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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先,我如今的身子怕是不能生养了,轻鸢那丫头也稚气了些,我既然嫁给了你,那这个靳府我也有一份责任,你趁早多纳几门偏房罢。”苏木棉背对他,淡淡地说道。
谁料想,这些日子战战兢兢过着的靳慕先,听到这般言语,竟发狂似得红起眼来,扳过她瘦削的肩,怒声道:“棉棉,这么多年,我是错的离谱,你不原谅我也是我自得的下场,可你不能这般来对我,把我推远,我曾以为我在你心里还残存些眷恋,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靳慕先走到门口,回头道:“棉棉,我们注定要这般么?”
直到靳慕先走远了,宣纸上的墨迹已干透,苏木棉抓住自己的衣襟,一会儿汗水就覆上了额头,费了好大的力气,苏木棉才站定,刚想唤果儿,只觉得喉中一股腥甜,剧烈咳嗽之中,一俯身一口鲜血便洒在黑白的宣纸上,苏木棉抬手卷起了纸,放进锦盒里。
等夜里,炮竹声不绝于耳,苏木棉立在自己的苑里,也瞧得见城里夜幕中绽放的焰火,想象其他人家喜庆的氛围,待到前厅的下人来传膳的时刻,苏木棉往面颊上搽些桃花粉,又用簪子挑了些胭脂膏,敷在唇上,细细地妆扮一番,总算是有了些气色,及到了前厅,靳慕先允了下人们各自去玩自己的,又打发了赏钱,只嘱咐了下人注意府上安全云云,个人都欢喜地去了。
内厅里,屏障内圆桌上已布满了菜肴,厅外,靳慕先执着火折子站在檐下,嘴角噙着笑瞧着正玩焰火棒不亦乐乎的莫轻鸢,苏木棉与他并肩站在檐下,靳慕先心里还存着白天的气儿,抬腿便想离开,苏木棉攥住他宽厚的手掌,道:“好好过个年罢,别扫了轻鸢的性子。”
靳慕先侧过脸看着她,反握住她的手,道:“棉棉,新年好。”空中的焰火划亮了夜幕,映着苏木棉的侧脸,靳慕先只觉恍惚,仿佛时光重返。
旧年苏府,大年初三,靳延桓携了自家独子靳慕先上苏家拜年,管家领着靳家父子进大堂,苏泰呈热情地招呼他们于楠木太师椅上坐,苏家主母江慕云坐于左侧,悄悄打量着靳延桓身旁的小儿子,身量颀长,模样生得倒是极好的,心里盘算着和自己的槿儿倒是相配,那厢靳苏两人正谈着官场上的事,江慕云对旁边的丫鬟招了招手,片刻之后,苏木槿便从侧间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举着茶案的小丫头。
苏泰呈见女儿出来,忙笑着招呼道:“槿儿,快来见过你靳叔和靳哥哥。”
苏木槿羞怯地低着头行了礼,便奉上了茶,靳延桓对着苏家夫妇笑着夸奖了一番苏家女儿,苏木槿退回江慕云身旁,抬头时正撞上了靳慕先的眼睛,她害羞地垂下头,靳慕先也别过头,喝茶掩饰着自己,他与苏木槿通信已有半年有余,信上娟秀的字迹,字里行间皆与他心灵相通,这比那些只懂胭脂水粉的闺阁小姐,更合他心意。
江慕云瞧着两个孩子之间的情愫,暗自乐着道:“老爷,你瞧瞧,这两个孩子多登对呀。还是你眼光好,慕先这孩子瞧着也是个能干的,开年科举,老爷你可帮衬着,咱们两家很快便双喜临门。”
苏木槿害羞地拿绢子半掩着唇,娇嗔地转过了身去。
“小女与慕先也算是从小的缘分,这门亲就早些办了罢。”苏泰呈笑着说道。
靳延桓也笑着回应道:“我自会教导犬子好好待令千金。”
趁着苏泰呈与靳延桓到书房去的时候,靳慕先打发走了小厮,悄悄去寻他和苏木槿之间的小信鸽,便去了西苑的后门,轻扣了扣门,等了好一会子,才有人开了门,靳慕先见是苏木棉身旁伺候的丫头萍儿,便打听苏木棉去哪儿贪玩了。谁知这萍儿竟扑通一声向他跪下了,哭着磕头道:“靳公子,你救救我们小姐罢,我是没法子了,只能求你了。”
靳慕先忙扶起她:“你快起来,慢些讲。”
苏府仓库,苏木棉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每日吃那些人送过来的冷饭冷菜
