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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英,你放心,老兵基金已经成立了,悲剧不会再发生。”
老来话痨的王亮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没脸,有什么脸去说。
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老首长,是将军呢?
配得上吗?
老兵基金,定点援助,无关人走开,不,是滚开。
赵占英的悲剧绝对不能再度上演,这种痛,一次就够了,一次就好了,再也不要了。
带着羞愧,王亮起身,夜色之下,好像抓到了一张布。
打开手电,看了看,的的确确是一张白布,上面写着一串串密密麻麻的黑字。
标题是:吻你,我不惊醒你。
“吻你,我不惊醒你,这片和煦的土地是这样安宁。墓碑前我默默的注视着你,
我知道尽管这座坟茔只是生命的缩影,但那巍然屹立的英灵却是一个个不倒的躯体。
吻你,我不惊醒你,这片热红的土地是这样的安静。墓碑前我轻轻的抚摸着你,我知道这排排石碑再不能复苏,但那魂系南疆的每一个英灵却在这里永垂。”
王亮朗读着,他已经知道,这是牺牲在越战中的军人的妻子写下的。
吻你,我不惊醒你。
这片褐色的土地是这样的肃静。
墓碑前我紧紧的拥抱着你。
我知道我们今生的梦还没有真正实现。
但为和平而战,死与生你都会那样坦然。
吻你,我不惊醒你。
这座正义鲜血染红的长城是这样的悄静。
墓碑前我给你一个深沉的吻。
我知道尽管你再不能感受到那炽热的爱。
但你却没有一点忧伤和惆怅。
读着读着,王亮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怎么就这么催人泪下呢,眼泪怎么就这么容易掉下来呢。
凭什么,凭什么牺牲的就得是他们。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丈夫了?
【吻你,我不惊醒你】
这片五湖四海英灵再生的土地是这样的沉静。
墓碑前我的心在呼唤着你。
我知道尽管我们再不能同床共叙。
但爱的神灵却永远同我们在一起。
吻你,我不惊醒你。
这片和煦褐色、正义的土地是那样的壮丽。
是你们破碎的躯体装饰了她。
是你们的热血灌注了她。
我知道尽管你们再不能亲临其境。
但历史的丰碑上却永远铭刻着你们的伟绩。
吻你、我不惊醒你。
在这边陲小镇将烙下一个普通女性永恒的长吻。
为祝福你在这里静静地安息。
吻你,我不惊醒你。
不惊醒你……不惊醒你……不惊醒你。。。。。。
王亮知道,王亮熟悉,这首歌由烈士的遗孀创作。
1987年的清明节在老山战区麻栗坡烈士陵园,这首诗歌的全文被写在一条白布上,摆放在烈士陵园里,让来陵园祭奠的烈属们共同吊唁,很多人看后泣不成声。
如今,白布越来越多,诗歌流传的也越来越广。
【赵占英烈士的母亲赵斗兰女士于2018年3月2日凌晨2点在云南省嵩明县家中病逝,享年90岁,谨以此章做纪念。】
正文 0254 【你们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
0254 【你们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
烟一支接一支,话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面对着每一座墓碑,王亮的脑海里总是能够浮现出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来。
一个个穿着绿色的军装,清秀而不失威严。
可是他们的人生历程才走了不到一半,就牺牲了,王亮替他们感到惋惜。
“这盛世如你们所愿,你们倒是爬起来看看啊。”
王亮猛吸了一口烟道:“我知道,我知道在这一座座坟茔里,倒下的只是你们的躯体,你们的精神、你们的灵魂,在人民的心中还活着,永远都活着!活在祖国的南疆、活在亿万人民的心中,活在祖国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你们,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共存!”
就这样,王亮,孙为民还有周天和马小刚,不知不觉间,他们在麻栗坡,在烈士陵园,陪伴了兄弟们一整个晚上。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但同为老兵,想想弟兄们还躺在这里,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天亮了,当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光辉撒照在大地,山间的浓雾开始散去,麻栗坡烈士陵园旁边的树林里传出阵阵的鸟鸣声。
叽叽喳喳,婉转而又凄凉。
王亮提议道:“我建议让咱们剧组的演员、工作人员,所有人,都到这里来看看,转转,感受一下这种气氛。”
王亮觉得,只有到了麻栗坡,到了烈士陵园,看着那冰冷的墓碑,和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面孔,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复杂的情感。
陈光跃,云省陆良县人,解放军35001司令部排长,中共党员,1980年入伍,1984年9月30日牺牲,荣立三等功。
李荣贵,云省永胜县人,解放军35215部队59分队战士,共青团员,1981年1月入伍,1981年5月21日牺牲,荣立三等功。
陆祥华,黔省松桃县人,解放军35208部队56分队副班长,共青团员,1982年1月入伍,1984年4月28日牺牲,荣立三等功。
孙恩广,鲁省齐河县人,解放军35207部队40分队连长。中共党员,1973年1月入伍,1984年4月28日牺牲,荣立三等功。
。。。。。。
九百三十七块墓碑,九百三十七名烈士,九百三十七个朴素而由不失真实的故事。
王亮觉得,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只有了解了这些,才能创作出一部经典完美的影片。
一部同《血染长空》相媲美亦或是超越的作品。
“老首长,我正好也有这种想法,应该来看看,必须来看看。现代人活得太安逸了啊,少了点东西。从这里能够找到,拾起来。”马小刚表示赞同。
“站在这里,我能看到我的兄弟们,付跃华、赵常景、段国贵、侯玉荣、耿光爱、冯朝柱、李加力、毛绍平、杨建勋、申建益。。。。。。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大好年华,人生的乐章不过刚刚开始奏响,还没有进入高潮,就结束了,倒下了。”
孙为民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不是矫情,当踏上这片热土的时候,他这个老排长就已经忍不住了。
怎么可能忍得住?
