楚沉夏手中,楚沉夏倒也没推辞,接过之后就披上了。
“那儿有人!”一士兵惊奇道,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个黑点。
左震率先跑了几步过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对着刚才那士兵赞许道:“小子,好眼力,我走得那么近,才看清他是一个人,不过已经死了。”
“哦?”刘衍也有些惊奇,下了骆驼之后,跟着众人一起走到了那人所在之处。
他身上并无伤口,只是口耳鼻处皆是沙粒,大约是被沙子掩埋,窒息而死。
“你们看,这里也有尸体!”跪在地上的陆执正奋力刨沙子,沙堆中露出一双显眼的手来,一旁的士兵都加入了刨沙的队伍。
不一会,竟挖出二十来具尸体,死状都差不多,身上没有伤口,他们穿的都是极为普通的黑色衣袍,因此无法猜测他们的来历。
“这些人应该是前几日进城寻宝的那一批,遇上风沙,就被埋在这里了。”陆执笃定道。
刘衍起身望了一眼四周,点头同意他的说法,“我们已经到了荒漠中心了,这里十分危险,风沙不定什么时候会来,大家要时刻提起心来。”
“是!”众人齐声应道。
“啊!”一声惊呼在众人齐声后发出,众人不由得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士兵整个人陷入了沙中,正不断往下陷去。
最近的士兵忙赶过去拉他,自己却不慎也陷了进去,旁边的几位士兵忙朝他二人赶过去。
却听到楚沉夏一句疾呼:“都别动!慢慢退回来!”
停止脚步的那刻,他们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脚下的沙子似乎是移动的,心里也有些害怕,此刻也不敢说话,缓缓移动脚步,不断向后退去。
其中一名士兵大概觉得退的差不多了,一时松下心来,猛地回身跑了两步,原本坚实的沙地忽然一陷,他与那几个士兵一下子陷了下去。
“快走!”楚沉夏见沙地陷的越来越大,忙抓过半容,半拉半拽地拖到了另一处山坡上。
从山坡望去,沙子已经漫到他们的胸口了,他们似乎在不断挣扎,下陷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殿下,那几个兄弟怎么办?”陆执有些着急。
“没办法了,流沙本来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陷进去之后,你越是动弹,下陷的越快,而且根本没有人力气大的能将他们拉出来,只能靠自己慢慢爬出来。”楚沉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执瞟了一眼楚沉夏,嘀咕道:“你早说啊!”
随即,向前走了两步,高声呼喊道:“喂!你们别乱动!越动陷得越深!”
可那边的几人却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双手不断撑在沙子上,想要借此脱身,最早的那名士兵此刻已被沙子掩住了整张脸,只留出小半个盔甲。
陆执快要急疯了,用尽所有力气大喊道:“快停下来!别动了!”
刘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么远,他们根本听不见你在说什么,荒漠中,五十步之外,就再难听到一丁点声音。”
陆执因大声呼喊涨红的脸此刻却变成了铁青色,目光在刘衍和楚沉夏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在楚沉夏脸上,激动道:“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殿下说要来的时候,你没有出声阻止?殿下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倒是想拦,拦的住吗?”楚沉夏不咸不淡地回答。
“你……”陆执咬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刘衍打断,“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来都来了,继续赶路吧。”
精兵们不约而同望向了方才驻足之处,那里哪里还有什么人?一大片暮色与周围的沙地融为一体,四下又归于沉寂。
顿时没有了刚进荒漠时的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劲,脸上、眼中全是失意和淡淡的悲切之色。
忽然间,狂风四起,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路是走不下去的了,况且众人也都乏了,只好先找个地方,过了今夜再说。
极其幸运的是,没走多久,队伍就进到了绿洲附近,那里有一个天然的湖,一群人看到湖时,如同饿狼一般奔了过去,趴在湖边大口大口喝水。
夜幕降临的非常快,万里无云的夜空上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星星,星光闪的众人眼前一晃,几道白光忽然从夜空中划过。
半容十分欣喜地追了两步,喜道:“你们看,多美啊。”
令人惊奇的是,片刻内,接连不断的白光一道接一道闪过,夜空仿佛下起了星星雨,大家都被这美丽的景色吸引住了,白天的心情也被暂时忘记了,只顾着抬头看天。
“离珠、十二国、天渊、九坎、斗、尾、心、房……”楚沉夏看得忘乎所以,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半容回过头来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一些星象,荒漠真是观星象的好地方,许多星象是城内难得一见的。”楚沉夏回答她的时候,目光始终牢牢落在头顶。
半容见他如此专心,也就不再打扰他,坐到了刘衍身旁,见他眉头紧缩,不由问道:“殿下怎么了?这么美的景色都不看,是有心事?”
