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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日更他们被他那些话也弄得犹疑不定,眼下这情形,没别的办法,就冒次险吧,反正不能在这里等死。
于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哈斯巴根就率队闯出了北门,他对苏德也有了疑忌之心,盘算着要是万一能够脱险,可别被苏德一口吞了,那就冤枉透顶了!
这一次,哈斯巴根赌对了,他们一路北行,除了沿途几个陷阱和地雷让他们损失了百余人外,没有遭到任何阻击,终于跑到了东胜卫以北云内附近,再折而向西,总算是有惊无险,脱离险境了。
看着眼前的一马平川,哈斯巴根仰天怒吼一声:“这个仇,我哈斯巴根一定要报!”
乌日更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的脸色,心里非常不安。
哈斯巴根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离开东胜卫城不过两个多时辰,东胜卫的百姓就从地窖里冒了出来,全城在午后就一切恢复了正常,除了城外那浓烈的硝烟血腥味还没有消散外。
知县吴添和施监军对全城的地下设施都惊诧不已,张长老他们在这里断断续续花了两年的时光,今天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每家每户的地窖都有一个出口跟地下通道相通,但所有出口都是统一控制的,可以同时移动遮掩的石门,但任何一家都不可能单独开启,除非你用重锤砸个小半个时辰,或许可以将石门砸开。
哈斯巴根他们在东胜卫城里的三天三夜,全城百姓其实就在他们脚底下的防卫洞中,这里修筑得非常坚固,有专门储藏粮食、用水的地方,有通风性能良好的茅厕,还有通气的孔道,跟城外也有八个出口相通,一旦有变,可以及时疏散到城外两里处。
全城百姓在这里呆的三天三夜,除了不能大声喧哗、吃的是干粮、没有任何消遣活动之外,其他都还算不错。这一次,他们切身感受到了平日的逃生演练的必要性。
东胜卫很快恢复了正常日子,但整个河套却开始乱了,就在东胜卫遭到哈斯巴根和苏德的重兵攻击的时候,那些前来进行交易的部族只能在离城南二百里左右的地方驻扎下来观望形势,但这些旁观者却遭到了抢掠,抢掠他们的,是打着东胜卫旗号的血狼军。
血狼军不但将那些部族的马匹兽皮之类的货物抢掠一空,还将他们带不走的东西都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些敢于反抗他们的人都遭到了屠杀。
消息传开,这些部族都被彻底激怒了,发誓一定要找凶手报仇。
报仇?那容易啊,召集人马进攻东胜卫去啊!
进攻东胜卫?你以为我们傻啊!东胜卫就那么点人马,应付哈斯巴根他们那近两万人都紧张,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派人出来抢掠,说出去鬼才信呢!他们惹怒了这么多部族有什么好处?
这事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干的,他们想挑动大家进攻东胜卫,好从中得利,冒充血狼军,这些人可真是傻透了!那血狼旗上的汉字是写得很像,但写得再像,也是假的啊!这些无耻的可恶的强盗,挖地三尺也得把他们找出来!
于是,大半个河套地区掀起了寻找凶手的运动,不少没有遭受任何损失的部族也都很热心的参与进来,大家齐心协力,想要尽快揪出真凶,以便快一点恢复与东胜卫的交易。
而东胜卫城内外也非常繁忙,城外方圆五十里内满目疮痍,那些陷阱需要重设,那些树苗需要重新栽种,而用于狙击来犯之敌的狙击点更得重点重设;而城里面,各个衙门都在热火朝天的宣传一件事情:选举。
选举?选什么?