只觉得浑身乏力地不舒服,她惦记起娘的尸骨未寒,连薄棺也得不到一副,就被他们扔在了乱葬岗,自己想去讨公道,却被关在这里,苏木棉悲怆地拿头撞了墙去,血顺额而下,苏木棉却感受不到疼痛,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后来,是萍儿领着靳慕先去了库房,撞开了门才救了苏木棉,江慕云忌惮家丑外扬,便三言两语扯谎瞒住靳家人。靳慕先想去瞧瞧苏木棉,却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只好托萍儿好好照顾她,随后几月,他进京准备科举,便愈发管不了了。
靳慕先不知道的是,那之后,苏木棉发间落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娘不在了,她不用为了药钱求江慕云了,人便日渐消沉起来,每日行尸走肉般地做事,府里的人见了她,都要尖酸地嘲讽她连脑子都撞坏了,苏木棉也不似从前要还嘴,怔怔的听着,久而久之,府里人也觉得没趣,便另寻乐子去了。
夜凉如水的时刻,苏木棉总是无法安睡,她的掌心里躺着一直桃花簪,萍儿告诉她,是靳公子留给你的,苏木棉贪恋地贴在心口,心里才有一丝暖意。
“苏姐姐,你也来了,快来同我一起玩。”莫轻鸢走上台阶,“靳哥哥,你再想什么呢?”莫轻鸢拿手晃了晃他的眼睛,靳慕先半晌才回过神来,掩饰的笑了笑。
莫轻鸢不等他回答,便拉了苏木棉的手下了台阶,一起燃了焰火棒玩闹,苏木棉不忍心拂她的心意,便也点了一支。
多年后,靳慕先到了垂垂老矣时,还是记得那个除夕夜,漫天的烟花,他爱着那个姑娘那么开心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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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
? 闹腾过了元宵,年味便淡了下来,及到了惊蛰,万物复苏,连青石板路缝中也冒出了绿色的草茬,春雷萌动,这日晨光乍现,苏木棉便被檐下的雨滴声扰醒了,只觉胸中发闷,便披了夹棉的厚冬衣走下床,开了扇窗,风雾钻了进来,扑打在还未揭去的窗花上,楞楞作响。风里没有了寒气,苏木棉倒觉得舒心了许多,站了好一会子,天已大亮,果儿领着几个丫鬟,依次捧了洗漱物什进屋。
苏木棉更了衣,先掬一捧清水洁面,再用青盐漱了口,等梳了头后,用早饭时,果儿替她布了些清淡的小菜,便一旁候着。
“果儿,你吩咐外头的人,去让小厨房备几样点心来,记得做得精巧些。”苏木棉吩咐道。
果儿应了,问道:“是二夫人要来么?咱们府上就数二夫人贪嘴。”
“那丫头是个爱热闹的,你瞧这雨下得紧密,她闷得很,准要跑我这儿,备下罢。”苏木棉道。
过了辰时,果儿在苑门口,远远地便瞧见了莫轻鸢,撑一柄白底红梅的竹骨伞而来,走进了才瞧清楚,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她着了件青色的留仙裙,果儿见她走的近了,便接过她的伞替她撑了,笑着问道:“夫人怎的穿得如此单薄,这时节可得当心阴凉处伤了风。”
“我幼时便依水而生,最是不怕冷的,果儿姐姐今日怎知道我要来?”莫轻鸢微微提了裙裾绕开水洼,同果儿进了堂内。
果儿噗嗤一笑道:“咱们夫人有颗七窍玲珑心,向来没有不知道的呢。”到了檐下,果儿收了伞递给了门槛处的下人,陪着她进屋。
苏木棉正擦拭完了经久未碰的丝桐,见她来了,便打趣道:“今儿没有日头,也睡到了三竿。
“姐姐竟取笑我,我可是一起床便想着到姐姐这来呢。”莫轻鸢盯着苏木棉手中的丝桐,“姐姐这是什么琴,好生漂亮。”
“这叫丝桐,古人削桐为琴,练丝为弦,故称。”苏木棉看看她,“苏姐姐给你弹一曲胡笳十八拍给你听可好?”
