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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诗最多也就称得上“辞藻华丽,音韵和谐”,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但是,这可是新科状元的谢恩诗,谁敢说写得不好?而且,这个费宏年方弱冠就高中状元,可谓少年得志,更重要的是,他是江西铅山人,这让尹直、李孜省之流非常兴奋,好像这个新科状元已经旗帜鲜明的投到他们的阵营一般。
而就在费宏率领新科进士们上表谢恩的前一天,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彭华因疾上表请求致仕,成化帝并没有作丝毫挽留,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彭华身有疾病无法再为国效力,朝廷慰藉一番准予致仕,这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有人将之与彭韶、张悦之事联系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寻常了——就在殿试前四rì,廵抚顺天等府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彭韶称疾请求致仕,皇帝批复说:“韶既有疾,令调治平复,仍旧供职,不允所请!”隔两天,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悦奏乞休致,皇帝批复说:“悦年力未衰,今称有疾,宜加调理,不允所请!”
这种区别待遇,显然有问题呀!
尹直是会试的主考官,费宏他们眼下虽然都是天子门生了,但还是循例前往拜见尹直这个正主考和吴宽这位副主考,费宏、刘春、涂瑞这前三甲和程楷、邹智等七人结伴同行,先是去了尹直府邸,尹直对这些新科进士非常慈蔼,言谈之间的赏识之色溢于言表,有几位进士听得非常激动,似乎眼前就是一片坦途,能够平步青云了。
费宏、刘春等几个却神情淡然,似乎尹直描述的光明未来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尹直最后示意费宏单独留下时,费宏也只当没有明白尹直的示意,跟着其他人一起告辞了,留下神色yīn沉的尹直一个人在堂中皱眉头。
等到了吴宽那里,费宏等人才算是得遇知音了,吴宽在成化八年中第时,会试、廷试都是第一,而且侍讲过东宫,如今刚过知天命之年,阅历丰富之外又不乏对未来的憧憬,费宏等年轻人跟他交谈,当真是受益匪浅。
“京华旅食变风霜,天上空瞻白玉堂。短刺未曾通姓字,大篇时复见文章。神游汗漫瀛洲远,春梦依稀玉树长。忽报先生有行色,诗成dú 1ì到斜阳。”刘春吟出此诗时,吴宽也不由露出了微笑,这正是他的诗作,当初李东阳回河南省墓,那时吴宽还没有登第,却已有诗名在外,有人将此诗呈给李东阳观赏,李东阳赞赏有加。吴宽参加会试那一年,李东阳偶然听到考官彭教吟诵此诗,李东阳对他说:“场屋中有此人,不可不收。”彭教得知此诗出自吴宽后说:“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之后放榜,吴宽果然是会试第一,后来又得状元之位,此事一时传为佳话。
吴宽说:“老夫痴长年岁,却只是蹉跎时rì,于国无功,于民无助,实在惭愧。”
费宏正色说:“座师此言差矣,座师为诗用事,浑然天成,不见痕迹;作书则姿润中时出奇倔,较之苏文忠公亦不遑多让。”——苏文忠公就是苏东坡,吴宽工于书法,善写真、行、草书,尤工行书,他一向敬重苏轼其人而爱其书艺,所以书法上师承东坡笔意。“东泷先生命途多舛,却也不忘拔擢贤才,座师得育当朝太子这般的明主,将来所成必定远逾东泷先生,何必如此自谦!”
费宏口中的东泷先生正是彭教,彭教是江西吉水人,字敷五,号东泷,是天顺八年的状元,他及第后被授翰林修撰,预修《英宗实录》,进为侍讲学士,担任过一届顺天府乡试副主考,选拔了不少有用之才,时人称他拔擢公平;他侍讲经筵,锐意辅导,曾经上书阐述说“修身是治国平天下之根本”;他才气横溢,写文章往往锻章炼句,用典森严,为当时人所不及,加上很多人认为他才高气傲,为人刻厉,同辈大多不喜欢他。彭教中状元时才刚二十六岁,于成化十六年去世,享年四十三岁,一生官位只升过一级,是明朝历代状元中升迁最慢的一个。
费宏对自己的座师说这话显然有些严肃了些,但吴宽的神情之中毫无不悦之色,反而向费宏微微点头,说:“子充所言甚是,老夫多谢提点!”