这片伤心地,该死的鸟儿在林子里叫着,那声音,让人心碎,稀碎稀碎的,就让人想哭,哭得死去活来,哭他个昏天黑地。
王亮拍了拍孙为民的肩膀,能理解,能理解。
不是打过越战的老兵,出不了这个熊样。
因为种种原因,一年只能来个一两次,哭吧,有什么憋屈的就都哭出来吧。
没人会笑话咱们,因为咱们是老兵,打不死的老兵。
上午八点多,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三三两两的老人步入烈士陵园。
身着65式军装,没有军衔标识。
四个兜的是老干部,两个兜的是老兵。
帽徽是五角星,领章为两面红旗。
他们都是住在本地的老兵,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了,公交又是那么便利,基本上天天过来。
带上茶叶和烟叶,坐在老伙计老兄弟们的墓碑旁边,聊上几句。
老人老人,老了就喜欢唠叨,念叨念叨以前的事情。
儿女们都不愿意听,老伴也听烦了,索性就和老战友们聊聊,也省得他们会寂寞。
阳光照射在高约十五米的革命烈士纪念塔上。
主席生前所题写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烫金大字是那么的耀眼。
背面是朱元帅题写的【你们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同样的烫金大字,整二十个。
在纪念塔的左右两侧,各树立着一块用大理石镶刻而成的纪念碑。
碑文,是烈士们的英雄事迹。
纪念碑下侧建牌坊一座,流檐飞角,雕龙画凤,立着石狮一对。
年轻人可能会觉得不屑,但是他们,从战火硝烟中走过来的老兵们,格外珍惜这荣誉。
那分量,不是现在的年轻人们能够体会得到的。
触景生情,孙为民忍不住说了起来,“以前都是清明节的时候过来,那一天,铺天盖地的花圈,人山人海,惊天动地的哭声。泪打湿了衣服,湿了墓碑,湿了陵园,汇聚成江海。难以掩饰的悲痛,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子弹无情地扫射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战友的胸前被打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炮弹就更冷血残酷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完成的躯体,生生就被剥夺走了。
断臂横飞。
那场面,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啊。
这也是孙为民,这个老排长,曾经冲锋在最前面的基层军官难受的原因了。
清明时节泪纷纷,满园哀声哭断肠。
借把墓碑做亲人,烟洒金钱满碑旁。
就在王亮一行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穿着07迷彩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首长好!”
“子培?”
“是我,首长,您还记得我?”听见王亮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张子培显得十分激动。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呢?1995年,退伍安置,放着党政机关、事业单位,那么多待遇优渥的岗位你不去,写下到麻栗坡烈士陵园工作的申请书。都以为你是一时头脑发热,可谁承想,一干就是二十三年,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正文 0255 二十三年如一日
0255 二十三年如一日
王亮直接就把张子培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二十三年如一日的在烈士陵园工作,照顾着来自全国十九个省市,十九个民族的九百六十七名烈士。
就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的郊区,山里,荒山野岭,一个不毛之地。
给占地面积五十余亩的陵园打扫卫生,给烈士擦擦墓碑,给每一座墓碑上褪了色的红五角形上上漆,给烈士添添土。
让王亮这么一说,张子培倒是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首长,您谬赞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
“实事求是嘛,有什么咱们就说什么。”王亮笑道。
王亮打趣问道:“不过子培啊,这些年我也没少往陵园跑,不过怎么我每次到这来都见不到你的影子啊?你莫不是开小差了吧?”
张子培生怕误会,连忙解释道:“报告首长,我在整理烈士陵园值班记录统计时发现有一部分烈士的家属将近二十年没有到过烈士墓地扫墓。于是多方进行联络和打听,这才知道有些烈士家属因为家庭太过贫困或是烈士的父母年老多病,无法亲自到麻栗坡烈士陵园给烈士扫墓。于是我经常出差,两个任务,一个是寻找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另一个任务就是去烈士家登门摆放,把善款送到烈士的家里去。条件允许的,我就把烈士的家人接过来。”
看这小子紧张的样子,王亮就忍不住笑,他哪里会不知道张子培的这些事迹。
只不过是见氛围有些沉重,想缓解一下罢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这么认真,搞得王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