莫轻鸢捧着碟茯苓糕,盘腿坐在一旁听她弹着。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苏木棉用宫、徵、羽三调,轻拢慢捻抹复挑,指尖轻盈,似蝶翻飞间一曲终了。
莫轻鸢拍了拍掌,赞叹道:“姐姐弹得真好听,可就是也太悲了些。”
苏木棉看着她朝气的面孔,眉眼间与记忆里那个温婉劳苦的女人一点点重合起来,是她强占取了莫轻鸢应得的温暖,真是造化弄人。
“悲苦经历多了,倒不觉得,便麻木了,你倒是个心灵通透的。”苏木棉拿绢子揩了揩她嘴角的小碎渣,“你成日与其闲着,不如来跟姐姐学丝桐,静静心性,也是好的。”
“那就劳烦苏姐姐你指导我,不过咱们事先讲好,学不好可不许罚我。”莫轻鸢道。
苏木棉笑着点头应了,起身携她起来,唤了果儿进来。
“果儿,吩咐外头的人去打盆热水进来,你替我把亮格柜里的减字谱取来。”果儿应了,便安排去了。
丫鬟宛儿捧了盆进来,在一旁候着。苏木棉替莫轻鸢挽着袖道:“弹琴前,先净手,今个就不喊你沐浴更衣了。”
莫轻鸢吐吐舌,腹诽道,竟这般麻烦呢。待到洗净了手,苏木棉携她跪坐在丝桐前,调了调弦,接过果儿取来的减字谱,在莫轻鸢身前摊开,道:“先学左手按弦指法,再学右手弹奏指法,伸出手来。”
苏木棉捉着她的手指,带她熟悉指法,一会的功夫便学了些皮毛,莫轻鸢学作苏木棉的神态,弹了弹几个调子,苏木棉本想督促她再学些入门曲,谁知这丫头躲懒说累了,只一味眯着眼撒娇往她怀里靠。
苏木棉去挠她腰间怕痒的地儿,莫轻鸢笑着求饶,从她怀里退了出来,道:“姐姐尽欺负我。”
“那苏姐姐赶明儿带上点心,去给你赔罪可好。”苏木棉替她理了理鬓发,笑着道。
莫轻鸢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嘴角含笑说:“这可是苏姐姐说得,那待到二月二时,苏姐姐陪我出府去踏青可好?”
苏木棉绞着手中的绢子,低头有些犹豫。
莫轻鸢见状哪里得依她不应,伸手缠住她的胳膊,靠上了脸贴着衣袖,道:“姐姐就应了我罢,成日这样闷着,可不得憋坏身子。”
苏木棉哪禁得住她这样磨,就一口应了下来,“可说好了,咱们只去那僻静的停云山。”
“好,姐姐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不许反悔。”莫轻鸢满足的继续寻了糕点来吃。
晌午时刻,雨淅淅沥沥地不见止势,苏木棉留了莫轻鸢用午膳,这一顿饭,自是热热闹闹,笑语不断,连伺候着的丫头仆人们,都被莫轻鸢讲的水乡趣事给逗得直乐,连苏木棉也一展心中积郁,多食了小半碗米饭。
午饭后,撤了桌,苏木棉倚靠在榻上的炕几上看一本诗集,莫轻鸢嚷着吃撑了肚儿,要寻些山楂糕来消食。
苏木棉怕她胃里积食不消化,便不许她再食,哄着她喝些陈皮红枣茶。
莫轻鸢喝罢,忽得泪眼汪汪地捧着茶盅看着苏木棉。
苏木棉吓着了,轻声道:“这是怎么了,十五岁的大人了,怎么跟小孩似的哭鼻子,零食可真的不许多吃。”
莫轻鸢摇摇头,道:“不,苏姐姐,我是感动呢。只去年爹爹染了病走了,在没有遇着你和靳哥哥之前,河上的船夫都欺负我,要抢了爹爹留给我的船,我每日连睡觉都不敢睡熟,生怕他们来硬抢。”
这种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日子,苏木棉体会地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