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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知道,不管是要击败他父亲的三大敌人,还是要与杨渥一决高下,他想要实现都需要有强大的国力和一支无敌的军队才行。
所以在继位的两年多时间里面,李存勖锐意改革,积极进取。
他先是任用张承业等贤能来整顿内政,惩治贪腐,宽缓刑罚,又大力整顿军纪,抚恤孤寡,打击盗贼等等。
虽然还只有两年多时间,但当初李克用时代留下来的各种弊病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仅极大的提高了晋国的国力和晋军的战斗力,更是极大提升了李存勖本人的威望。
到如今,整个晋国已经民俗大变,百姓归心,晋阳的府库之中总算有了一定的积蓄,不再是以前那样空荡荡的。
此时,打发了王和王处直两人的使者去休息后,朝堂之上却是骤然吵翻了。
李嗣源首先站出来劝谏道:“大王,不管是王还是王处直,他们臣服于朱温都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了,每年都向梁国进贡,而且两家还结为姻亲,交情不可谓不深厚!如今王却突然来求援,其中必定有诈!”
“不错,老臣以为,王二人之言不可轻信,至少应当先观察一二,等确定了局势再做决断!”监军张承业同样主张持重。
“臣附议!”
……
此时,在场的文官武将们,一个个都在极力反对出兵救援王,或者认为其中有诈,或者认为应当缓缓图之。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王二人臣服朱温已经有近二十年时间,如今两家突然闹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此外,朱温的狡诈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谁知道他是不是和王、王处直联手起来布下陷阱,引晋军前来,然后加以消灭。
如今的晋国虽然恢复了一些实力,但要与梁国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可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哈哈……”见众人一致反对,李存勖却是突然大笑起来,他伸手指着众人道:“卿等何必如此多疑?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大王,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而行啊!”
“宁可信其有诈,不可轻易听信之!”
众将纷纷劝谏。
李存勖摇头笑道:“这王和王处直两家,夹在河东、汴州以及幽州三家之间,之所以能存留至今,不过是择强者而侍罢了!”
“昔日朱温强盛之时,我晋国衰微,幽州更非朱温之敌,王想要求得生存,所以投靠朱温,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众臣听了连连点头,他们也知道李存勖说的乃是正理,当朱温强盛之时,谁也没指望王还会与晋国站在一起去对抗朱温。
“大王所言甚是,不过如今梁国依旧强盛,按理说两家不应当如此轻易就闹翻啊!”李嗣源的劝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诸位多心了!”李存勖淡笑道:“那镇州王氏,当初大唐尚存之时,其就是叛服不定,更何况如今在朱温麾下,难道他愿意一辈子做朱温的臣子吗?他朱温的女儿又哪里比得上寿安公主?”
当年唐文宗李昂下诏,将绛王李悟的女儿寿安公主下嫁给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也就是王的祖上,后来王元逵一心为大唐效力,忠心耿耿,立下了极大的功劳。
李存勖提到寿安公主,自然是说朱温的女儿虽然也嫁给了王的长子,不过想要就此让王彻底为他效力,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见众臣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存勖接着又道:“如今王向孤求救,孤若是迟疑不决,那就是中了朱温的奸计了!所以我等应当立即发兵救援,若是晋、赵两家合力,破梁必矣!”
“大王所言甚是,臣等佩服!”到了此时,众臣一个个都对李存勖的看法心服口服。
“传令给周德威,命他以三千精骑为先锋,先行赶往镇州,与赵兵联合,孤当亲率大军主力为其后应!”李存勖当即下令。
……
幽州城外,一场游猎刚刚结束。
此时的刘守光,正挺立在华丽的白色骏马之上,他时年才二十许,头戴游猎皮冠,腰束玉带,一身金色戎装,手扶带穗饰的宝弓,身侧则是负责护卫他的大群侍卫。
如今虽然还只是十一月,但幽州却已经下过一场大雪了,让野外铺上了一层银装素裹。
今天的收获并不算多,所以刘守光心中不怎么满意,还想着在城外多狩猎一会儿再回去。
三年前,在软禁了他的父亲刘仁恭之后,刘守光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自称燕王,结果他的那位兄长义昌节度使刘守文自然是起兵前来讨伐他。
在最开始与刘守光的交战中,刘守文常常被他弟弟刘守光击败,局势险峻。
痛定思痛后,刘守文派遣使者借得契丹和吐谷浑的兵力四万余人,终于在鸡苏一举击败他的弟弟刘守光,将刘守光的军队杀得溃不成军。
按理说,到了此时刘守光已经彻底失败,接下来他的命运就要交给他的兄长来掌控。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刘守文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却是典型的蠢货一个。
在山穷水尽之后,刘守光独自一人来到阵前,装作一副十分悲戚的样子向刘守文求情。
刘守文一时心软,就没有下令让兵将将其拿下,两人反而在阵前来了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戏演到一半的时候,刘守光帐下的大将元行钦突然出手,竟然将刘守文擒住了,刘守光又趁机领兵大败刘守文军。
最终刘守光竟然依靠如此荒唐可笑的计谋,一举翻盘。
此后,刘守光又费了半年多时间,最终消灭刘守文的儿子刘延祚,夺取了沧州,成功的巩固了他的燕王之位。
此时,刘守光在侍卫护卫下,正在小心的向远处一只麋鹿靠近,希望能够更加接近之后再将其射杀。
对刘守光来说,这种狩猎只是一种娱乐而已,自然是怎么好玩怎么来。
正当他缓缓接近了那麋鹿,开始拉弓搭箭之时,远处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传来。
“大王,大王!”
