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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轩老脸一红,心说这些小家伙还真是鬼灵精——他似乎忘了,在这个年代,张得水他们这个年纪早就可以成亲生子做女人的男人当孩子他爹了;即便是在后世,这种年纪的中学生也早就不甘寂寞,对女生动心动情甚至动手动脚了。
慕轩这一夜相当辛苦,忍着伤痛跟张得水商议了半宿,让他传消息给许州和行风镖局的弟兄,把镖银被劫的主要矛头对准了夏侯潇湘和黄散风;至于他与庄小姐的事,自然由他这个当事人自己去解决,所以第二天,他就带伤赶路了。
骡车一路颠簸,六天后来到了新蔡,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打尖住宿,就是一刻不停的赶路,凝珮沉默了一路,易性跟晴蓉许多时候也只能保持沉默,有时在车里都不得不靠手势跟嘴型简单交流,晴蓉不明白的是,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公子,干嘛又急着离开?易性却暗自高兴,无论怎么说,那个方慕轩都是个惹祸精,师妹离开他是明智之举,夏侯公子明显对师妹有好感,论门第、论人品,论名望,师妹跟他才是良缘绝配。
新蔡,据说是尧时辅佐大禹治水有功的伯夷的封地,称为古吕国。春秋时期,蔡平候为依附楚国,迁都至此,才给这地方取名“新蔡”,之后就沿用至今,如今新蔡隶属于汝宁府。
城南十里关津集南首有个问津台,据说就是当年孔子自楚及蔡时派子路问津的地方,而北首就是关津渡口,是个重要的水陆码头,商旅、车船云集,棹橹喧哗,人声鼎沸,非常热闹,这使得新蔡城中也非常繁华。
凝珮她们走进那家名叫“再来碗”的饭馆时,总算听伙计说有座了,大堂里原本非常嘈杂,但看她们三人进来,所有人不约而同都停住了嘴跟筷子,傻愣愣的看着她们——美貌佳人、俏侍女跟光头师太,这种组合确实非常惹人注目,凝珮却没什么心思再去关注这些了,她们已经走了四家饭馆,前面三家都是客满,饥肠辘辘的,没那么多讲究了,大堂就大堂吧!
她们在伙计的招呼下入座,点了饭菜,易性师太可不高兴被那些俗人看猴戏一样看着,她用非常犀利的眼神四下一阵扫射,果然有效,很多人都低下头去了——出家人,凶什么凶,看你那样,刚才吃下去的都要吐出来了!不过旁边那个美人让人觉得不用吃任何东西都已经饱了,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凝珮始终目不斜视,她现在只是担心慕轩的伤势,只要他没事,自己哪怕孤单寂寞一辈子也没关系,慕轩,你一定要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我的离开才有意义。
晴蓉最活泼,站在小姐背后左顾右盼,耳朵还支愣着,还真被她听到了些什么,左边一张桌上几个生意人模样的中年人窃窃私语:
“听说了吧——”
“听说什么?”
“嗤,顾家出事了!”
“怎么,出人命啦?”问话的满是幸灾乐祸的口气。
“比出人命还惨!”答话的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听说顾家小姐跟林家那个小木匠私奔啦!”
“私奔?”有人一惊,“顾家能善罢甘休?”
“那就不归咱们管啦,”爆料的那位一哂,“顾家在这地面上财大势大,林家肯定得倒大霉,不过顾家也捞不到好,这回算栽大跟头了。顾家原本想让闺女招赘,如今可好,家里只有一个瘫儿子,那么大的家业不知归谁啰!”
“不过林家那小木匠还真有情有义,比罗家那个秀才有良心。”有人暗自感慨。
“李掌柜你这话算说到咱心坎上去了,”有人拍着桌子赞道,“罗家那个混账东西属狼的吧,为了攀附高门,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弄得那个小丫鬟没办法,投井自尽,听说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一尸两命啊!真惨!”