子充是费宏的字,座师居然如此称呼自己,言辞恳切,令费宏顿时脸色通红,心中激荡不已,刘春等人也都很是激动,邹智忍不住拱手问:“座师,学生等甫入朝廷,不知该当如何自处?”
吴宽捻须沉吟片刻,慨然说:“分所当为,当仁不让。”
在座的几个仕途新兵越神情激动起来,却听吴宽漫声吟道:“天门晴雪映朝冠,步涩频扶白玉阑。为语后人须把滑,正忧高处不胜寒。饥乌隔竹餐应尽,驯象当庭踏又残。莫向都人夸瑞兆,近郊或恐有袁安。”
费宏等人神情顿时肃然起来,不约而同站起身来,齐刷刷向着吴宽拜倒,口中一起称说:“学生谨记座师教诲!”
陈凤翔这次殿试名列三甲之中,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就在聚水楼设宴为他庆贺,慕轩和周敏汀也应邀前来赴宴。
“自远兄蟾宫折桂,得偿所愿,实乃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祝枝山当先向陈凤翔敬酒。
陈凤翔谢过,与他对饮杯中之酒,但神情间还是隐忧宛然。
“自远兄,莫非还有什么烦心之事吗?”唐伯虎神情诧异,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名列皇榜,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凤翔身上,后者放下酒杯,叹息一声,苦笑说:“得偿所愿固然欢喜,只是蟾宫折桂却未必是喜呀!”
这话怎么说?众人哑然。
第三集 拼命的火筛
更新时间:2014…8…28 19:06:14 本章字数:4653
第三集拼命的火筛
陈凤翔面露惭色,说:“愚兄名列三甲第一百四十七位,朝廷恩赐三甲二百三十八人‘同进士出身’,这个‘同进士出身’,毕竟不是‘进士出身’呀!”
众人顿时都明白他的苦涩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是“进士及第”,二甲的近百人是“进士出身”,三甲是“同进士出身”,这个“同”在很多人眼里恰恰是“不同”的意思,总让人感觉低人一等。.doulaidu.春 慕轩更是想起后世一个笑话,说的是曾国藩手下两个幕僚,有一次两人闲来无事对对联玩,一个出上联“如夫人”,另一个就对“同进士”;一个又把上联加为“如夫人洗脚”,另一个就加成“同进士出身”;一个再加“替如夫人洗脚”,另一个再加成“赐同进士出身”……两人正玩得兴高采烈,忽听屋子里一声爆响,接着就见总督曾国藩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拂袖而去,两个幕僚莫名其妙,就去问老幕僚,老幕僚一听,忙说:“你们二人赶紧收拾行李走人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不知道咱们总督大人就是‘赐同进士出身’吗?”两个幕僚一听,赶紧收拾家当逃之夭夭——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权倾天下的总督大人居然也就是个“同进士”。
想曾国藩位极人臣,功盖天下,能屈能伸,涵养不俗,却偏偏在这个出身上也不能免俗,为了个“同”字耿耿于怀,陈凤翔此刻心里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慕轩一笑,说:“我朝能入阁者必然是庶吉士出身,那么,是否每一位庶吉士都能入阁呢?”
陈凤翔当然摇头,要是每个庶吉士出身的都能入阁,那得多少阁臣呀!
慕轩笑得更加灿烂了,说:“既然如此,那入不了阁的庶吉士是否就该懊悔终生,郁郁而终?”
