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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谅你,母亲。”
是的,我原谅你。
不仅原谅你,我还该感谢你。因为你,才有平安长大的我,才有我如今的一切。
掌心有湿润的触感。
她在哭。
这个曾在后宫大开杀戒满手血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忘记流泪滋味的女子,如今将脸埋在儿子掌心失声痛哭。
滚烫的泪水滑过他手心,他觉得心头某处也被烫得抽搐卷曲。
他默默地叹气,转开视线看着地面,心里发酸,眼睛却干涩无泪。
他扯下系在腕间的丝巾递过去。
哭是好事。哭过后堵在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整个人也就轻松了。那些伤口长在两人心间,想彻底痊愈只有狠狠撕开结痂的外表将脓血全部挤出来。
他双眸发涩,听着她低低的哀切的哭声只觉心里发凉。
良久,太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儿子为她牺牲那么多换来的和平局面,不是拿来给她糟蹋的。况且她对不起他们在先,他们释怀她还会不依不饶?
“嗯。”他微微点头,心情轻松不少,对这个意料中的结果表示满意。
“宫中不能没有孩子的哭声。”他平静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太后手指微颤。或许在他说开旧事前她还会有反对,但现在她已不想反对。
她的儿子,远比她想象中聪慧坚韧,目光深远心有丘壑,考虑事情也比她周全。她知道他已有打算。
“你说。”
“孩子将来秉性造化如何,不是看他的母亲是谁,而是看他受到的教导如何。看看元后和废太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元后手段了得,独霸后宫。可她看一知三谋定后动的本事,废太子半分都没学到,她去世后废太子地位日降,攥着稳赢的一副牌仍落得那般下场。前车之鉴犹在,母后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提到童年的回忆,他眼中仍有杀气。那些黑暗沉浮的岁月,对他绝不是什么好记忆。可没那些倾轧阴谋,他也学不到如今的手段。
他现在的本事,是逼出来的,也是练出来忍出来的。
他绝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重复自己的经历,所以太后这边他必须得摆平。
太后发泄过后情绪平稳许多,想到往事她神色黯然。“你想怎么做?”
“等孩子出生后,如果是男孩,我会将他送到明寿宫交给您抚养。”闻人岚峥答得淡漠。
太后怔住。她今日大悲大喜连续起落,脑子也不复原先的清明,这句话在脑海中徘徊数圈才反应过来意思。瞬间她眼中光彩大亮,又很快黯淡。“她会舍得?”
“她心里也不是没计较。两个月前我和她为孩子的事闹过一场,若非我坚持,如今这孩子也不会有……”他貌似在说不相干的事,神态漠然到近乎冷酷。
太后愕然看他半晌,确定他不是在说笑,心情有点复杂。她闭了闭眼,想叹气,更想苦笑。“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保证她和孩子的平安。还有,她随时可以看到孩子。”这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对母后没坏处。他有把握母后会答应。
“好。以后有关她的事,除非是谋朝篡位,其他的我都不管。她想到孩子随时可以来明寿宫,我必然不会拦她,她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派心腹过来伺候。”
第六十章 主动低头
明寿宫里那对尊贵母子的交谈和共识,兰倾旖自然不知道。她发过半天呆,睡下了仍睡不着,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白天争论的事,内心茫然若失。
她和闻人岚峥吵架吵得干劲十足,心里其实早就虚得不行。
太后现在在她眼里,就像滚刀肉一样难对付。如果他们不是亲生母子,她肯定早就万般手段使出来。可投鼠忌器,她可不想把自己给搭进去。
怎么办?
她退一步,主动搬到冷宫去住?
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将它拍飞。什么馊主意?完全没有可行性。
这一夜闻人岚峥没来凤仪宫。
兰倾旖抱着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半夜也没睡着。
她一宿未眠,龙泉宫中的闻人岚峥也一宿未眠,明寿宫中的太后更是一宿未眠。
各人自有思量,也自有无奈嗟伤。
兰倾旖和闻人岚峥再次陷入冷战,彼此互不相见。
她觉得很不习惯,某个原先整日呆在身边从不缺席的人现在连人影都瞅不见,这是要闹哪出?好吧,她承认她把他亲娘想的冷血狠毒了些,可事实也证明她的想法没错来着。
别说他不知道!
他要真不知道,怎么会怒气冲冲奔到明寿宫?这件事怎么看她大小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吧?怎么她还没说什么他倒一副苦大仇深不欲见人的样子?
她坐在殿中,有些发愁,下意识看两眼窗外回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做工精巧的七彩水晶琉璃风铃在那里寂寞地响着,她想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上次冷战和好后他送她的道歉礼物,花大力气送她风铃讨她欢心,人在身边却不出现,这到底是想干啥呢?
兰倾旖坐在那里,小眼神阴沉阴沉的,有杀气。这杀气渐渐弥漫开来,导致宫人都不敢上前伺候,导致玉琼和玉珑直接躲到含辰宫,反正羲和长公主最近不在,在这里清闲又清静,导致闻人行云上门来卖萌装乖,兰倾旖却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首次对他下达逐客令。
闻人行云哭天喊地地找罪魁祸首哭诉去了。罪魁祸首更绝,直接给他吃闭门羹。
这种诡异低靡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五天,才似乎有转机。
第五天在兰台宫逗留的闻人楚楚终于回来,连自己的寝宫都没回,直奔凤仪宫。风风火火地闯进门,连茶都没喝上一口的长公主直接摸出一个精巧的深黑色锦袋,“给你的。”
兰倾旖打开来看,一叠纸。她扫一眼,不动声色收起,“替我谢谢他。”
“你和皇兄怎么回事?”闻人楚楚满脸疑惑,想不通他们能为什么吵架,现在皇嫂有孕,皇兄不是更该宠着她顺着她吗?怎么反而惹她生气?也不怕一个不慎害到她未出世的小侄儿?
