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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有亲眼看到过战场上的景象,曾博就只能凭空想象,而想象力这种东西,有时就与“未知”一样,是制造恐惧的利器。
想到自己踏上战场后,可能会被巨型蜘蛛吸干血液、吸走内脏、吸成人皮包骨头,可能被三头魔怪那无法浇灭的幽蓝火焰烧成灰烬,还可能以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死法离开人世,曾博没法不害怕。
再想象一下家中父母接到噩耗,从某位军官手中接过自己的骨灰瓮,而后掩门大哭肝肠寸断的场景,曾博心中萌生退意。
可军法严酷,部队哪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唉。”曾博极度压抑地发出一声低叹,轻微的叹声本该被车轮形式声盖过,可坐在旁边的连长却听见了这一声轻叹,转过头问道:“叹什么气?”
曾博立刻抬头挺胸,扯着嗓门喊道:“报告连长!没有叹气,是深呼吸!”
“放你的屁。”铁面无情的马连长怒骂一声,接着居然一改往日严肃的作风,伸手在曾博肩头轻轻推了一把,笑道:“你这种新兵蛋子还想蒙老子?老子扯谎的时候你还在摸鸡屎呢,说,是不是害怕了?”
曾博真的很想当场承认自己胆怯,但他知道连长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队伍里出现胆小的逃兵,一旦承认自己胆怯,马后炮必定给自己“开小灶”,所以曾博用更大的嗓音吼道:“报告连长!没有害怕!我是你的兵,我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刚入伍的第一天,马连长就对着全连吼过一句话:“做我马向前的兵,就不应该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所以曾博认为自己答出了标准答案,可没想到马连长却嗤笑一声,说道:“得了吧,别扯淡,谁还不是从新兵蛋子过来的?你们现在在经历的,那都是我们已经经历过的。”
这话一出口,坐在车厢里的新兵蛋子们全都感到不可思议,而坐在副驾驶位的带车干部、坐在车厢最后左右两侧的车长和安全员,还有坐在最前侧的安全员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放着皮卡不坐,跑来跟你们一起坐这大屁股,就是知道你们心里会慌。慌了很正常,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天生的英雄好汉,谁第一次上战场不是满头满手的汗?”
新兵们睁大了眼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紧张产生了幻听,这话换个人说倒也没什么,可是从马连长嘴里说出来,那效果可真算是惊世骇俗了。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当年我刚入伍的时候,江北大暴雨,浑黄的洪水涨上来,直接漫过河堤,两个县城的老百姓危在旦夕,部队冒着大雨连夜救灾,那时候还不算是打仗呢,我一样吓得发抖。”马连长眼神飘忽,追忆往昔,“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下了省道以后车就走不了了,我们就在排长的指挥下换上雨靴和雨衣,徒步前去救灾。”
“啧,豆大的雨点砸到脸上,又冰又疼,到了全是泥巴的乡道上,脚一踩就陷下去一大块,水能没过膝盖,就连走路都费力,可我们还要背着救灾物资和工具,蹚着黄澄澄的泥巴水赶去河堤。”
“当时我真的很想偷偷溜走,因为我怕我会给水淹死,要不是亲眼见到,你们真是很难想象到在大自然面前我们到底有多渺小。”
“可是我不能当逃兵啊,浮阳县和开平县几十万群众性命都悬在绳上呢,一旦大河决堤,那就是震惊全国的特大灾害,只要还是个人心未泯的人,都不能在这时候做逃兵。所以没办法,不管心里有多怕,都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上!”
“我就这么一路跟着排长还有战友们来到救灾点跟大部队集合,正好听到一个重灾区乡长在哭喊,他说暴雨毁了他乡里两百多间民房,上千村民无家可归,积水淹了底盘,他拼死了命也没法把车发动,于是就豁出命去,抱着个备用轮胎的内胎当成游泳圈,一路游到浮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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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曾经的英雄(下)
听到这里,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忍不住问道:“连长,真有那么大的雨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马连长不以为忤,咧嘴道:“那是你没见过,那时候你估计还在念小学呢,狂风骤雨说的就是那种天气,那风呜呜叫起来,跟一群小孩子在哭似的,刮的树冠东倒西歪,老大的雨点掉个不停,像水帘一样能把人的视线遮住大半,抬头一看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马连长是大头兵出身,专业性的东西学了不少,词汇量和文学素养都很有限,可着朴素的描述方式却让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画面感,配合上外面车辆行驶声和呼啸的风声,仿佛把当年那一场暴雨带到了战士们眼前。
“然后呢?”曾博问道,不知不觉间,他已被这个故事吸引住。
“具体过程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当时浮阳县的县高官也是豁出去了,使尽浑身解数,想尽一切办法,梳理县里乱糟糟的关系,想办法把这些总是惦记着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狗东西们拉到抗洪救灾的战线上。”
“为了让这些人团结救灾,县高官得罪了一大批人,还在县委大楼骂娘跳脚,听说还差点动手打人……”
“县高官不是一把手吗?他讲话还有人敢不听?”先前发问的小战士见连长没有责骂自己,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你懂什么,早些年,基层管理差得很,好多乡县都是本地势力盘……盘根错节,县高官说话也未必好使,尤其在那种发大灾的时候,你好好听,别打岔。”马连长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在河堤担任总指挥的是当时的浮阳县县长,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吧。”
“我们刚赶到河堤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他,我当时琢磨着领导怎么也有人给撑把伞呢,但因为交换机和通讯设备全都出了问题,他就把身边人全都派出去了,有去广播台发通告的,有去组织乡民自救的,有去联系运输公司派卡车和泥头车的,还有去搞沙袋和土方的,当然,还有联系县城武警中队和军区的,那时候通讯断了一大半,要不是他们通报及时,我们也没那么快赶到。”
“而他自己,就那么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穿了身雨衣,但还是满头满脸的水,西裤的裤管卷着,脚下雨靴跟我们一样,全是烂泥,跟那些灾后才到救灾现场挖上一铲子作秀的领导完全不一样。”
“就看那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有魄力的好汉,可我还是没想到他能有魄力到那种程度……当时填堤的工具和沙袋都不够用,本来呢,像这种有危险的河段,河堤上必须常年预备沙石土方应急,可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早些年基层管理不到位,很多农民和做土方生意的都会偷偷把应急用的沙石土方拖走。”
“到了涨水的时候,应急土方不够用,市里的救灾部队又还没有到位,山区泥石流就把唯一一座桥给冲垮了,运送石料和沙包的拖拉机、卡车全都过不来,必须要绕路,可是情况紧急,等不到沙包运过来就要决堤了!”
