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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朝歌的允诺后;殷姬再没有等待。她不顾回归的西岐大臣散宜生等人的强烈反对;执意打开了西岐大门;将流民吸收入周,并委派得力的官员妥善安排这些人混居在周人中,以便他们能够尽快与周人融合!
这殷姬不愧是先帝之女,纣皇的亲姑姑;做起事情来很是果断干脆,半点不拖泥带水,便只是引入流民这件事情哪里还能见到当初她在姬昌后院中规矩谨慎的模样?
散宜生等大臣一时不能适应;纷纷起了反抗的心思,便鼓动着伺候在姬昌病床前的太姒,请她出面联合姬鲜等公子,共同对付殷姬。
那太姒原本一直压在殷姬之上,对她名为姐妹,其实不过将她看做一介质子、婢女般不屑。现在这个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殷商女人竟然爬到自己头上,抢了本属于自己的尊荣、地位甚至是权力,如何教她不恼?于是太姒得了大臣们的支持后立即书信与自己的几个儿子,要他们以祭祖的名义回来岐山,然后将殷姬抓捕起来要她将西岐还给姬氏子孙!
不想她那几个儿子不过是窝里横又不思进取的角色,当初能跟姬发叫板不过是仗着对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罢了。而今他们既然得了封地,哪里还敢跟有整个大商做后盾的殷姬作对?因此一个个并不敢答应太姒,反而派人将太姒交给自己的信件送去了殷姬手上,并称这是西岐的家务事,他们这些分家出去的“外人”就不牵扯其中了!
只那四儿子姬旦见到信件后料准几个兄弟会背叛太姒,担心她有所不测,连忙派人去搭救她出来。只是他身处朝歌,那信还是朝歌派去西岐替他暂作管理的人转送来的,再等他从朝歌将人派去,这其中耗费的时间已不知有多少!
幸亏那殷姬虽然憎恨太姒,却还念着自己儿子对姬旦、伯邑考的情分,也忌惮着纣皇对大公子的古怪心思,并不敢就这么将她杀害。只是将太姒幽困在姬昌的卧室内,直到姬旦的人来了才将她放出,由她回到姬旦的封地。
太姒被幽困在中风瘫痪的姬昌身边,没日没夜里想着自己贤淑了一辈子,最后竟是被自己嫡亲的儿子一齐出卖给了敌人,真是心头泛出无数苦楚,倒也倒不尽!
忽然想起过去那个听话无比也孝顺无比的长子,太姒不由得抬眼看向病床上自己的丈夫,渐渐地就后悔了起来,伏在床边“嘤嘤”地哭泣起来。却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后悔什么,哭泣什么,却是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可谓失败之际。
她尤记得当初对丈夫说过,自己有许多的儿子,却只有一个丈夫,为了丈夫牺牲一个儿子又算什么。
可是她现在却连一个儿子也没有了,而丈夫也等于没有了!
所有所有的都没有了!
就在太姒万念俱灰几乎欲死的时候,姬旦派来接应的人终于赶了过来。殷姬倒没有与他们为难。相反她心里清楚只要太姒一走,姬昌的正妃就只剩下她一人,便再没有人敢对她儿子对西岐正统的继承说三道四了!
伯邑考回到西岐城中那日正是姬旦的人马护送太姒去他封地的日子。大公子听闻经过的马车上坐着的正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得跟在马车之后追随了许久。可惜太姒始终坐在马车内兀自垂泪,只觉脸上无光,哪里还有心情掀开窗帘来将自己居住了二十年的西岐再看最后一眼?
也是他母子之情存乎天性,最后还有一点缘分在!就在马车即将驶出城门的时候,一直哭啼的太姒忽然心有所动。她急忙叫人停下马车,而后钻了出来向后看去,正好见到那个自出生之日就被自己舍弃的儿子站在人群中遥遥地看向自己。
太姒心中很是感动,连忙唤了一声“邑考”,哪知侍卫一听他竟冲着人群叫唤死去一年的西岐嫡长子的名讳,误认为她得了疯症。侍卫为了自家主公姬旦的名声不被这疯婆娘连累了,急忙连催带推地将太姒塞进了车厢内,然后大声呼喝着手下赶紧上路,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伯邑考见到太姒被侍卫强行推入车厢内,心中顿时一痛,可惜自己现在身无长物(嘿……),更无名位,相比之下面冷心热的四弟姬旦才是母亲最好的去处。因此伯邑考轻叹一声,终究克制了自己没有冲上前去将母亲请下马车。
这是昨天四号的二更,没有赶上十二点,sorry
☆、七年之养(七)
作者有话要说:
西岐而今的居民大多数都是从外引入的流民,而本地的居民不是女人就是年老或年幼者,无论是哪一种在这战争的阴影还没有消散的时刻,都不愿意轻易地踏出家门,去街头看一看这片土地曾经的女主人离去的一幕。而那些流民心中只会感激好心收留他们的殷姬,也只会将她当做周地的女主人,至于其他人只是一个象征“姬昌的妻妾”的符号而已,现在他们忙着建设家园开垦土地,哪里有空去理会一个女人的消失?