选指挥使,选知县,选监军等等,反正,凡是属于朝廷官位的都得重新选举,每个满十八岁的属于东胜卫户籍的男女僧俗都有投票的权利。
这事新鲜!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连那些外来做生意的商人都花时间来了解这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紧锣密鼓的选举期间,却发生了一起影响非常恶劣的事件。
一个血狼军战士,居然趁夜摸进了一户民居,糟蹋了那家十五岁的大闺女,那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声张,那个为恶的却被一个夜行人给揪出来了,被捆上直接扔到了县衙门口,那个夜行人愤然敲响了鸣冤鼓。
吴知县听到鸣冤鼓声,赶紧穿戴好了升堂,师爷衙役都睡眼惺忪的起来听差。
夜行人将为恶之人提到公堂上,将前因后果陈述一番,吴知县立即差人将那受害的女子和她的家人带上公堂,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血狼军战士叫呼延林,算起来是呼延忘屈的同族兄长,早就成了亲,儿子小森都已经七岁了,只是孩子他娘在从沙婆岭迁到大同路上时受了些风寒,之后一直卧病在床,等迁到东胜卫之后没一个月就病死了,呼延林征战沙场,小森一直由油老鼠的老娘帮着照看,尤老娘劝他给孩子再找个娘亲,呼延林平日也没什么机会碰见合适的女子,年前置办年货时偶然结识了前街杂货店掌柜的的女儿小铃,那个小铃看见小森虎头虎脑的,就逗他玩了一会儿,呼延林不知怎的就觉得这个女孩子适合给小森当娘,有空没空就常到杂货店买点东西,慢慢就跟小铃熟悉了。那个小铃说话爽利,其实对任何人都是那么热情,呼延林却觉得她对自己特别热情,尤其他每次去小铃都要问小森在哪里,说有空就让他来店里玩,呼延林于是一厢情愿的把她当成了最适合当小森的娘亲的女人。
可前几日,呼延林忽然听说小铃已经许配人家了,下个月就要嫁人了,他一怒之下跑上门去质问,小铃莫名其妙之余,告诉他自己正忙着准备嫁妆,没空跟他胡闹。呼延林当时一脚踹翻了人家的一张八仙桌,跑到酒店大醉了一场,事后却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恶气,结果今晚他就摸上门去,将小铃的爹娘绑上,然后糟蹋了那个“变心”的薄情女。事后,他又痛哭流涕求人家原谅他,小铃的娘亲其实是蒙古人,父亲又常年在塞上做买卖,女儿遭遇这种祸事,他们当然难受,但想着未来女婿是蒙古人,未必会在意女儿的贞节,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悄没声的把这事给遮掩过去,却没想到窗外忽然出现个程咬金,把呼延林捆上就走了。
小铃一家三口一再恳请吴知县不要追究这事了,呼延林满面羞愧,吴知县左右为难,而那见义勇为的“程咬金”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目瞪口呆之余,不由得嘿嘿冷笑,说:“难道这就是东胜卫的百姓过的好日子?”
吴知县脸色一变,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让犯人签字画押!”
师爷将供状拿过来给呼延林,呼延林咬咬牙,拿过笔画了个圈,吴知县再次喝道:“来人,将罪犯呼延林收押在监,择日宣判!”
衙役将呼延林上了枷锁,押了下去。
吴知县看着泪水涟涟的一家三口,说:“你们暂且在家候着,本县自然会妥善处理此事。”
小铃一家三口由两个衙役送回家,吴知县对那个见义勇为的“程咬金”说:“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对方看看他,说:“在下薛歧。”他正是在定州府与“色恶魔”阳无尽周旋过的“孤月一轮”薛歧,他在栖风楼与林易水一起教训了一下那个冒犯沅妞儿的莽夫,第二天沅妞儿特意登门拜访,薛歧自未婚妻子被桑田碧残害之后,心如止水,可那沅妞儿似乎对他有兴趣,在他面前异常活泼,渐渐让他有了异样的感觉。
这一次,他是来“考察”东胜卫的。沅妞儿是“生民”一员,她并没有对薛歧隐瞒这个情况,而且毫不避讳的表达了对方总执事的赞誉之情,更极力夸赞东胜卫的复卫之功,薛歧对“生民”兴趣大增,就单枪匹马跑到这里来看看情况,以确定要不要加入“生民”,谁知刚刚到这里,就让他抓了个残害民女的血狼军士,心里对“生民”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了。
吴知县可不是江湖中人,对最近在中原风头很盛的“孤月一轮”没什么概念,但是,他觉得非常奇怪,这个薛歧居然可以轻易穿越东胜卫在城外布下的百里防线,实在不容小觑啊!
