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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当然怕啊。
谁不怕死?
他黄红林就是一个大头兵,没怎么上过学,不懂什么大道理。
他叮嘱自己的老乡道:“兄弟,我要是没有回来的话,求你一定要帮我照顾我的家人,这一次,我一定要立一个战功。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黄红林不是孬种。”
现如今五十多岁的黄红林笑了笑,道:“我干了那一整壶酒喝之后,就走了。那会儿我的心里想的全是要我第一个冲上去,冲上去不死,活着回来,那就是英雄。那两个月我也想明白了,人也木了,虽然怕,但死也就死了,死掉还是烈士嘛。”
1985年3月8日的凌晨4点,小尖山。
十六名敢死队员分左右中三路向小尖山靠拢,黄红林和自己的班长班副负责右路。
他主动要求当尖兵,走在最前面探路。
天渐渐亮了起来,因为探雷器体积太大,担心暴露的黄红林便将其丢掉了。
就这样,这名中国士兵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向地雷遍布的小尖山顶部前进。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凌晨5点刚过,突然响起的枪声把行进过程中的黄红林给吓了一跳。
这时他已经接近顶峰,冷静下来的黄红林仔细观察了一下,子弹并不是冲自己这边招呼的。
是左路的那一队暴露了,敌人随即开火。
黄红林只见一直特别照顾自己的副排长倒在了地上,同之前的兴庆一样。
副排长的名字叫林祖武,是粤省人,时年二十七岁,参加过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个老兵,战斗经验十分丰富。
是这支十六人敢死队的队长。
“经验再丰富管个球用,也躲不开子弹和炮弹啊!”黄红林喝了一杯酒,继续讲道。
想到北方兵欺负自己的时候副排长替自己出头,想到副排长在出发前拒绝了未婚妻完婚的请求。
黄红林再也安奈不住了,他冒着枪林弹雨向左路冲过去,把受伤的副排长拖到掩体后面。
并呼喊道:“卫生员!卫生员呢!队长受伤了!”
“黄红林,你他娘的别管我,你不是一直向证明自己不是个孬兵吗?给老子冲上去!把阵地拿下来!”林祖武把手一挥,对黄红林吼道。
“是!”
黄红林的血性也上来了,往高地冲去。
早已转化为强攻,先前冲上去的班长和班副都负伤了,顾不上管他们,黄红林继续往小尖山的主峰冲去。
不一会儿,越军就发现了黄红林。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先是猛烈的开火,随即越军朝着黄红林所在的位置扔了一颗手雷。
轰的一声爆炸,好在躲避及时,没有被炸到,但脑袋还是不免被震得发晕。
生死关头,黄红林放了狠,或者说是杀红了眼。
找准角度射杀掉了一个越猴子。
见黄红林没死,敌人又向他招呼手雷。
躲闪跳跃射击翻滚,这个时候的黄红林把自己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平时训练的战术动作也都使上了。
拼了。
死不了就继续冲。
要么英雄,要么烈士。
就这样,黄红林和战友们在6点40分左右拿下了阵地。
此时,敢死队十六人,一人牺牲,十人负伤,其中六人是重伤员。
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这支敢死队还需要坚守住这块高地,等待援军的到来。
没过几分钟,丢掉高地的越军便开始了反扑,他们想趁着中国军队还没站稳立足再夺回来。
先是一阵猛烈的炮击,随后一个班十几个越军叫喊着从高地的反斜面冲了上来。
林祖武的电台被炸坏,本已经中弹的他右腿又被炸伤了,不过他还最前沿的哨位,用冲锋枪阻击敌人。
越猴子欺软怕硬,被火力压制着不敢露头,见尝不到好果子后便纷纷溃退。
不过他们也没有就此放弃,炮击,接二连三的炮击,然后继续组织冲锋。
黄红林奉命和战友把重伤员转移到隐蔽的石缝里防炮,副排长和其他几个轻伤员留前沿监视敌人。
枪声没有断,越军的炮火也没有停。
此后越军组织了数次反攻,都被敢死队员们给顶了回去。
越军留下来的轻重机枪、40火箭筒、冲锋枪,六零炮和火箭弹等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起到了关键作用。
整整二十个小时过去了,从白天打到黑夜,援军直到第二天的凌晨才接替。
要下山了,黄红林找到了胸部已经被炸烂了的副排长林祖武。
夜里,摸上前沿阵地的越军见林祖武身负重伤,无力还击,便嚎叫着将他团团围住,要活捉他。
林祖武拉响事先准备好的两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十六名敢死队员中有十人永远留在了小尖山,剩下的六个,除了黄红林,都负了重伤。
黄红林是头一个冲上峰顶的,也是唯一一个自己走下战场的。
战斗英雄,一等功。
黄红林的英雄事迹被广泛报道,被邀请去做演讲。
一封封信件给他寄了过来,一夜之间,那个孬兵变成了英雄。
这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喜事,但黄红林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正文 0192 受战争后遗症伤害的战争英雄
0192 受战争后遗症伤害的战争英雄
“首长,我的魂丢了,丢在了老山前线,丢在了小尖山高地啊,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红林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少有人能够体会到这些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每一个晚上都做噩梦啊,每一个晚上都要从噩梦中惊醒。
三十年了,那种感觉谁能体会得到。
死了的成了烈士,活着的成了英雄。
可是,英雄真的有那么好当吗?