因为这些原因,太姒坐着马车离开时并没有多少民众夹道观望,只有零散的一些人领着顽皮的孩子,站在路边凑热闹。
伯邑考站在寥寥无几的人中间,看着载着母亲的马车消失在城门之后,心中一阵怅然,若有所失,仿佛记忆中最沉重的那一部分也被那辆马车承载而去一般。
伯邑考轻轻地低下了头,看着脚下被碾压平整的道路。而后他抬起头来顺着这条大道朝它延伸而来的方向遥遥地望去,然后目光缓缓地转动,触及道路两旁的屋舍。
这些屋舍的门户大多是关闭着的,有些人家门前还摆放着白色的花朵。在烈日的暴晒下,这些祭奠死去者的花朵阉阉的,早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而那些门户大开的人家却充满了生机,因为它们已经换了户主,远道而来失去家乡的流民已经着手建设起新的家园。伯邑考从他们脸上虽然看不到笑容,只能看到满满的疲倦,但是他知道这种疲倦是带着满足的,未来总有一天这一张张疲倦的脸庞会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
毕竟在其他地方,流民被抓捕后极有可能就会变成城主的奴隶,甚至惨遭杀害。而在西岐他们却能安生地度日,虽然要靠赊账才能得到一份土地,但是只要勤恳努力几年就能将钱款还清,然后他们就能得到官方正式的认可,成为“真正”的西岐之人。
对于这种变化,伯邑考心头有些感触,却并没有快乐,因为那些关闭的门户很清楚地告诉自己西岐战败,所有青壮男丁被充为奴隶的现实,更昭示着不久的将来周人的血脉就会断绝。
这一刻,伯邑考忽然想要憎恨纣皇,憎恨这个人的虚伪与凶狠——他通过冀州断绝了西岐的血统,却又通过殷姬母子彰显了他的“仁慈”与英明。
但是就像当初金甲攻占昌州时在耳边威胁自己的话一般,在西岐无情地攻击别人时,任何一个周人都失去了指责别人毁灭自己家园的权力!
当初姬发起兵,一路向东而战,非是只遇到了冀州一支阻碍力量。起初他还能顾及着“仁慈”的的名声在攻破对方城门后依旧极力笼络对方,使对方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助力。可是不久之后他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凶残起来,一切都只求速战速决,也不再耐心地对待打败的对手,而是一番抢夺后便肆意地杀虐,而后迅速地渡过黄河,冲向冀州。
简直就像有什么在催促着他前进一样!
伯邑考在离开昌州之前曾去过一次矿坑,在那里竟然见到了一个姬发的随从。从他的口中伯邑考得知了姬发前后变化的原因,竟是与纣皇有关!
根据那随从所说,姬发是在听闻纣皇被天雷击中、重伤不愈的消息后突然变得十分急躁,想要趁着大商民心难定时尽快攻入朝歌占领皇宫。
随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伯邑考却联想到了自己脚伤的那夜,纣皇对自己说的话。
想到姬发竟然真如狗皇帝所说般喜欢上了他,伯邑考心里就免不了别扭与难受。他竟觉得也许姬发本来可以不死的,但是就因为被纣皇察觉到了这份莫名其妙的“喜欢”才会被对方动了杀机,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或许姬发选择自伐而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不管怎样,姬发后期战场上的滥杀无辜,不论是谁都不能说冀州那般处理周人过分,反而有许多受害人上书朝廷要求严惩这些周人,叫他们为自己的血亲偿命。但是纣皇没有理会这些“不平之声”,执意留下了这些周人奴隶的性命。
这种行径在纣皇过去残暴的形象下倒显得仁厚起来,甚至令一些人迷惑,以为狗皇帝真被天雷劈出仁慈来了!
去过矿坑的伯邑考却是清楚纣皇留下这些周人的最大原因,无非是为劳工紧张的冀、昌两州送去一批免费的奴隶罢了!
至于纣皇这么做得原因中有没有顾忌自己的成分,伯邑考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知道。因为他知道若真有自己的原因,自己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会对自己的故乡、列祖列宗产生更多的愧疚!
伯邑考在西岐城中仅仅逗留了一日,便带着李夺来到了岐山之上,先去供奉了自己的祖先,而后便留在了紧靠在宗祠旁边的封神台旁,搭建了一座茅屋住了下来。
伯邑考选择留在宗祠旁,倒不是因为担心宗祠被人破坏,相反殷姬为了尽量争取周人的支持,反而比姬氏一族更加用心地保护此地。伯邑考若不是靠着麒麟飞天遁地的本事,又是在夜晚出动,根本不能进入宗祠去供奉祖先!
他留下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血脉里流淌的还是姬氏的血液,作为一个子孙凭着本能想要在这家族命运多舛的时刻守护在祖先身侧罢了!
至于那封神台,虽然当初刚刚才起了地基,就因为西岐举事而被迫停工。但是不知为何那殷姬回来之后,首先做得第一件事是开放城市收留流民,第二件事竟是继续建造这座看上去没什么用的封神台。
而主事之人竟然还是那个姜子牙,只是现在他已不再是一侯之宰相,而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监工。
对姜子牙伯邑考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知道他是一个十分有才华的老者,也是推动西岐走向灭亡的幕后“助力”之一。
但伯邑考毕竟不是无智无理之人,纵然见识了家乡因为战争而破败的一面,却很清楚导致这一切的根源非在纣皇非在姜子牙,而是自己那受不住权力诱惑的亲人,因此心中并不过分责怪、憎恨姜子牙这个人。
但是纣皇在伯邑考心中地位特殊,即便知道西岐败亡的根源不在这个人身上,他依旧不可遏制地怨恨起对方,怨恨对方为何就那么不能容忍西岐,千方百计地推动西岐走向灭亡!
再说那姜子牙本就是一心修道;此次若不是师父之命万般不肯下山来助周反商的!而西岐出乎意料地被冀州打败,教中几位师兄甚至在“黄河阵中”被三霄娘娘消去了顶上三花,个个都被废成了废人;这般与元始天尊的断言全然相反的战果;可谓突破了姜子牙的心里承受界限;甚至叫他逐渐怀疑起师父的可靠。
因为对师父有所怀疑;姜子牙不禁消沉了许久,渐渐开始思考自己长久以来对修道的坚持究竟坚持的是什么,以及那虚无缥缈的天道究竟又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天道”?它是否真的主宰了一切,抑或相反;而是与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