“于是他就下令,让人破了商店的门,需要的工具一律拿走,再留一张县政府的借条,至于沙包,嘿,他直接带着几十号武警兄弟闯了粮库,用仅有的三部拖车把一袋袋的粮食往外搬,拖到河堤上当沙袋用。”
“天大的胆子啊,就算河堤保住了,粮库空了,他还是要担责任,可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搬空了粮库。”
“有了这些粮食加固堤坝,总算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把洪水猛兽挡在了河堤外,另一边,县高官亲自出马,带起队伍排除路障,给增援部队指路……”
“好!”两次提问的小战士鼓起了掌,为故事中的县长、县高官和抗洪英雄们喝彩,全然抛下了心中的恐惧。
“还没讲完,让你别打岔。总之,河堤暂时保住了,我们在那搬运粮食加固堤坝,县长也没闲着,他倒没有作秀似的非要跟我们一起动手,而是很聪明地保存体力,四处走动,喊话发烟,让大家都看到堂堂县长还在抗洪一线,也就没人敢撤,相反,越干越是士气高涨,”
“你们是没见过那场面,也不分什么武警军队和老百姓了,有一把子力气的就卷起裤脚跟我们一起填河堤,干部分到各处靠喊话和对讲机交流指挥,群众在后面摇着红旗替我们打气,那是我这辈子头一次知道‘军民一心’是啥意思。”
“过了几个小时,终于等来了增援部队,载着砖石沙包的车队全开过来了,眼看着河堤就能安稳守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车队离河堤还有一截路的时候,一波洪峰扑了过来,紧接着就是管涌,眨眼间河堤就垮塌了十几米。”
“当时我心脏都快停跳了,妈的,河堤一垮,我们这些人全都淹了不说,洪水还要席卷整个浮阳县,到时候就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泽国千里?”曾博心有灵犀地说道。
“对!”马连长递给曾博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有千里那么夸张,但浮阳县肯定得成泽国。”
曾博想象了一下那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十万户人家生离死别的后果,不禁颤了一颤。
“就在这时候,那个县长跳起来举着喇叭喊话,他说……”
马连长闭眼酝酿了一下,模仿着记忆中那副英姿高喊道:“要撤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跑不了,那就来跟我干他娘的贼老天!大不了我们死,保乡亲们活,党员团员先跟我冲,冲!”
“喊完,他一把扔了喇叭就真的往河堤上冲,他秘书还有几个干部吓了一跳,冲上前要拉他下来,反而被他拉住了手,后来干脆也不撒手了,后面又是我们排的战友们还有武警兄弟们冲了上去,大家手拉手堆成人墙,喊着口号往水里走,用滚烫的胸膛挡住洪峰。”
“啧,那水浪汹涌,我心里却更汹涌,翻江倒海,波澜壮阔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成为英雄的澎湃。”
讲到这里,铮铮硬汉竟然有些哽咽,但他眼中闪过的光芒让人为之一振。
“靠着我们拼命争取的时间,泥头车和拖拉机开上来,大批沙包填下去,采石场的大石块也放过去加固堤坝,总算救回了河堤。”
“呵呵,后来,市电视台和省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县高官在朝阳照耀的河堤上接受了采访,那县长却累得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刚好就躺在我旁边。”
“我说,刘县长,你救了浮阳县,这种情况只有你救得回来,你是天生的英雄。他咬着根泡得皱巴巴的烟笑了,他说,刚才堆人墙的时候我看出来你害怕了,其实我比你还害怕,这世界上哪来什么天生的英雄,国际歌还唱呢,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这责任到眼前了,就得担!再怕也得咬着牙上!”
“报告连长!”曾博喊道,“我好像看过有关这件事的报道,人民日报还给了一句评语:军民一心,以血肉之躯共筑抗洪救灾的钢铁长城……是98年,对吗?”
“对。”马连长点头,沉痛地说道,“故事里那位县高官,就是后来的南都市市高官汪百宁,而那位县长,就是后来的远江市市长刘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