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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人?带去了哪里?”
“看样子,像是昨天大堂上那个让人动手的人。个子很瘦,好像姓——韦。”
韦正邦?
他算是颜老夫人的人了,他来带走裴元修,难道说——是颜老夫人的意思?
可是,他们有什么目的,又会怎么对待他呢?
夜凉如水,我却心急如焚,颜老夫人把裴元修带走了,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她不愿意顾全大局,而执意要处理这个对于西川来说算是敌人的江南之主?还是,西川和江南,会藉由这一次的机会——
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一沉默,一墙之隔的那个人也沉默了下来,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出声。夜色中只剩下窗台下的流水潺潺,便是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又说道:“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了。”
“那位颜老夫人,看起来对你很不客气。”
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娘打女儿,当然用不着客气。”
“你恨她?”
“当然,从小,就觉得她可恨。”
“……”
“也可怜。”
仿佛听到那一墙之隔的人轻叹了一声:“可怜?”
我猜也能猜到他现在所想的,那位老夫人不仅位高权重,还身强力壮,打起我这个还算年轻的晚辈来也一点都不含糊,三杖下来几乎把我废了,而且在颜家,在西川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也会可怜?
我淡淡笑道:“你觉得我在说反话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也许,可恨的人,也有可怜之处吧?”
“不过,你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可怜,对吗?”
“嗯。”
我靠坐在床边,看着湖心倒映的那一轮明亮的圆月,这轮明月已经不知在这片苍茫大地上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也许眼前我们有过的,几十年前,它都曾见证过,也见证过所有的努力,被命运的车轮碾压得粉碎。
所以,它越来越冷,越来越无情。
我轻笑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是她,被原本有婚约的未婚夫悔婚抛弃,你会不会恨?”
“……”
“如果你是她,即使被抛弃了,却仍旧枯守了许多年,被所有的人嘲笑,唾弃,你会不会恨?”
“……”
“如果你是她,等到形容枯槁,才终于等到那个男人回心转意,将已经名誉扫地的自己迎娶进门,你会不会恨?”
刘轻寒一直没开口,直到这个时候,才听见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是说——”
“先对不起她的,是颜家。”
“……”
我不知道他过去的记忆还保留了多少,就算他忘记了当初在大殿之上,刘漓说过的那个“故事”,但处于各方面的安全考虑,长公主都可能会把一些事情先给他说清,分析透。
只是这一点,知道的人并不多。
甚至我,都是在离开红颜楼,准备启程入京的时候,才听我娘郑而重之的说起。
对不起她的,是我爹和我娘。
虽然,我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算对不起。
我爹和她是青梅竹马,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不过是兄妹情谊,两家却因为一些利益联姻,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命运硬生生的加诸在了他们的身上。但我的父亲,他断然不是一个会任人摆布的人,所以那个婚约他从来就不放在心上,更在西山遇见了我娘之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悔婚。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
她对他却是一往情深,甚至到了即使被他抛弃,仍然固执的守候,不惜名誉扫地的地步。
所以,她的苦和恨,我多少能够明白。
如同当初南宫离珠对我不顾一切的报复。
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我和我娘的命运,竟是如此的相似,甚至连遇见的人,遭遇的事,都仿佛是一般模样。
听我说了这些话,刘轻寒也沉默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是否受到了和我当初一样的震撼,只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听见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我将头靠在墙上,轻轻的一笑。'妙*筆*閣~'miao笔ge。更新快
一墙之隔的他,似乎也靠在墙上,那低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仿佛就在耳畔,虽然清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不过,听说那位颜老夫人也是出身不凡,能够这样为未婚而悔婚的夫婿守节,不顾世人的眼光,倒是难得。”
“是啊,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曾为皇后的姐姐。”
刘轻寒仿佛怔了一下,半晌,轻轻道:“果然……”
“你也知道了。”
“听说过。这位老夫人……”
“薛芊,薛家二小姐。”
。。。
第849章 婚期至 胡不归?
薛芊,薛家二小姐。
也就是那位葬身在皇城火海中的,召烈皇后,的妹妹。
世事是有多奇妙,才会如此?