“老钱,别说啦,小心被人听见,要是传到罗老爷耳朵里,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有人低声劝告,那个老钱才不说话了,只顾喝酒,好像要用酒把心里的不平之气冲洗掉。
晴蓉开动小脑筋,很快就把这点信息消化吸收掉了,小木匠跟富家千金私定终身,最终不堪家人逼迫而私奔——真要说起来,我们小姐不也是为了方公子而出走的吗,只不过,小姐可是得到老爷夫人同意才出来的,比他们可幸运多了;有钱的少爷跟丫环有了私情,为娶豪门千金而抛弃丫鬟跟自己的亲骨肉——真是没人性,不要脸!
饭菜上桌,凝珮让晴蓉也坐下赶紧吃,三人虽是细嚼慢咽,但胜在一心一意,很快就吃完了,晴蓉去付了账,三人出了饭馆,准备上骡马行再雇辆车——之前那辆骡车的车夫说只能到这里。
就在饭馆不远处,就有一家骡马行,不过没等她们进去,门口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冲凝珮行礼,口称:“小姐,小高有礼了!”
晴蓉一看对方的容貌,吓得“啊”一声惊叫,易性师太看了虽然没叫出声来,但也是暗吃一惊,凝珮定睛一看,也立刻惊呼一声:“小高,是你?”
小高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听到晴蓉的惊叫,也没有看到她们的惊色,说:“是,小姐,是小高。”
凝珮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心中百感交集:这些伤,都是为慕轩而受,伤没痊愈之前,一定非常痛苦吧?听说小晴在年初已经嫁人了,不知小高知道了会怎么想?小晴一直以为小高已经死了,如果她知道小高还活着,不知会怎样?——还会怎样!慕轩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可我能安心留在他身边吗?造物弄人,真的是非常残忍!
“小高,你们——还好吗?”凝珮原本想问慕轩好吗,话到嘴边却变了,她不想从小高口中听到什么让人揪心的消息——其实就算她问,小高也不知道什么,因为他并不知道将军受伤的事。
小高欠身说:“多谢小姐挂心,小高一切都好。小姐别来无恙?”
凝珮强自笑笑说:“一切安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高恭声说:“小高奉命护送小姐一程。”
凝珮心头剧跳,脸上却装作不在意,只是微微点首,说:“多谢!”
小高请她们上马车,凝珮就先上车,晴蓉最后一个,她现在知道这个眼眸碧色、满脸伤疤的高大男人是小姐认识的,她为刚才自己那声惊叫感到很不好意思,于是特意在上车时向小高笑笑,说:“你姓高?我是晴蓉,多亏你来了,要不我们还得雇车呢!”
小高也笑笑,没说话。
马蹄得得声中,车子出发了,这双辕马车里不但宽敞,而且明显经过精心收拾,跟之前夏侯潇湘的马车虽不能比,但已非常舒适,凝珮觉着这应该是慕轩的心思,心里满是歉疚;晴蓉却想:想不到那个男人看着粗手大脚的,心倒挺细的,真是没看出来!
马车只走了两条街就不走了,因为来了个人拦住了马车——凝珮她们后来知道那个少年叫梅澹仔,他说城门那边正在严查出城的人,是城里的大户顾家在找寻出走的小姐,搞得城门口非常拥挤,据进城的人说,渡口那边也是这种情形,恐怕这两天都不得安生。
小高原想慢就慢一点,继续赶路就行,凝珮却忽然决定暂时不走了,先找家客栈落脚再说,于是,他们就在一家名叫喜乐的客栈住下,这是一家小客栈,但好在收拾得相当干净,小高一下子包了楼上的三间房。
一旦歇下来,别说晴蓉,就是凝珮跟易性这样的练家子都觉得浑身有些酸痛,这几日在骡车上颠得实在太难受了,加上天也已经相当炎热,出了不少汗,她们就让店家准备了热水跟浴桶,在各自房里洗了个澡,小睡了片刻,不过黄昏起身时感觉身上似乎更加酸痛了,真是恼人啊!