真的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吗?
这个社会,是纷繁复杂的,一切不会按照你所想的那样去发展。
“红林,我懂,我懂,咱们继续说,慢慢说,我听着呢,说出来咱们就好了啊。”王亮上前拍着黄红林的后背,安慰道。
英文缩写PTSD。
战后心理综合症。
经历惨烈而又血腥的小尖山战役的时候,黄红林不过才十九岁,他还是个孩子。
八十年代,那个年代距离战争太过久远了。
硝烟味、血腥味,对于共和国年轻的军人来讲,太陌生。
战场上,或许在当时,他们表现的英勇无畏,顽强拼搏。
但那些恐怖的画面和可怕的经历,将成为他们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继而在心理状态严重失调的情况下产生一系列的后遗症,比如恶梦、性格大变和情感分离。
更严重的,可能产生暴力犯罪。
显然,黄红林,这位战斗英雄,就患上了这种心理疾病。
黄红林接过战友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小尖山战斗结束之后,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变了,变得狂躁变得焦虑。当时战友们都说我骄傲了,年纪轻轻就立了一等功,前途一片光明。。。。。。”
1985年4月份的一天。
就因为一件小事,黄红林便和连长发生了争吵。
一向性情温和的黄红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狂躁的家伙。
受不了连长的批评,愤怒的黄红林端起冲锋枪,就在营地上,放了一梭子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好在是对天放的空枪,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闻声冲出来的战友连忙用捕俘的战术将黄红林给控制住,并实施人枪分离。
当时军营就在师部旁边,惊动了师长,尽管没有把枪口对准自己的战友,但在营地里乱放枪,已经严重违反了军纪。
后来,考虑到黄红林前不久在小尖山战斗中立下了功,那场战斗打得惨烈打得悲壮,而且黄红林又是重点宣传的英模,师部的领导便进行了低调处理,把黄红林的一等功降为二等功,并关了几天禁闭,写了检讨。
“当时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拿枪对准自己的战友呢?”黄红林至今都肯相信,那是真的。
王亮点点头,显然,从那个时候开始,黄红林的病便开始发作了。
但是在那个年代,哪里有什么心理医生?
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各中小学设置上心理辅导教师的岗位,那也不过就是滥竽充数,应付上级指示的。
它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七八十年代,吃饱就是福啊,在那种背景条件时代约束之下,要心理医生何用?
精神有问题?
给你一根鸡腿,再给你一个白面馒头,保准什么问题都没了。
这就是当年的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且说,抗日战争多惨烈啊,小日本子多没有人性啊。
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打得也很艰难,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多少先烈血啊。
古往今来,历次战争,打得都不容易。死人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惨烈。
不过,当时,还不死活的活,死的死,疯掉的疯掉了。
打越战的那些兵,心理工作并非没有做。
只不过当时的那种条件,做与不做,恐怕都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医生的嘱托无非是适当减少一些军事训练、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多和战友朋友交流、开展一些军民联谊活动。
这些嘱托一点毛病都没有,实践起来,或许对一部分人能够产生帮助,但总有一些人。。。。。。
王亮太理解黄红林了,当年,这个问题,真的是被忽略掉了。
当时的人,真的是没有这种意识啊,但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心理问题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这些年,王亮跟不少越战老兵交流过,很多老兵讲当时上了战场很害怕,血腥的场面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但部队拉回来之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好玩的,他们很快就有意识地把在战场上那些不好的经历都忘掉了。
后来,他们那些战斗在一线的兵尤其是和越军打过接触作战的那部分,没有被带回驻地,而是拉到了一个疗养所,待了将近一个多月的光景。
在疗养所,每天都有安排,当然,并非军事训练。
踢踢球,打打牌,游游泳,听听隐约看看电影电视剧。
84年版的《楚留香新传》、85版的《济公》、83版的《射雕英雄传》
每周,干部们还会组织战士们编排一些节目,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快乐。
虽然也会想牺牲的战友,但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不那么堵了。
一部分人的战争后遗症在早期就被遏制住了,但总有像黄红林这样的‘漏网之鱼’。
在王亮面前,黄红林敞开了心扉,继续讲起了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第二年,我就申请了退伍。当时如果留在部队继续干,一定是可以提干的,但我实在是不想待在部队里了。我想着,回家,回到家自己总该不会再焦虑再暴躁再做噩梦了吧,总该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吧。”
1986年,黄红林脱掉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