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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袖姑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从舞台上方缓缓降落当场。
紫袖姑娘居然是位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众人陷入今晚最大的惊诧之中,但很快就释然了,他们看见了紫袖姑娘从腰间解开的一条细细的绳索,那绳索的颜色跟舞台后方帷幕的颜色一样,难怪大家一开始看不出来。
紫袖姑娘抽出腰间长剑,左手掐了个剑诀,开始舞剑,不过大家都明白了,这其实是一段剑舞,不少读书人还是读过杜工部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的,只是,当时只是想象佳人公孙氏舞剑的风姿,如今可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一舞剑器动四方”,什么又是“天地为之久低昂”,紫袖姑娘这段剑舞,当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今晚之后,紫袖姑娘即便想要‘绛唇珠袖两寂寞’也是万不可能的了。”很多士子不约而同的在心底里喟叹,这真是个奇妙的夜晚啊!
如雷般的彩声欢呼声中,紫袖姑娘冉冉升空而去,林字装再次登场,宣布今年花魁大赛的评选规则:所有在场的人为方才三位姑娘出银两,成百上千不嫌多,一文两文也不嫌少,哪位姑娘获得的银两最多,她就是今晚的花魁;而这两年周边地区连连受灾,三位姑娘最后所得的银两,都将作为善款捐给灾区作救灾之用。
这评选规则可真是大异往年,往年看重的可是“乌发云髻”“娥眉明眸”“朱唇皓齿”“玉指素臂”“细腰雪肤”乃至“红妆粉饰”之类,要是肢体有天然香泽更好,甚至有人开始关注女子的缠足,认为要三寸金莲才算得上真正的美人,更有那些有恋足之癖的“仁人雅士”提出要先有一双秀美的三寸金莲才有资格参与花魁大赛。
却不知今年这是怎么啦,居然以赈灾作为花魁大赛的最终目的,实在让人意外,但很多人不约而同高声叫起好来,而后,很多青衣小厮两个一组,或走进人群,或登上画舫,一人负责收银,一人负责记账,最后,他们再把募捐所得统一清点——现场可是真金白银或银票直接出手,没有人会干出当场口舌生花、事后必然赖账的无耻行径。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最后的数字出来,众人又是惊呼一片,三位姑娘所得的银两实在太接近了,莲吟得银十三万七千四百九十两,紫袖姑娘得银十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九两,炎炎姑娘以三十两银子的些微差别胜出,成为今年的花魁。
“炎炎,炎炎!”全场欢声雷动,呼喊之声震耳欲聋,炎炎姑娘笑颜如花,登台接受万众的祝贺,在如雷的彩声之中,她暗自思量:有此殊荣,不枉奴家鞋中塞上棉花苦练了两个月的男子步伐!
在她身后,是惊鸿楼老鸨“醉芙蓉”的惊喜欲狂跟一众姑娘的欢呼雀跃。
在这之后,本城巨商殷台树殷大善人又掀起了一波高潮,他派来的闲来馆杜掌柜当众宣布,殷大掌柜为首的南京商会所有商户集体捐献两倍于三位姑娘筹得的善款数目的银子,同样作为救灾之用。
“善举可嘉!”
“痛快,痛快!”
“好啊——”
这些商户可真是慷慨仁义啊!两倍于三位姑娘所得,那可是八十多万两啊!这些商人可真是有钱哪!
在阵阵喧闹声中,闲来馆画舫中的紫袖姑娘——也正是依婕小姐——终于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冲着一旁的小语娇嗔一句:“幸好让你给炎炎那小妮子加了两千两,要不——呵呵——”
几乎是同一时刻,百花声画舫中的莲吟姑娘也在暗自思忖:幸好让人给炎炎、紫袖都添了两百两银子,要不我就麻烦了!
也是同一时刻,钱能终于拿定主意:不惜代价给闲来馆的紫袖姑娘赎身,把她送给太子当见面礼。
决定给紫袖姑娘赎身可不是因为他对莲吟和炎炎两个小妮子有意,而是他注意到,殿下看那紫袖姑娘舞剑时的神情明显不同于对其他两位姑娘,看来,殿下动心了!
此外的关键,是紫袖姑娘要比另外两个大两岁,对于还没有纳妃的殿下而言,紫袖姑娘的风情不输于另两外,而以她往日的心性来说,不会成日痴缠殿下而让殿下困扰,要换狐媚子一样的莲吟跟炎炎,恐怕殿下的身子堪虑啊!
钱能把这心思跟李东阳一说,后者也没有表示反对,太子纳妃是早晚的事,有紫袖姑娘这样深谙风情的处子引导太子熟悉男女之事,未必不是好事。
宋钦他们及后来知悉此事的王恕等人也都没什么异议,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早日熟谙男女之事,避免将来在床笫之间发生尴尬事,这也是为臣的本分,而且,这种事由钱能之流来做,也很合适。
朱祐樘没想到自己在看紫袖姑娘舞剑时的偶一浮想联翩,就招来了钱能的一片忠心,想想甚是好笑,不过,他并不反感这事,看她舞剑时的英姿飒爽,他竟然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令他又畏又恨的万贵妃,那个女人经常在父皇出行时一身戎装,随侍在父皇身侧,父皇居然每次都容忍了她的任性,他以前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骄纵于她,如今看见了紫袖姑娘,似乎终于明白了,看她舞剑时的飒爽劲儿,他有种很奇怪的安全感,这种感觉,与庄小姐在眼前时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于是,在心底里,他对紫袖姑娘的到来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同时,他又非常震惊,一次花魁大赛,竟让灾区平白得了总数超过一百二十万两的赈灾银子,这可比朝廷这两年用于赈灾的的所有款项都多啊!难道,商户们真的如此有钱?难道,方慕轩说的发展商贸是大有利可图的?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明知鼓励商贸是违背祖制的,但他真的有些动心了。
再热闹的宴席,也终归会有散席的那一刻,不过,今夜的繁华热闹,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会在市井坊间流传。
杜掌柜一行回到闲来馆,依婕回到自己的闺房,却发现小语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暗自一恼:这个小丫头,不知又看见什么新鲜事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显露出微笑,想:再过两天,他就该到了吧?见了他,我该说些什么呢?
