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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受雇转运机器的本地人说:“这要多亏了刘处长。”
“刘处长是谁?”周赫煊问。
那本地人说:“四川善后督办公署财政处处长刘航琛,人家是北大的高材生,现在专门帮刘司令打理财政。刘处长刚刚上任,就裁撤掉30多个税捐机关,咱们这些搞搬运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张谋之奇道:“这可稀罕,一般帮军阀搞财政的,都想方设法多增税,刘航琛居然大肆裁撤税捐机关?”
“那可不是,现在都传刘处长是财神爷转世,”本地人兴致勃勃的说,“我听说啊,刘处长上任一个月,就让一直倒贴钱的督办公署结余税款100多万,第二个月又结余200多万。”
“有点意思。”周赫煊笑道。
那本地人说:“何止有点意思,刘处长的故事可多了。以前当兵的找商家借款,那都是有借无还,大家只当破财免灾。刘处长上任以后,也忙慌慌的到处借款,但人家很讲信用。借款到期以后,没有商家敢去要账,刘处长却亲自带人上门还钱,连带利息一分钱都不少!”
周赫煊突然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刘湘,能够在川军诸多军阀中站稳脚跟,最后从名义上统一四川了。
手底下有个懂得理财、又懂得收拢民心的行家,那是非常重要啊!
……
重庆明显跟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几乎看不到黄包车的影子。
山城嘛,拉黄包车还不得累死!
惯用的交通工具是滑竿,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成担架,中间架着竹编的躺椅。周赫煊和张谋之坐在滑竿上,轿夫抬着滑竿爬坡上坎,感觉摇摇晃晃的颇为舒服。
别说跟天津、上海比,就算跟九江比较起来,此时的重庆都显得很落后。
基本见不到什么现代建筑,到处是传统的木楼或者竹篓。刘湘在这里悉心经营也才一两年时间,重庆暂时还没发展起来,可能过几年会有比较显著的变化。
二人带着随从,从朝天门一路来到菜园坝,把机器安置好以后,便准备在附近找旅馆歇息。
就在此时,迎面走来一群人,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
抬着周赫煊的两名滑竿挑夫,也连忙避让,差点把周赫煊给摔下来。
一匹拖着架车的川马因此受惊,直接把街边的小贩摊位撞翻,小贩立即和车夫争论起来。一个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另一个只愿赔毁坏的货物,吵得是不可开交。
引起骚乱的是个大胖子,他也坐在滑竿上,不耐烦地说:“闹啥子闹,滴点儿大的事,硬是奔得青红白脸的。好多钱嘛,我来赔!”
小贩立即笑嘻嘻地上前说:“哈公,一点小买卖,不值几个钱,两块大洋就可以。”
“给他两块钱,”胖子挥手对随从说,“搞快点,不要耽误我看川戏。”
周赫煊听到小贩称呼胖子叫“哈公”,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他出声问道:“可是范司令?”
乍听到标准的国语,大胖子有些愣神,疑惑地看着周赫煊问:“你是哪个?咋个认得到我诶?”
“鄙人周赫煊。”周赫煊笑道。
大胖子对手下嘀咕道:“莫不是哪个来重庆公干的中央大员,一口官话倒是说得有板有眼的。”
他手下还真有明白人,立即回道:“哈公,这位先生可了不得,是个名满天下的大学问家。蒋总司令都要读他的书,还把他的书印来发给当官的读!”
“啷个厉害呀!”大胖子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看不出来哟。他咋个认得到我呢?”
手下拍马屁说:“说明哈公已经声名远播了,连大学问家都晓得你!”
“嘿嘿,要得,要得,”大胖子连忙从滑竿上下来,高兴地喊道,“周先生,一起去听戏嘛。我范哈儿做东,保证让你在重庆耍得巴适!”
415【范哈儿】
范哈儿,本名舜典,字邵增。
在四川话里,“哈儿”就是“傻儿”的意思。这位爷出身于地主家庭,自幼不喜读书,却喜欢听人说书,满脑子都是江湖豪侠劫富济贫的思想。
说白了,范哈儿有些像后世被《古惑仔》影响的少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13岁便加入当地的袍哥组织。
自晚清以来,四川从来没有太平过,几乎年年都在打仗。
普通百姓的日子自然过得艰难,但像范哈儿这种滚刀肉却混得如鱼得水。20年来,他从一个袍哥小兄弟,混成刘湘手下的师长,去年还被常凯申委任为川鄂边防军司令。
如今四川的内乱暂时平息,只剩下刘文辉、刘湘两叔侄最厉害,一个霸占川西,一个霸占川东。
二刘本是亲戚,也一向是天然盟友。但他们把其他军阀压服以后,不可避免的互相敌视起来,都想灭掉对方统一四川。
范哈儿实力不俗,自然也成为双方拉拢的对象。
就在上个月,四川省主席刘文辉,拿出50万大洋重金收买范哈儿。范哈儿表面答应,从容收下那50万大洋,回头就把刘文辉给卖了,还拿着巨款问刘湘该咋办。
刘湘对此一笑置之,让范哈儿拿着钱去上海玩玩,只要不掺和二刘之间的斗争即可。
范哈儿没有立即前往上海,而是带着钱到重庆。他在菜园坝附近的上清寺,选了一块地皮,正在大兴土木修建“范庄”。
历史上,等“范庄”破土动工以后,范哈儿就会顺江而下到上海,被青帮老头子张锦瑚收为关门弟子,还跟杜月笙拜把子一起做鸦片生意。
范哈儿一生有三桩轶事最为出名
一是他兵败落难时,为了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带着人到处抢劫财物。等范哈儿发达以后,又把当初被抢之人悉数找来,连本带利的发还财货。
二是他妻妾众多,姨太太就有好几十个。其中一个叫紫菊的小妾,在重庆开明学校读书时,跟青年校长王世均相爱。范哈儿被戴绿帽后虽然愤怒,但最终选择了原谅。他收紫菊做干女儿,收王世均做干儿子,出资5000大洋当嫁妆,用嫁女儿的礼节把小妾给嫁出去。
三是他看上了体育明星“南国美人鱼”杨秀琼,根本不顾常凯申、宋美龄夫妇的面子杨秀琼是宋美龄的干女儿,居然强逼杨秀琼离婚,再自己娶过来做姨太太。
范哈儿这个人的性格极其复杂,他仗义疏财、豪爽大度、知恩图报,却又老奸巨猾、贪财好色、为祸一方。他胸无点墨,欺男霸女,满脑子豪强思想,却又在关键时候深明大义,为了抗日散尽家财,最终起义反蒋投靠我党建国后竟然身居高位,得了善终,享年83岁。
……
如今的重庆还比较落后,新新大戏院、国泰大戏院尚未落成。
范哈儿带着周赫煊、张谋之,来到机房街(后世解放碑附近)的悦和茶园,这里有重庆最出名的川戏班子。
四川茶馆和上海、天津的茶楼有很大不同,茶馆内摆放的都是竹编椅子,可端坐、可半躺,再泡上一盏盖碗茶,无比悠闲惬意。
舞台上,一个肩插佛尘的花和尚出场,只那么走了几步,便引来全场喝彩。
“好!”