陈凤翔再次摇头,而后眼眸中就有了生气,周敏汀也笑说:“什么出身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否为百姓请命,为生民立命,要不然,即便位高权重,亦不过是汲汲于虚名私利的宵小之辈,毫无荣耀可言。”
陈凤翔点头受教,唐伯虎等人也觉得受益匪浅。
陈凤翔说起这次朝廷对新科进士的安排,觉得很是奇怪,这次不像往年,二甲除去那些庶吉士,其他人跟三甲全部人等居然没有一个被外放为地方官吏的,而是被分成了数拨,七天之后将分头前往北直隶辖下的府县衙门,在那里,他们将度过六个月的学习时光——主要是学习如何处理府县的rì常事务,这个与往年不同的安排,据说是为了培养一批有能力的府县官员。
慕轩当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他知道,当初的一番苦心终于得到了回报,而自己这个外来者造成的蝴蝶效应也终于越来越明显了,接下来,不知道朝廷还有什么非常之举。
礼部这段时间非常忙碌,陕西岷州弘济寺番僧端竹尖昝、河州普纲寺番僧汪束班丹、洮州合尔占等族番人6节秀等前来京师朝贡,送来的是些马匹和佛像、盔甲之类,礼部奉命赐宴,并赏赐彩叚绢钞之类。
云南孟养金沙江思六派遣陶孟刀肯痕等来朝进贡象马及金银器物,礼部奉命赐宴,并赏赐彩叚钞锭之类。
殿试之后,礼部奉命摆进士宴,英国公张懋受命主持宴会。
礼部左侍郎谢一夔卧病在床,这些事,自然都得由右侍郎倪岳负责了,而就在进士宴的次rì,榜眼刘春、庶吉士邹智等五名新科进士上疏今上,奏称万安是jian佞小人,窃居辅之位,只知谄媚事主,于国于民毫无建树,理当罢黜。
万安诚惶诚恐,一副不知如何自辩的窘迫样,成化帝对刘春、邹智等慰勉有加,却并没有对万安采取任何措施,反倒下旨,命兵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尹直兼经筵官,礼部侍郎倪岳仍兼讲官。
邹智等人感觉自己这一下满怀信心的重拳好像击中了一团棉花,毫无建树不说,反倒成全了尹直,很是沮丧,刘春却毫无气馁之色,他觉得,今上这番安排似乎颇耐人寻味。
兵部也不清闲,廵抚云南的右副都御史章律上奏朝廷,称交趾人刀祝潜居临安五邦之地,侵扰大明边民,而今三司守臣已驱之出境,请求朝廷移文交趾,彰明其罪,以儆后来者,而明境边民有与之私相往来者,理当一并治罪。
事情下兵部审议,尹直认为刀祝虽然侵扰边民,但是听到官军前往就仓皇而遁,可见其畏惧大明官军威仪,而边臣防御亦算有方,那些蛮夷之人未必能成大患,朝廷公文到安南就行了,成化帝最终以刀祝已然逃匿,不必追究,命镇廵等官严督沿边防御、禁革交通了结了此事。
马文升巡行到沈阳中卫时,长春西面的亦东河卫又遭到不明身份的骑兵掳掠,伤亡了数十人,结果都指挥王远、徐珍和指挥王忠终因失机之罪遭到惩处,而分守参将周俊只是被罚俸三月。
几乎是在同一时候,之前巡抚辽东的都御史刘潺回到京师,奏称卜剌罕卫和泰宁卫传报说鞑靼小王子已死,卜剌罕卫想要从喜峰口入贡,并与泰宁卫一同在马市交易,整个朝堂都是惊疑交加,因为就在三月十五rì殿试举行的rì子,大同、宣府、榆林卫等处都传来了鞑靼入侵的奏报,这才隔了几天哪,鞑靼小王子怎么就莫名其妙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事下兵部商议,最后给皇帝的意见是,卜剌罕卫之前与瓦剌满都鲁和亲,不向明廷朝贡已经十余年,突然前来传报示好,或许是想明廷容许其参与马市交易,抑或想要令大明边备松懈,不可不防,理当传谕辽东守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