兰倾旖勉强笑笑,不答,淡淡岔开话题,“这几日玩得可开心?”
见她不想说,闻人楚楚也不勉强,只拣宫外见闻中那些有趣的讲给她听。
兰倾旖淡淡听着,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没什么精神。
她没想到怀孕这么累,这几日胃口不佳,吃的也不多,她又闻不得油烟味懒得动,只指示着宫人做给她吃,可一样的步骤,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么出挑的味道。久而久之,她也懒得去追究其中的原因。
闻人楚楚看一眼她现在还不显形的肚子,眼中掠过一丝敬畏:这娃儿现在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皇嫂,我们一起去看看皇兄吧。”闻人楚楚忽然提议,“正好将新做的糕点给他带去。”
兰倾旖摇头。“不去。”
闻人楚楚垮下脸,“你们俩怎么总是这样?谁也不肯先低头……”
兰倾旖苦笑,这不是我不肯先低头,而是不能和你一起去。难道要当着你的面告诉你,我和你哥冷战是因为你娘试图打掉我的孩子,他心中有愧不敢见我?那让你如何自处?
见她不为所动,闻人楚楚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现在宫中都传成什么样?”
“不用猜也知道。”兰倾旖冷笑,眼中隐有不屑。
闻人楚楚无语,半晌,摇头叹气,“你说你就不能安静点?你们三天两头的吵架闹腾,你也不怕给别人可乘之机!”
“他敢!”兰倾旖柳眉倒竖差点发飙。
“这不是他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有人敢不敢的问题。别怪我没提醒你,婷妃最近又出来活动,你当心着点。”闻人楚楚满脸郁闷。
兰倾旖气闷地冷哼,却没在这话题上纠缠。“听说最近有不少求亲的折子,你怎么看?”
闻人楚楚立即炸毛,“求亲?”
“你不知道吗?”兰倾旖惊讶地看着她。她以为这件事,闻人岚峥应该早就跟她透过口风,想不到她却一无所知。
闻人楚楚是当真不知道,不过即使她现在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以皇兄对她的宠爱程度,应该不会随意为她指婚,总要看她自己的意见的,不怕。
“早着呢,你不是十九岁才嫁给我皇兄吗?我今年也才十五岁而已,何况我还没除服,及笄后也不用急。”
兰倾旖微微笑,神色疏淡如流云,“做好准备了吗?这可是你的成人礼。”
“准备好收礼物。”闻人楚楚义正词严地表示,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大肆搜刮金银珠宝。
兰倾旖对她的宏伟计划表示充分赞赏,顺带提醒她太后可能会乱点鸳鸯谱,请她做好两手准备。而后,光明正大地、彬彬有礼地,送客。
看着闻人楚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兰倾旖缓缓叹口气,这丫头的路,似乎还很漫长。她将锦袋交给玉琼,道:“找人连夜制造出来。”
“是。”玉琼恭谨地接下。
兰倾旖转头看向殿外的天空,有浅浅的灰霾色,已在天空中聚集成群,她看着那片或浓或淡的灰色,目光微显深冷,“要下雨了。”
烟雨蒙蒙遮蔽视线,轻绢浅雾般将宫阙笼罩其中,风过处杏花疏影落满襟,粉樱碧桃纷纷扬扬铺满路,远处朱红宫墙在雨中若隐若现,衬着簇簇细碎晶莹的粉白浅碧樱红,看上去竟生出三分灵动盎然的春意。
兰倾旖凝视着朱红宫墙,踌躇片刻还是踏上前。
龙泉宫前的侍卫还是那几个,只是这次,再无人敢小瞧这位宠冠六宫的贵妃。
她走过的地方,落下一片或羡或妒的目光。
绕过重帘深幕、盘龙金柱,暮雨中花瓣飘零,偶尔有两片飘过她的脸,清丽幽雅如画中山水。
兰倾旖摆手,满殿宫人无声地退下。
她缓步上前,在桌边站定,默默地看着他,不动,不语。
“这么晚,外面又在下雨,你跑来干什么?”闻人岚峥拉过她的手,触上她冰凉的肌肤,双眉微蹙,伸出另一只手一同捂上她的手,温热的暖意立刻顺着皮肤传递开来。
兰倾旖气结地瞪着他,他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她有心想发火,将这些天的委屈不悦尽数宣泄,又被他这四两拨千斤地一手卸掉大半火气,觉得像使尽全力的一拳打在棉花堆上一样难受,她使劲磨牙,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来看你,难道还等着你去看我?”
她瞪大眼睛看他时,目光格外有神,水润黑亮的眸子似两汪上好的秋水中盈着两颗圆润玛瑙,三分亮丽,七分旷远。
闻人岚峥眼中幽火一跳,伸手拉过她抱入怀中,“你在生气?”
兰倾旖不答,表情却明明白白写着“明知故问”,她把玩着他的衣扣,颇带些恨恨的意味,“别人家的都是做夫君的宠着顺着哄着怀孕的妻子,搁到你身上就得我来哄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呀?闻人岚峥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闻人岚峥轻笑,笑声似玉石琳琅相扣,轻微的震动从胸腔中传出,清晰地传递到她身上。
兰倾旖冷哼一声,恨恨地发誓,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吃过的亏说什么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