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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广志终于走到知春跟前,他张了张嘴,像在措词,但有点结结巴巴。
“谢知春……好巧啊……你……”
知春蹙眉,费劲地等他下文,而他却忽然从裤兜里拔出一把水果刀,朝她刺过来。
知春穿着卡其布外套,面料很牢,一刀下去没能扎破衣服,两人四目相对,知春连害怕都忘了,满眼都是错愕,周广志则心慌意乱,握刀的手迅速缩回,又在知春转身欲逃的瞬间再次捅过去——这一回他成功了。知春感觉腰间一阵刺痛,身子陡然间绵软,无力地倒了下去。
周遭的一切在她眼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这错乱的画面中,她看见周广志的身影正疯了似的越跑越远……醒来时,知春人已在病房,姚天若坐在她床边,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妈……你干什么呢!”
见女儿终于醒来,姚天若哭得更伤心了:“知春,你吓死妈妈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不是好好的。”她虚弱地安慰母亲,随即发现自己讲话很累,像浑身的力气被抽掉了一半。
病房门吱呀一声,护士小周风风火火闯进来:“哎呀!知春你终于醒了!”
知春刚倒地时脑子还算清醒,她用手机给小周打了求救电话,不过即使不通知小周也没事,好几个热心路人朝她跑来,还有打110的,也有奔着周广志追上去的。
“站台上那么多人,他哪儿跑得了啊!你前脚进手术室,后脚他就被逮起来了!”小周叽叽呱呱说着,又庆幸,“幸亏刀子扎偏了,没碰到胰腺,否则后果就难讲啦!知春,你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姚天若一听,又忍不住哭起来。小周才走,姜岚又扶着荣钧进了病房。
姚天若抬头看看他们,一下子止住抽泣。
“知春!”荣钧双眉拧紧,像从心底痛上来一样,他快步走向知春,但因为刚刚装上假肢,走路一点不稳当,摇摇晃晃看着让人心惊。
知春挣扎着想起来,被姚天若一把按住:“你别动啊!小心伤口!”
知春只得看着荣钧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姜岚插嘴解释:“一接到阿姨电话他就急着要来。”
知春嗔责地扫了母亲一眼,怪她多嘴。
姚天若嘟哝:“我等你做完手术才打的电话,这么大的事,总得跟荣钧说一声吧。”
荣钧终于走到知春身边,姚天若拖了张木凳给他坐,又招呼姜岚:“小姜,咱们到外头等吧,让他们夫妻俩在这说说话。”
姜岚看看知春和荣钧,乖顺地跟在姚天若身后出去了。
“你的腿还适应吗?”知春问荣钧,他脸色苍白,神情颓废。
荣钧摇头不想作答,劈头就问:“是你开除的那个人干的?”
“……嗯。”
荣钧一把抓住知春的手,神色激动:“你把工作辞了吧,这份工不能再干了!”知春无动于衷看着他:“我不见得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事做,现在外面工作也不好找,辞了职,咱们以后靠什么生活呢!”
荣钧一下子哑巴了。
“这属于突发状况,不会经常发生的。”知春幽然道,“再说,我不能白挨这一刀。”
荣钧低着头,始终沉默,知春也不再说话。
困意渐渐袭来,知春便说:“荣钧,你回去吧。”
“不,我在这儿陪你!”
“你该休息了,我也是。你留在这儿,我还得担心你。”
荣钧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知春忽然感觉不对劲,被荣钧抓着的手上渐有湿意,她转头细看,发现他在流泪。
知春吃了一惊:“荣钧,你,你怎么了?”
荣钧转过脸,不让她看见:“知春,我真没用。”
他声音颤抖,像在竭力控制内心的感情,然而语气里的自责和痛苦显而易见。
知春吓坏了:“你别这样,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真的,我……”她说不下去了,忽然觉得心力交瘁。
荣钧紧紧抓着她的手,低垂脑袋,压抑的哽咽时断时续,在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凉。最后,荣钧还是跟姜岚回去了。
姚天若似乎有话要对知春说,但知春无心再听,她也就忍住了没开口。
夜深了,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知春独自躺在床上,却反而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亮光——房间里的灯大部分关掉了,只留了一盏对面角落里的灯。但窗外,城市霓虹却在彻夜闪烁。
知春想到了死。
如果周广志那一刀扎对了地方,她今天就这么死了,会不会觉得遗憾?
她想象这一切,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以前她也会觉得疲倦,觉得撑不下去,但很少起过强烈的逃避念头,她不是超凡脱俗的那种人,向来被红尘俗世绑得很牢,照理不会厌世。而这一次,她连死都不想拒绝,可见是真的累了。
但她随即想到蓉蓉,想到父母,还有荣钧。尤其是荣钧,她只不过是被扎了一刀他就失控落泪,她要是死了,荣钧会怎么样?