范哈儿高兴得疯狂鼓掌,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他给周赫煊、张谋之介绍道:“周先生,张先生,演花和尚那个叫刘成基,遂宁走出来的娃儿。不要看他年轻,他的花脸(丑角)可是重庆一绝。这出《醉打山门》,得了赵瞎子的真传,演得硬是安逸,全重庆找不出来第二个。”
《醉打山门》乃是昆剧知名戏目,此刻用川剧的形式表现出来,居然别有一番韵味。
刘成基扮演的花和尚鲁智深,打抱不平时威风八面,喝醉酒后却憨态可掬。特别是那眼神和表情,配上川剧念白唱腔,表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滑稽之感。
“好好好!”
一出戏唱完,范哈儿不停地拍巴掌喝彩,乐颠颠说:“狗x的,龟儿子硬是要得,给老子打赏刘三荣(刘成基)10块大洋!”
直到离开了茶园,范哈儿还在对刚才的表演赞不绝口,他又拉着周赫煊、张谋之去饭馆喝酒。
酒菜上桌,范哈儿举起酒杯说:“周先生,张先生,我范哈儿是个粗人,文绉绉的话不会说。这杯酒,我敬两位。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我干了,你们随意。”
“好说,好说,”周赫煊一饮而尽,笑着用四川话说,“我也是袍哥人家,以后就不要喊先生了。”
范哈儿惊讶道:“你也是哥老会的?”
“我是美国五洲洪门的坐馆,”周赫煊笑道,“洪门、汉留(哥老会)源出一家,你我兄弟都是自己人。”
“搞豁是洪门总堂的兄弟,失敬失敬,”范哈儿连忙举杯说,“周老弟,我范哈儿有眼不识泰山,自罚三杯!”
周赫煊说:“不必自罚,喝酒就是。”
“不得行,不得行,罚酒是必须的,”范哈儿连饮三杯,擦嘴说,“袍哥人家嘛,决不能拉稀摆带,喝几杯酒算啥子?”
“哈哥豪爽!”周赫煊竖起大拇指。
两人又闲聊片刻,范哈儿才问:“周老弟咋个就认得我呢?”
周赫煊胡诌道:“我听李宗吾先生提起过哈哥,他说你为人仗义耿直。”
“李先生居然还夸我啊?”范哈儿受宠若惊。
李宗吾在四川名气太大了,不仅在教育界、文化界受尊重,还给多位四川军阀当过顾问。再过几个月,刘湘把叔叔刘文辉斗败,也会慕名邀请李宗吾当自己的顾问。
周赫煊笑道:“哈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当年主动发还抢劫的财货,四川哪个不佩服?”
“嘿嘿,嘿嘿,年轻时候的荒唐事,说起来脸红,”范哈儿对此又是得意,又是尴尬,他转开话题问,“周老弟这趟跟老丈人一起来重庆,是要做啥子大事哇?”
周赫煊道:“我准备在重庆开一家工厂,正要拜会刘湘刘司令。”
“这个好说,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就帮你引荐!”范哈儿拍着胸脯说,“刘司令还是要给我范哈儿几分面子的。”
416【巴蜀王】
民国初期和中期,要论哪支军队名声最坏、战斗力最差,川军排了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要怎么来形容川军呢?
四个字:乌合之众!
民国年间军阀混战不休,巴蜀之地显得尤为奇葩。
其他地方的军阀都已经跨省大战争天下了,四川这边还在旷日持久的窝里斗,而且几度被外省军阀控制。
从1912年到1934年,历经大小400余战,四川军阀混战持续了22年之久,期间从来没有停歇过,好像是在打一场叫做血战到底的四川麻将。又似乎是在养蛊,把一堆毒虫扔在四川盆地这个蛊盘里,谁能厮杀到最后,谁就是真正的蛊王。
刘湘就是那只蛊王,巴蜀王!
我们来看看刘湘的成长史,军校速成学堂毕业、见习官、排长、支队差官、营长、团长、代理旅长、旅长、师长、军长、川军总司令。他的每一次高升,都见证了一场或数场内战,是靠战功硬生生往上窜的。
在四川的军阀混战中,政治站队往往没有鸟用,能不能生存全靠手底下的部队。刘湘其实好几次站队错误,但他有兵有枪有钱有粮,胜利者也必须重用他。
最诡异的是,四川本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