同样的内容,她这两日已经想了无数遍,每次想起,她就觉得心里的欢喜增加了一分,等到他出现在她面前,那满满的欢喜该溢出胸腔了吧?
“小姐,小姐,”小语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来,“来啦,来啦!”
想得入神的依婕被惊醒了,有些嗔怒的瞪这个没涵养的小丫头一眼,没好气的说:“什么来啦,没头没脑的!”
“方公子,方公子啊!啊,不,是姑爷,姑爷——”这两天小姐神不守舍的,原来是为了未来的姑爷啊,想不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花魁大赛刚结束,姑爷就上门来了,还真是巧啊!
“方公子!”依婕一惊起身,愣了片刻,提起罗裙就往楼梯奔,小语愣怔一下,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未来姑爷的身边,可是有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啊!还有还有,姑爷身边那两个侍女里,居然还有个碧眸美人呢!
这个时候,涵养是最没市场的东西,依婕仗着练过武功,很快来到了前院大厅前,她在廊柱后站住脚,听到大厅里传来的谈笑声,赶紧低首瞅瞅自己身上,将衣衫整理一下,喘息匀了,抬手理理鬓发,深吸口气,才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到门口,轻启樱唇,说:“爹爹,女儿回来了。”
殷台树在里面听到这话,暗自一笑:这个丫头,真是作怪,想来是急着见自家夫婿了吧!
想到总执事方才引见他身边那位是他的娘子,他又替女儿担心了一下:没能第一个嫁给慕轩,婕儿一定会很不开心吧!
这么想着,他抬眼看着门口,满心忧虑。
一旁坐着的,正是慕轩与凝珮,他们下午才进城,找家客栈住下,虽说知道今夜有难得一见的花魁大赛,但慕轩还是直接就到闲来馆见殷台树,殷台树将南京城的教务详细介绍了一下,尤其提到了前几日的“骚乱”,坦承是出自女儿依婕的策划,并将这次事件前后收集的情况给慕轩过目。
慕轩翻看着手中这厚厚一沓纸,越看越是惊喜,整个事件过程中,谁向府衙倡议禁止花魁大赛,哪些人支持,哪些人反对,商户娼家罢市,哪些反响最大、值得结交,所有衙门官员中,哪些官员可以利用,哪些官员支持商户发展,各地士子中,什么地方的最容易发动等等,材料中分门别类,记录得非常仔细,这些,对于将来“逼迫”朝廷扶农重商、开放海禁有莫大帮助,策划并记录这一切的依婕姑娘真是聪慧至极。
他们说着说着,时辰就不早了,殷台树索性让下人收拾厢房,请慕轩他们住下,慕轩当然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依婕姑娘正是二师父为自己定下的未婚妻子,只是被自己婉拒了,可看样子,二师父根本没有把自己拒婚的这个事实告知殷台树,而自己事前也根本没有让凝珮有个心理准备,一旦依婕姑娘当场认他这个未来夫婿,那自己该怎么办?凝珮就在身边,这让她情何以堪?
他坐在那里一直惴惴不安的,听到外面传来娇柔悦耳的声音,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目光“唰”一下投过去;一旁的凝珮听殷台树方才说起闲来馆声名素著的紫袖姑娘就是依婕小姐,听说她参与争夺花魁回来了,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看着门口,想见识一下花魁候选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晴蓉和槿儿也有凝珮一般的心思,两双眸子自然也就盯紧了门口。
依婕敛眉沉眸,缓步进门,而后站定,抬眸看去,不禁吓了一跳,厅里五人,都目光灼灼的瞪着她,那样子,好像是要三堂会审一般,真是吓人!
她的注意力,先就被座中那位美貌娴静的少妇吸引住了,心里暗自一惊,座中那个男子就是他啊,而她就坐在他的左手边,难道是他的妻子?他已经娶妻了?可怎么连爹爹都不知道呢?
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却不得不走上前去,向爹爹见礼:“爹爹,女儿回来了。”
殷台树起身,慕轩两口子也起身,殷台树给双方引见,依婕见爹爹并不顾忌三个女子,知道自己也不必忌讳什么,向慕轩一福,口称:“依婕见过总执事!”
慕轩抱拳还礼,依婕又向凝珮见礼:“见过方夫人!”说这话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真的已经成亲了,难道是想躲着自己,故意匆忙办事的?我真的有那么惹人讨厌吗?
凝珮与她见礼,之后大家落座,慕轩先向依婕表示感谢:“殷姑娘辛苦经营,才有如今这些收获,慕轩不胜感激!”
依婕听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当着他的娘子的面感谢自己,心里有再多委屈,也忍不住欢喜之情,却不得不强自忍着,说:“依婕不敢居功,这是兄弟姐妹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慕轩笑了,说:“姑娘不必过谦,兄弟姐妹们的辛苦自不必说,但如果没有你这位女诸葛居中谋划,大家的辛苦未必有实效。”
再次得到肯定,依婕自然高兴,笑一笑,不再表示谦虚。
花魁大赛的结果,早就有人回来报知,关于百花声班,殷台树也已将能搞清楚的情况一一告知慕轩,慕轩问依婕:“百花声班参与花魁竞夺,是否真的是路经此地,适逢其会?”
依婕听他明显是征询自己的看法,心里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