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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妃沉默半晌,“不这样,又能如何?”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哪怕一辈子在宫中孤寂至死,她也定不会再做下当初的冲动之举。
这些年来,含月与她一起背负着这个秘密,想必含月宁愿她从不曾来到这个世上,也不愿背负这份沉重。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时光也不可能会倒流,所以宁妃不得不吞下当初种下的苦果,还必须眼睁睁的看着含月公主与她一起遭受这煎熬。
听宁妃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含月公主火气更盛,她猛然站起身,一双大眼怒视着宁妃,怒声道:“母妃,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父皇的身子骨还算健壮,真要等到父皇驾崩那一天。只怕还有至少数年时间。这么长的时间,母妃以为这件事还能一直瞒下去不成?”
宁妃眼中现出痛苦之色,她闭上眼,哑声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等上数年又有何妨。只要存儿能登上皇位。咱们母女又何须再为这些事而担忧?”
含月公主失望地看了宁妃一眼,“母妃,你扪心自问。这样你的心里就可以无愧吗,皇兄这么多年都一直在为做一个好皇帝而努力,若是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父皇的骨血,你想过这对他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吗,以皇兄的身子骨,他又能不能经受得住这种打击?”
说到后来,含月公主声音趋于尖锐。
宁妃听了含月公主的这番话有些失神,含月公主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这些年她也不只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这个秘密注定是要死死压在心底的,哪怕有半点风声透到皇上那里,他们母子三人绝对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活到如今已经如行尸走肉那般了,便是就此赴黄泉也无谓,可是含月与太子,她怎么忍心让她的儿女为她当初犯下的错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就一直瞒着存儿吧。”
宁妃听到自己这样说。
她知道赵载存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既然真相只会让赵载存痛苦,那她们就守好这个秘密,不让他知道好了。
“瞒着?”含月公主又是一声冷笑,她也不知为何今天心里的火气格外的重,叫她忍不住说出许多以前从来不曾对宁妃说过的话,“母妃,你以为,皇兄如今的容貌与当初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这些年也是无人敢往那方面想,再则那人早就从父皇身边离开,否则你以为以父皇的多疑,他会对此事没有半点怀疑?”
宁妃又是一阵沉默。
含月公主继续道:“可那人到底是大武朝的臣子,而且还一直在京中任职,若是哪一天父皇在哪里再见到他,母妃觉得,父皇对那人与皇兄相似的容貌,会不会有疑虑?”
帝王的疑虑,往往也就意味着鲜血。
“而且将来就算皇兄成功登上皇位,这满朝文武发现他们的帝王容貌与朝中一名臣子有五六分相似,母妃以为,他们会不会想到什么?”
宁妃眼中闪过惶惑。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为当初的冲动而后悔,也发誓以后再也不与那人相见,所以听到那个娶妻的消息之后,她心中难受之余,也是松了口气的。
可为何,就算是这样,她与她的儿女,也仍逃脱不了当年之事的影响?
含月公主见宁妃这副样子,也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她沉默半晌,突然道:“母妃,上次那人为他夫人办生辰宴,我特意去看过他。”
宁妃身形为之一颤,然后却是抓住含月公主的双肩,双眼迅速泛红:“含月,你怎能如此大胆,你知道若是被人发现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宁妃狠狠捏着含月公主的双肩,努力让自己只关注含月公主的大胆行径,而不去想听到那人为他夫人大办生辰宴时,心里一闪而过的隐痛。
含月公主感受着肩上传来的痛意,也不提醒宁妃,而是淡淡地道:“母妃又何须如此,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只是特意去警告那个人,叫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母妃以及皇兄跟前而已。”
想到那次短暂的见面,含月公主也有几分恍惚。
宁妃身子一软,捏在含月公主肩头的手上也一阵无力,她松开手,喃喃道:“都是母妃的错,若不是母妃当年行差踏错,含月你和存儿也不会时刻有深陷泥潭的危险,只希望如含月所说,那个人再也不要出现在你们面前,存儿也永远不要知道他的身世……”
然后,冷不防的。宁妃和含月公主身边响起一个失魂落魄的声音。
“那个人,是谁?我又有什么身世?”
陡然听到现场还有不属于自己母女两人的声音,宁妃和含月公主面现骇然,她们先前早就已经将宫人都打发下去了,还严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她们谈话,这时又怎么会突然有人闯进来?
待抬头发现来者是太子赵载存,两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但随即,却又齐齐变色。
松了口气,是因为来者是她们的至亲。变色。则是因为,赵载存突然出现在这里,还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他岂不是将两人先前的对话都听到了?
宁妃与含月公主心心念念的。就是不想让赵载存知道这件事。可如今。却是由她们亲口告知了赵载存真相?
想到这些,两人站起身。
“存儿!”
“皇兄……”
赵载存与生母和妹妹这么多年来都极为亲厚,哪怕他名义上是记在皇后苏沉鱼的名下。也没改变这一点。
若是往日,见到生母和妹妹,他必定会十分高兴,然后几人互相问候嘘寒问暖一番,可这时,他脑中却只回想着先前听到的那番话。
他从来不知道,在母妃和含月的生活里,还有一个“那个人”,而他是大武朝名正言顺的太子,又有什么“身世”?
