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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无比的沉闷和难受。
“折不离!”尹稚斜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对一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侍卫说道:“你带人连夜去武州塞方向,侦查一下。若遇到折兰部族,就问一问。在武州的汉军,统帅是谁?他们有多少兵力?”
“遵命!”那个侍卫跪下来。亲吻了一下尹稚斜脚下的泥土,然后就带着数十骑,朝着武州方向而去。
匈奴人,从来不怕在夜晚行军。
甚至,匈奴人常常会选择在夜晚,趁着月光,偷袭敌人的大营。
大约半个时辰后,当尹稚斜正准备回账时,远方的月光下。数十骑奔来。
“主人!”半个时辰前,被尹稚斜派去北方,联络折兰部族的侍卫折不离一个翻身,就跪倒在尹稚斜面前:“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尹稚斜连忙问道,他感觉,可能发生极为恐怖的事情。
甚至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不然,这个侍卫不该在此刻回来。
“主人,奴才在路上,遇到了几个折兰骑兵。将他们带回来了,还是请主人亲自来看吧!”折不离也不敢多说,只是叩首道。
尹稚斜内心的不安感,再次扩大。
他快步上前问道:“他们在哪里?”
然后。尹稚斜就看到了七八个浑身狼狈不堪,满脸血污的匈奴人。
这些人一看到他,就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伟大的屠奢,折兰没了!”
“你说什么?”尹稚斜满脸惊恐的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却仿佛疯了一样,哭着说道:“屠奢!折兰本部全完了!那些汉朝人……”他的双目无比惊恐。仿佛只要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就要受到一次从心底到身体的全方位打击一般,那抓着自己脑后的辫子,无比痛苦的道:“那些汉朝人是魔鬼!他们是恶魔,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魔鬼?
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能让整个已知世界都公认的魔鬼军队——折兰骑兵,也认为是魔鬼,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这汉朝人究竟放出了怎样可怕的军队?
“周亚夫,你和你的细柳营,已经强到了这样的地步吗?”尹稚斜在心里颤抖着想道。
除了,汉朝丞相周亚夫和他的细柳营外,尹稚斜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人和军队,能给予折兰部族重创?
但他随即摇摇头。
哪怕是周亚夫,哪怕是细柳营,也不该更不可能,将这些往日里不惧生死,将死亡视为荣誉,以死在冲锋路上为荣的折兰骑兵,变成眼前这样的懦夫和胆小鬼!
若不是这些人身上的服饰以及模样,确实是折兰部族的。
尹稚斜都可能会以为,这些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浑身发抖,甚至整个人都失常的家伙,只是草原上的某个奴隶部族中的奴隶。
他们甚至连奴隶都不如!
奴隶起码被人抽了一鞭子,还知道马上去办事。
这些家伙,尹稚斜感觉,哪怕是砍他们一刀,也无济于事。
他们的精神,他们的勇气,他们的灵魂和**,都已经崩溃了。
他们已经不再配称为战士了。
甚至不配称为人了!
“折兰王呢?”尹稚斜紧张的问道。
“大王……”有折兰骑兵听到这个问题,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了草地上:“大王战死了……”
“什么!?”尹稚斜闻言,整个人都没有站稳,身子都变得摇摇晃晃起来了。
折兰王啊!
这可是折兰王啊!
残暴血腥疯狂和变态著称的折兰王!
单于之鞭,镇压了整个世界,让匈奴的马蹄从南到北,自东至西,无从不至的折兰王啊!
他居然战死了!
他怎么可以战死?
谁能杀得了他?
尹稚斜此刻仿佛被数十个铁锤,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整个人立刻就被砸晕了,他甚至连呼吸都停顿了几秒,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不是挛鞮氏,不会知道折兰部族对于匈奴帝国的重要性。
众所周知,单于庭有三驾马车。
白羊、楼烦和折兰。
但是,在匈奴王族眼里。白羊部族跟楼烦部族加起来,也没有折兰部族重要。
甚至于可以说。白羊跟楼烦,与折兰一比。就是个无足轻重,可以随便丢弃的垃圾。
没有了白羊、楼烦,匈奴还有呼揭、狐涉、金阳、休屠等无数备胎。
实在不行,还有四大氏族和王庭的本部精锐可以取代他们的作用。
但折兰,却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因为,折兰部族,就是匈奴的脊梁骨,匈奴的勇气和底蕴的来源。
这个部族自从臣服冒顿单于以来。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针对单于庭的阴谋,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政变。
他们忠心耿耿的追随着单于的大纛,为匈奴帝国的霸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折兰在,匈奴永远强盛,举世无敌。
折兰若灭,那么,整个匈奴,都将遭到重创。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辽阔的大草原上,广阔的西域诸国,还有东方的冰天雪地里。
从过去。到现在,无数野心勃勃,蠢蠢欲动。想要觊觎匈奴霸主王座的部族,都被折兰骑兵。镇压着,威慑着。
河西走廊的小月氏、羌人。东方的鲜卑人乌恒人,还有匈奴内部的无数野心家。
为什么乖乖的臣服在单于庭的大纛面前,连气都不敢喘?