刘衍应声抬眼,对她温和一笑,也跟着抬头看天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这里的景色果然别致,这一趟没有白来。”
只看了两眼,很快地又低下了头,双目无神地摆弄着面前的火堆,那边观察星象入神的楚沉夏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刘衍,对上半容的目光,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刘衍忽然起身,陆执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要跟着他,刘衍忙轻声阻止道:“我就是去那边走走,不必跟来。”
暗藏在袖口中的手牢牢紧握,触碰到袖口中的冰凉之物,目光便多了几分沉痛,母亲当初将碧玺交给自己,说的很清楚,这碧玺是他们蒙古族世代君王的象征。
可是,从那几具尸体中搜出来的图纸,为什么与碧玺上的图纹一模一样?这绝不可能是巧合,难道,荒漠深处宝藏所在之地,是蒙古军藏身之地?
刘衍的脚步越发沉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人到底是谁?到底是来寻宝的还是假借寻宝之意想……想做什么呢?
第一百零三章 琅琊王氏
“殿下……”
刘衍听到有人跟了过来,将手中的碧玺不动声色地收好,回转过身,温声道:“若渝?有事吗?”
“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若渝紧紧盯着他,神色异常紧张。
刘衍心中十分惊奇,忍不住道:“你向来干脆爽快,不是这般纠结之人,到底何事,你说就是了。”
“我……”若渝吸了口气,却只吐出一个字,竟是多一个字都不行。
刘衍见她如此为难,当下也没有兴致追问,摆了摆手道:“算了,要是你真的说不出口,我不听也罢。”
“是。”若渝正要退下去,忽然又抬眼问道:“殿下,敢问,你对江城的看法如何?”
“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刘衍诧异道,见她眼中的纠结未曾淡下去半分,就知道自己问错了。
果然见她摇了摇头,刘衍便点了点头,猜测她的难言之隐定和她问的有关,因此十分认真回答道:“你父亲坐拥江城势力,江湖上的许多能人异士也被你父亲尽收囊中,倘若我能得到你父亲江城盟主的帮助,这天下自然也会更安定些。”
若渝目光一闪,正要开口,刘衍却忽然极轻地叹了一声,随即道:“可是,你父亲的心思我实在猜不透,他助我还是助他人,亦或者退隐,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只是,不论将来谁执掌朝廷,江城盟主这么大的势力,威胁太大,用或者不用,势必都会被人盯上,想必你自己心里也十分明白,这也是事实。”
若渝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他的这番说法,现在的天下就像一池水,表面平静无异,水底下却已掀起了各种漩涡,天下归一,是迟早的事。
他们琅琊王氏生于前朝,兴于前朝,势力流传至今,无人可动摇半分,加之王铨鸣又占据了江城盟主之位,江湖上的势力大到可以用只手遮天来形容。
自从一年前,王铨鸣派她相助刘衍,至今都未指示过她,起初,她并未在意,只是时间久了,到了眼下,她不得不担心起来。
若是父亲,真心助刘衍,倒也顺了她的心意,倘若不是,那她又如何自处,若是再让她背地里捅刘衍一刀,简直是为难她。
现在,她也摸不清自己的父亲到底在想什么,可出现在荒漠之上的不速之客,确实像是她盟中之人,说与不说,着实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