赵载存无论怎么说也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对世间的阴暗面也有一定的了解,只通过所听到的这只言片语,已经可以大概拼凑出事情的一些真相来,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愈发觉得无法接受。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又当了这么些年的太子,可突然却从生母与妹妹口中得知,他这个皇太子的身份其实还另有隐情,那他这些年的努力岂不就是个笑话?
叫他如何能接受?
更严重的是,若是母妃与含月所言为真,这件事若是被父皇所知,他们母子三人,又哪里还能有活命的可能?
太子本就不是个身体康健之人,只察觉出宁妃与含月公主话中隐含的意思,就已经让他身形微晃,喉头更是跟着一甜。
“你们……”
他看着满脸担心的宁妃与含月公主,终是没能忍住喉头传来的痒意,咳嗽几声之后,陡然喷出一口带着腥臊之意的鲜血来。
“存儿!”
“皇兄!”
宁妃与含月公主一边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子,一边急声呼道。
可是,更让含月公主惊骇的是,在太子倒下之后,她居然看到,就在他们谈话的内殿门外,还立着两个太子身边的皇家死士,而这两名死士面上,这时正挂着满脸的震惊。
糟了!
这是含月公主的第一反应。
这岂不是说,方才皇兄听到的,以及皇兄与她们所说的话,都被这两名死士听到了?
被这些死士听到,对含月公主来说,就意味着这件事会传到赵天南的耳中。
若真是这样,他们母子三人,岂不是就要共赴黄泉?
宁妃与含月公主这些年如此费力的守着这个秘密,为的不就是自身的安危吗,如今这个秘密居然就如此轻易的有了外泄的危险。
眼见那两人震惊之后有了想要离开的意思,含月公主也顾不得多作考虑,厉喝一声,道:“来人,将这两个人给本公主拦下!”
含月公主所谓的来人,自然是指的赵天南拨给她的那几名皇家死士。
哪怕她也知道,让赵天南拨给她的皇家死士拦住那同样是皇家死士的两人,也同样有将事情传到赵天南耳中的可能。
但这时,她也只有用这几名死士才能将人拦下。
含月公主身边的几名死士本是被她打发守在殿外的,这时猛然听到她的喝声,自然迅速现身,但同是皇家死士,他们之间就算并无多少联系,但至少也都对旁人有个印象,见含月公主让自己等人拦下的是同伴,这名死士眼中少见的现出迟疑之色,动作也难免显得有些迟滞。
跟着赵载存过来的两名死士哪里能不知道含月公主的打算,他们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明白就算他们将事情转述给赵天南,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他们也同样活不下来,但在这些死士眼中,生死并非最看重的,哪怕过后会死于赵天南的命令之下,他们也誓要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主子。
所以,见同伴并未下死手阻拦自己两人,这两人哪有不奋起反抗的道理,眼见含月公主唤来的几名死士就要拦不住人,含月公主也急了,若是让这两人成功离开,有性命威胁的就会变成他们母子三人。
目光往吐过血之后已经陷入昏迷的太子身上一瞥,含月公主一狠心,道:“这两个人不仅背主,还受人指使试图谋害太子,还不速速将他们拦下!”
含月公主身边的死士闻言一惊,手上动作下意识的就狠厉了几分。
谋害太子,这个罪名实在太重,更别提当今皇上还就太子这么一点骨血,事关太子的安危,哪怕这几名死士对同伴居然会背主感到不敢相信,但既然含月公主已经如此说了,他们也只有先将人拦下来再说。
于是,在含月公主身边死士的拼命阻拦之下,好歹将那两名死士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141章 查
将赵载存身边的两名暗卫打晕,又封了他们的嘴,含月公主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是成功将人留了下来,可是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谋害太子,含月公主心里最是清楚。
谋害太子这种大事,必定是要传到赵天南耳中的,到时候一彻查,只怕什么都会暴露于赵天南眼中。
而这,正是含月公主最为担心的。
心忧之余,含月公主突然想到,那次在百花园里,凤止歌曾对她说过,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可以去找司礼监的于公公。
含月公主心里其实并不十分相信,比她还小些的凤止歌能指挥得动于公公,毕竟于公公可不是宫里那些没名没姓的小宫人,可事到如今,光凭她自己,是不可能将这件事压下去的。
别无他法可想,含月公主只能去于公公那里试试。
把身边的几名死士留下来看着那两人,又让宁妃亲自盯着,含月公主这才去寻于公公。
于公公作为宫里有一定分量的公公,他的住处自然极容易打听,虽然被打听的内侍诧异含月公主为何会去找于公公,但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含月公主。
于公公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三两间房再加上一个由低矮围墙围起来的空坝,但比起那些许多人一起挤大通铺的宫人来说,又要好出许多了。
含月公主的运气不差。这天正好于公公不当值,她到时,于公公正在两名小内侍的服侍下用午膳。
见含月公主没带任何宫人走进院子,两名小内侍无措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