甚至,单于说让他交多少纳贡,就要交多少纳贡,命令某部族必须迁出某个牧场,他就必须迁出!
就是因为折兰骑兵的阴影,牢牢的震慑着这些部族,这些野心家!
他们害怕,单于庭发怒,动用折兰骑兵,去碾压他们,去屠杀他们,去抢掠他们!
然而,现在,折兰骑兵,折戟在汉朝。
尹稚斜已经能想象得到,那些野心家,那些蠢蠢欲动的匈奴的仇敌。
恐怕都会不再安分。
帝国霸业的基石,已经被撼动了!
尹稚斜无法想象,这个消息若传到草原上,会引发多么可怕的剧变和动荡。
作为主帅,作为负责本次南下作战的他。
丢了折兰部族,除了以死谢罪外,别无选择了!
但,这还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尹稚斜看着这些折兰的溃兵,厉声道:“将主战死,你们怎么还有脸回来?”
这些溃兵被他这么训斥,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
尹稚斜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在以前,在折兰骑兵面前扎刺?
除了单于,其他任何人,都可能会被这些家伙喷回去。
在折兰人的字典里,天老大,地老二,单于老三,他们老四。
其他任何人,统统都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此刻,他们却低着头,连瞪眼,连反驳,连起身的勇气都已经丧失了。
尹稚斜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问道:“说,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折兰王是怎么战死的?”
一个溃兵抬头,哆嗦着回忆当时的场面。
然后他就打了个冷战,将脑袋深深的低在地上,甚至不敢再去回忆那个记忆里的可怕场景,那支神一样的汉骑。
他感觉,每次只要想起当时目睹的场景。
那支汉骑,就会从记忆里,走到现实中,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再将他的整个身心碾碎一遍,碾成渣渣,碎成粉末,一遍又一遍!
尹稚斜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
这些已经没救了!
但,他依然需要从他们嘴里,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和信息。
于是,他再次将语调放缓,柔声道:“没事了,你们安全了,别害怕……”
如此安抚之后,他才接着问道:“告诉我,告诉伟大的匈奴右贤王,折兰本部到底怎么了?折兰王是怎么战死的?汉朝人有多少人?他们用了什么武器?”
一个溃兵勉强鼓起勇气,想要回忆,想要告诉尹稚斜当时的情况。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办不到。
只要他想起当时的场景,当时的情况。
他就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狱战场。
汉军阵前。那支魔鬼骑兵,列着密集的队形。一骑又一骑。
可怕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耀的他眼睛都睁不开。
长长的骑枪被他们平端在手上,高高的头盔上,华丽的冠缨色彩斑斓,犹如毒蛇一样吐着芯子,在风中招展。
他们威风凛凛的,如同飓风,席卷而来,魔鬼般的隆隆马蹄声,在他耳边回荡。
他看到自己的部族骑兵。被这些魔鬼,整条整条的捅穿,撞碎。
然后,幸存者遭遇更可怕的灾难。
汉朝的魔鬼骑兵,挥舞着马刀,在阵中横冲直撞。
一个个骑兵的生命,被他们犹如牧草一样收割。
“魔鬼!魔鬼……魔鬼来了……快逃命……”他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些魔鬼向他冲来。
闪闪发光的铠甲,长长的骑枪。还有锋利的马刀,在他的瞳孔中,仿佛要跳出来了。
他吓得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抱着脑袋。
“魔鬼……魔鬼……不要来杀我,不要!”
显然,他疯了。
尹稚斜看着这个场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军人,一个统帅。一个部族的首领,他很清楚。能将一个疯子给吓疯,这需要他经历多么可怕的地狱场景。
但正因为这样,尹稚斜才迫切的需要知道,汉朝人,究竟玩了什么魔术?
倘若弄不清楚。
下一次,当汉朝人故技重施时,自己和白羊、楼烦,这剩下的三万多人,全部要被他们像对付折兰部族一样折磨致死。
于是,他继续鼓励和安抚其他溃兵。
在逼疯了四个人后,终于有一个溃兵,说出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汉朝的魔鬼冲向了大王的大纛,我看到大纛倒了,很多人都说,大王战死了,然后,我们就逃了……”这个溃兵哆嗦哆嗦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些出来。
但,这让尹稚斜听了,更加一头雾水。
魔鬼冲向了折兰大纛,然后,大纛倒下来了?
全军混乱,无数人四散而逃?
这个场面被尹稚斜在心里复原。
然而,这里有一个疑问——据尹稚斜所知,折兰王的本部大纛旗下,有着足足八百人的绝对的折兰精锐作为大纛卫队。
哪怕不管其他一万多的折兰骑兵,就是这八百大纛卫队,在草原上也足以横扫一个数千骑的部族。
更别说是正面的对冲和白刃肉搏了。
然而,汉朝的那个所谓的‘魔鬼’,却似乎轻而易举的冲破了折兰的大纛卫队的拦截,甚至冲散了整个折兰部族。
尹稚斜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除非,那些汉人,是真正的魔鬼,或者神兵神将。
不然,尹稚斜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这样轻松简单的就将匈奴的脊梁骨,镇压着整个大草原部族的折兰骑兵,当着他们的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