几近麻木的心又微痛起来。
知春轻轻叹了口气,牵挂太多,她还不能死。
36…暗夜知春在无边的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眼前终于现出光亮,从她的角度望过去,那似乎是个洞口,不难猜测,洞外应是广阔天地。她收起疲惫,满怀希望朝光亮处走。每走几步,她就会抬头看看前方,以确保那片光明还在。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看过去时,洞口多了一个人。
因为背光,知春无法判断那人是正对自己还是背对自己,更无从判断对方是敌是友,然而,她没有害怕的感觉,内心深处,反而生出一丝亲切,想要快点抵达那人身边。潜意识里,这个人应该是荣钧,此刻,他已完全康复——四肢健全,姿态挺拔,正在光明之源等她。
知春振作精神,加快了步伐。她蓦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床前的确站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荣钧回来了,但随即清醒过来。
不是荣钧,是岑慕彬。
岑慕彬似乎进来没多久,见知春醒了,他一脸歉意:“把你闹醒了?”现实如潮,纷涌入知春的脑海。
她叹了口气:“你来干什么?也不怕被人看见。”
岑慕彬难得露出妥协的神情:“想来看看你……知春,你让我胆战心惊。”
知春牵动嘴角,淡淡笑了下:“别担心,我死不了。”
岑慕彬坐下来,搜索到她的手,握住,知春想避开,但他抓得很紧,知春恍惚间想到,他要做的事,似乎没人能拦得住。
“你和我第一次见到时大不一样了。”他嗓音沙沙的,但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知春无力地笑笑:“谁还能永远不变呢!”岑慕彬没反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打给小周,不打给我?”
“我打给小周,你不照样还是知道了?”
岑慕彬握住她的手加重了力道,知春觉得有点痛,但这痛不钻心,反而让她有种踏实的感觉,出事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虚弱,仿佛漂浮在半空,随时都可能化作一缕烟消散,直到此时,她才有落到地面的真实感。
因上午激烈的争执而引发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知春对岑慕彬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激之情——他无言的陪伴常常能熨平她内心或愤慨或疲惫的情绪。
然而,荣钧落泪的一幕横插进来,知春又陷入矛盾,她觉得应该让岑慕彬离开,可又有点舍不得,他的掌心正源源不断向自己输送暖意。
岑慕彬默默注视着她,眼里的柔情前所未有,此外还有忧虑和许多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
但即使他不说,知春也能明白,那些话,其实说不说都一样。她现在终于相信,命运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人是由时间延续累积起来的产物,也必将沿着同样的轨道继续前行,试图抽取其中的某个截面,使它脱离连续性而生存几乎不可能。
命运是一张网,把相关的人和事一一编织进去,并藉此错综复杂地铺展开来,牵一发动全身。
而缠住知春的网比普通人的还要更复杂一些。
她感到自己同时身处两个世界,一个光明,一个黑暗,此刻,她在后面的世界里,与岑慕彬一起,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只有他俩,她与他相依为命。
但即使这样隐秘的慰籍也持续不了太久。
岑慕彬在病房待久了,现实还是强悍地从角落里纷纭涌出,知春的不安逐渐加剧。
“你还是走吧。”
岑慕彬坐着不动。
知春咬了咬唇,终于艰难地作了让步:“等我好了……就去找你。”
握住她的手这才松开了,岑慕彬的手指沿着她的额头慢慢滑下来,经过眉毛、眼睛、鼻梁,然后是嘴唇,指尖在她唇上轻轻画了个圈,手指缩回去。
他站起来,又盯着知春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有事找我,我一直都在。”
周广志离职后到处找工作,但他的名声在圈子里已经坏掉了,投出去的简历和打出去的电话均如石沉大海,后来经一位朋友推荐,在主流圈以外的一家小企业找到个部门主管的位子,薪资也不高,虽然觉得委屈,他也不敢计较,只能兢兢业业干了起来。然而,再小的公司也从来不缺是非,他上任一周都不到,在前任雇主那边的“事迹”便在公司内部广为流传,最终传到老板耳朵里。
老板最忌讳偷钱的员工,乘着还在试用期,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周广志给辞退了。六神无主的周广志又去找朋友帮忙,朋友婉转表示没办法,因为他有前科。
周广志绝望且愤怒了,他把自己的不幸统统归结到知春身上。他不敢告诉家人自己再度失业了,每天早上照常出门,佯装去上班,而大把时间没处花,很自然就起了跟踪知春的念头。
他有过好几次下手的机会,却偏偏选在一个最不合时宜的地点动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知春当时那副一反常态的脆弱迷乱的表情给了他勇气。
也正是这个莫名的时空点让知春保住了性命。半个月后,知春伤愈出院,重返工作岗位,一封来自人事部的信件被端正地摆在她桌上。
知春拆开来细读,这是她被任命为华东区部门协调总管的升职信,事前刘峰已在电话沟通中告诉过她了。
她的升职在意料之中,不过连升两级这种事在公司里并不经常发生,大多数人苦苦熬上两三年也就能升上一级。
“这是Lary特批的。”刘峰在电话里向她透露,“他对你印象很好,周广志事件传到上面后,我向他作了详细说明,没有影响他对你的评价,而且Lary认为你能无惧威胁,始终站在公司立场公正地处理问题,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也是这么想的。知春,这次升职是你应得的。”
当天晚上,刘峰还组织了一场欢庆聚餐,庆贺知春的回归与升迁,遍邀所有在未来与知春可能发生工作联系的同事。
敬酒的人太多,知春不谙酒力,几杯下去脸色便灿若红霞,如果不是刘峰等人替她挡酒,今晚她恐怕会醉倒在包房。
不过知春的心情始终是愉悦的,她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她在同事们眼中也不再无足轻重,很多人需要刷新对她的认识了。这滋味是知春从未体会过的,原来努力工作带来的成就感与醇酒一样令人陶醉,而她以前对此并不稀罕。
她陡然有了重生的感觉。晚宴在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