——其实是沅妞儿这个生民中人教了几个手势给薛歧,薛歧就是凭它们得到了外围哨兵的引导,才能顺利进城的。
吴知县告诉薛歧,在东胜卫,主簿衙门负责提起诉讼,他这知县衙门负责审理,而指挥使衙门负责核查,最后再由他这知县宣布审判结果,所以,得委屈他这个见义勇为的人证在这地方呆几天。
薛歧当然不会反对,他原本就想到这里待一阵,本来还担心自己贸然前来会遭到质疑,现在有这码事,那他就心安理得了。
吴知县让人给薛歧安排了一个宿处,告诉他晚上不要随意出去,这几天白天出去的话,跟门房说一下去处,薛歧也都答应了。
接下来的两天,薛歧都在城里有目的的闲逛,书院去了,即将完工的寺院也去了,寺院对面,居然在盖一所清真寺院,薛歧有些奇怪,这东胜卫地方不到定州城一半大,难道还想把藏传佛教、清真寺都搞全了?
呼延林的案子很快有了结果:死刑,立即执行!
呼延忘屈自然不能徇私,即便呼延虎、油老鼠等人提出考虑一下呼延林所立的战功和小森的将来,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这件事上,他是东胜卫的指挥使,而不是呼延林的本家兄弟,只是,他还是考虑了小森的感受,让专人把他送到了大青山中,而小铃一家三口也让人送走了,呼延忘屈给他们拨了五百两白银作为赔偿。
就在东胜卫的练兵场上,呼延林被当众执行绞刑,观刑的,除了所有可以到场的血狼军战士外,还有东胜卫各族的百姓代表,甚至还有不少前来东胜卫交易的各部落人众,看着呼延林在绞刑架上静止不动了,呼延忘屈发表了简短的讲话:“血狼军士们,东胜卫的复兴离不开你们每一个人的浴血奋战,河套的兴旺更期待着你们的付出,无论你能不能等到我大明边塞和平安宁的那一天,都不要让你的亲人因为你的一念之差而抬不起头!血狼军们,活着,你们是伟大的;死了,你们也要让子孙们永远为你们骄傲!”
“生要伟大,死要骄傲!”有人拔出战刀,高高举起,嘶声喊起来,很快,所有血狼军士都高举战刀,仰天高呼:“生要伟大,死要骄傲!生要伟大,死要骄傲……”
高呼之声直冲云霄,四围之人无不动容,连那些来交易的各部落人众都变了脸色,这样的血狼军,将会多么可怕呀!
施世清非常满意呼延忘屈的表现,到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慕轩的眼光非常之准,呼延忘屈比慕轩更适合担任血狼军的首领,有呼延忘屈的坐镇策划,阿尔斯楞他们才能够毫无顾忌的纵横草原,要是慕轩,恐怕难免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呼延林被处决后的第三天,选举大会如期举行了。
茶马交易暂时中断两天,东胜卫城内外实行了戒严,绝大多数军民集中到了练兵场,帅台之上,放着一溜十只大箱子,上面都贴着红纸,写着大大的黑字:投票箱。
帅台下,是一溜八仙桌,有几十张,上面都摆着笔墨砚台,而且每张桌后都有一个小伙子专门负责磨墨,另有百余人站在他们身后,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只小木箱,箱子里不知装着什么。
辰正时分,在全场的鼎沸人声中,一行人走上了帅台,正是东胜卫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