吃过晚饭,易性是出家人,习惯早睡早起,就回房安歇了,凝珮也就回房安歇,晴蓉虽然对那个小高跟梅澹仔非常好奇,却也只能陪着小姐早早睡下了。
二更鼓响,晴蓉还是睡不着,外面的月色不错,她索性悄悄起身,给小姐掖好被子,披了件衣服来到窗前,把窗开了半扇往外瞧,月色照耀之下,她忽然吃惊的睁大了眼眸。
这间屋子的北窗对着对街的一处小院落,这么晚了,那户人家早就熄了灯火,但那小院子里居然还有两个人影坐在月下——虽然他们靠得很紧,但晴蓉非常确定那是两个人,而且应该是一男一女,他们在月下相依相偎,似乎在说悄悄话。
夏日天热,晚上在院子里乘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眼下还不用乘凉到这么晚吧!而且,一般人家的夫妇,再怎么恩爱,也不会在月下坐到这么晚,夫妇嘛,有什么话需要在院子里说到这么晚呢?在屋子里说不行吗?
而在那户人家右边,也是一个小院落,院子里也有个人影,在月下笔直的站着,晴蓉看了一会儿,那个人影居然一直没动弹,晴蓉后来认为自己看错了,那可能是根挂着绳子晾晒衣服的木桩。
晴蓉虽然感觉左边院落里那两人不寻常,不过,感觉归感觉,既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时间一久,晴蓉就感觉没劲了,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了。
第二天早晨,凝珮她们在房间收拾好了准备下去吃早饭,却听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然后越来越近,晴蓉开窗往下一看,就见不少人冲了进来,这些人高矮胖瘦的都有,不是光着个膀子就是撸着袖子,手里都拿着棍棒,见了院里的东西就砸,一时之间,乒呤乓啷声大作,两个伙计闻声出来,还没开口,就被那些人劈头盖脑一阵猛揍,满面是血,惨叫着倒地不起。
晴蓉惊骇的告诉凝珮跟易性师太,她们开门出来看是怎么一回事,而楼下房间的客人也都被惊动了,十多个客人看着二十多个凶神恶煞,一时呆住了,客栈掌柜的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见那些人,脸色煞白,一个劲的打躬作揖:“各位爷,各位爷,消消气,消消气,这是怎么啦,不是还有几天吗?”
对方为首一个瘦小汉子嘿嘿一阵冷笑,说:“钱掌柜,算你倒霉,罗老爷嫌弟兄们办事太慢,要你们动作快点,就先从你这儿开始啦,嘿嘿嘿——”
钱掌柜脸上肌肉一阵抽搐,跺跺脚,让几个伙计过来把受伤的两个搀下去,他冲十多位客人唱个肥喏,说:“小店易主,急于搬迁,还请各位另寻客店投宿,不便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原谅!”
他脸上的表情真的比哭还难看,谁都看得出他万分不愿,这让原本想好好骂他两句的客人都不忍心开口了,大家回房收拾行李走人,那些凶神恶煞手持棍棒在一旁虎视眈眈,脸上各种表情都有,当凝珮他们走出去时,他们的表情一时变得非常惊诧,为首那个瘦小汉子一抬手里的棍子拦住走在前面的易性的去路,眼望着她身后的凝珮嬉皮笑脸的说:“小娘子慢走——”
话音未落,“铮”一声,易性的长剑出鞘,“唰”的一下,将挡在面前的棍子削成两截,她口中怒斥一声:“滚!”
那瘦小汉子脸色一变,把手里半截棍子一扔,冲着易性他们一挥手,说声:“把她们全部留下!”
那些凶神恶煞立刻嗷嗷狂叫着涌上来,但很快,他们又哇哇惨叫着四散分开,或者抱着腿在地上滚,或者跳起身来往同伴身上撞,有的索性一飞丈多,狠狠砸到墙上去了。
出手的是小高和梅澹仔,小高人高马大,劈手抢过一条大棍,见人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