我只觉得心头涌上了百般滋味,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苦是甜,只是曾经的许多尘封回忆在这一刻浮现在眼前。
我记得每到夏日酷暑之时,父亲就会让母亲带着我到这个湖心小筑来避暑休息,而他,因为有太多的公务要处理,仍旧住在颜家主宅,但他每天都会让人送来冰盘,还有我最喜欢的橘子酪来给我。
每到傍晚时分,他处理完了一天的公务,就会到这里来,陪着我一起吃冰,或者趴在这个窗台上往水里丢鱼食,看着湖里的鱼儿炸锅一般争相抢食的模样;有的时候,他会将我高高举起扛在肩上,带着我在院子里飞跑,凉风习习,柳条拂过脸庞,我发出尖叫和快乐的笑声,会在湖上传得很远很远。
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站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我。
杨柳依依,嫩绿的柳梢拂过她的嘴角,那若有若无的浅笑,美得如梦如幻。
她总是很安静,也很少参与到我和父亲的玩乐中来,印象中的她就是那么淡淡的,好像别人的快乐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可她站在屋檐下,微笑着看着我和父亲玩闹的画面,几乎是我这一生中最温暖的记忆。
但是,为什么后来会变了?
为什么她会被逐出颜家,搬到西山去?
为什么最后父亲改变了初衷,迎娶了薛芊?
他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轻寒突然说道:“你没事吧?”
我一怔,从沉思中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一直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我轻轻道:“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元修。”
为什么薛芊要把他单独带走,是要对他做什么吗?他和药老的关系就算瞒全天下人,也瞒不了自家人,那么算辈分,薛芊是他的姑母。
可是,我也很清楚,跟天下大势相比,至亲血脉也算不了什么。
当初皇城里杀得血流成河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而薛芊——我知道她这一生为了什么而活,就是为了我的父亲,哪怕是父亲未尽的心愿,她这些年咬着牙,也一定要帮他完成——这个女人可恨,可怜,也多少有些可敬之处。
所以,一旦裴元修和她要做的事相对立,我并不认为那一点微薄的血脉会有什么关系。
刘轻寒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
“至少,我看那些人带走他的时候,并没有动粗。”
“……”
“其实我觉得,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个弟弟,颜家家主。”
“……”我的眼睫微微一颤:“为什么?”
“他这个人,太深了。”
我忍不住淡淡一笑:“是啊。”
刘轻寒道:“他昨天接到的那条鹰隼传来的讯息,一定非同寻常。否则,他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将我们全都留下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他说得没错。
之前我也想到了这一点,颜轻尘虽然尽量不会去忤逆他的母亲,但该做的他一件都不会少做,昨天大堂上他要将裴元修和刘轻寒赶走,也不是一时之气,显然是多方考虑后的结果。至少有一点,我们这些人入川,看起来是深入虎穴,但未必一点准备都没有,比如我们这一次过来,我就知道裴元修和药老等人做了约定,每隔十天会给他们传递一次讯息,如果十五天以上都没有传信回去,江南方面就要做出一定的反应了。
我相信,刘轻寒他们也会有同样的安排。
所以,薛芊这一次硬要把我们关起来,表面上看倒是很威风,但其实她犯了大忌,朝廷并不是非刘轻寒闻凤析不可,没有了裴元修,江南也照样有药老和韩氏姐妹做主,这样做对西川并没有直接的利益,而相反,西川会同时开罪朝廷和江南。
这样一来,西川就从最安全的局面,转到了众矢之的。
颜轻尘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但这一次,他也改口,将我们软禁了起来。
一切,都是在他收到那条讯息之后改变的。
那条讯息到底是什么,难道跟我们这些人走和留,都有那么大的关系?
我一言不发的想了很久,刘轻寒也没说话,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月光映在眼中,婉转流动。
不知道和我一墙之隔的他,又是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说道:“早点睡吧,你身上还有伤,应该多休息。”
我不由的愣住了。
这虽然是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说话,不带任何目的,没有任何功利,只是这样淡淡的关心,有多久,没有得到了?
我的喉咙一哽,嗓音有些沙哑,只能简单的道:“嗯。”
“毕竟,”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忧虑:“那一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完,我听见隔壁传来窗户关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脚步声,慢慢的走远了。
而我也关上了窗户,转身走回到床边。
他说得没错,那条讯息所带来的,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一点他还没有说,但我相信他也一定明白——既然颜轻尘因为那条讯息将我们留下,那他必然很快就要来找我们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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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天,颜轻尘就到了湖心小筑。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那里风景很好,柳叶飘飘,花团锦簇,而他穿着一身白衣,衣角和腰带上有翠绿色的绣花,越发衬得他肤白如雪,俨然一个浊世翩翩的佳公子。
可惜,是坐在轮椅里的。
坐在石桌旁边的,是薛慕华。
我倒有些意外。
颜轻尘来找我们,必然是因为那条讯息,怎么把薛慕华也带来了?
正想着,我已经牵着离儿走出了屋子,就听见旁边的门打开的声音,转头一看,刘轻寒也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他的精神还算可以,只神情复杂的朝我点了点头。
已经有侍从走过来我们道:“两位,家主请两位到院中一叙。”
我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