听着隐隐传来的喊声,刘守光不由得心中恼怒。
果然,刚刚还在低头吃着野草的麋鹿在听到喊声后立即抬起了头,结果刚好看到了刘守光等人。
那麋鹿“呼”一声便狂奔起来,刘守光虽然匆匆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却是连毛都没有沾到。
“哼!”刘守光冷哼一声,转身向来人望去。
“孙鹤,又是此人!希望他这次是真的有什么急事才好,不然,哼!”
第四百五十章冯道
过了一会儿,来人策马飞奔到了刘守光身前,这才停下马来。
除了几个侍卫外,还有两个文士,却是燕王府中的幕僚。
这两个文士一个看上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另一个却是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那中年文士跳下马来,向刘守光行礼之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大王,如今都快天黑了,大王怎么还在城外游猎?”
这人身穿白色儒服,神色坚毅,正是刘守光的幕僚孙鹤。
孙鹤本来是刘守文的幕僚,刘守文兵败被杀之后才投靠刘守光。
作为幕僚,孙鹤不仅兢兢业业的做着他的本分之事,更是常常向刘守光进谏。
比如刘守光喜爱游猎之事,他就曾多次劝谏,可惜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时常触怒刘守光。
若不是看在这个孙鹤的确很有才能的份上,依照刘守光的脾气早就将此人杀了。
不过很明显,孙鹤还没有意识到刘守光对他的耐心已经要用尽了。
“你匆匆来此寻找孤,就是为了这点事情的?”刘守光皱眉冷声道。
孙鹤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见他脸色极为阴沉,顿时不敢再提游猎之事,转而说起正事:“大王,是这样的,刚刚有镇州赵王王的使者和定州北平王王处直的使者一同前来,说是朱温图谋定州,已经占领深、冀二州,所以两人派使者来向大王求援!”
“王和王处直向来与孤不和,他们与朱温打起来了,与孤何干?孤又为什么要去救他?”刘守光冷笑道。
孙鹤一愣,连忙解释道:“大王,那王与朱温闹翻了,向大王请求援兵,这是上天要让大王成就大业啊!”
“嗯?怎么说?”刘守光皱眉道,神色有些不耐,显然还在为他刚刚惊动了自己的猎物而感到不满。
“大王,您向来为王和朱温两家的关系稳固而感到忧虑,那朱温的野心,唯有攻占整个河朔才能让他满足;如今两家闹翻,只要大王答应出兵,与王一同抵抗梁军,则镇、定这两大势力都会倒向大王啊!”孙鹤劝说道。
一旁,另一个年轻文士这时也开口说道:“是啊,大王还请早日出兵,不然出兵迟了的话,就会被晋军抢在前头,到时候王和王处直就会转而依附晋王了!”
“哼,那王多次背信弃义,如今遭到朱温进攻也是活该!他与朱温两家对耗,孤正好坐收其利,又何必救他?”刘守光冷笑道。
“大王……”那年轻文士和孙鹤异口同声的喊到,显然还想再劝。
刘守光却是不耐烦的怒喝道:“够了!孤才是燕王,孤才是幽州节度使!孤要怎么做,难道还要你冯道来教吗?”
他口中是呵斥那年轻文士,不过眼神却是看向孙鹤。
毕竟相比于孙鹤,那年轻文士的地位要低了太多,而孙鹤在幽州也算有点地位的人,所以刘守光也不想直接呵斥他,打算给他留点面子。
遭受刘守光的呵斥之后,孙鹤和冯道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失望和无奈。
不过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二人自然不好再劝,只能闭口不言。
“罢了,此时天色也快黑了,便就此回城中歇息吧!”经历了这番事后,刘守光也没有了继续游猎的兴致,当即将手中宝弓扔给了周围的侍卫,便打马而去。
身后,孙鹤和冯道二人望着刘守光离去的背影,默然半晌。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够把握住,足以让大王的势力超出幽州,进军定、镇,可惜大王……唉!”孙鹤低声叹息道。
他再怎么忠心,再怎么苦劝又有什么用,人家刘守光根本不听他的,让他徒呼奈何。
“孙先生,大王如此喜好游猎,荒于政事,又不愿听从劝谏,将来只怕难以长久啊!”冯道向周围看了看,见几个侍卫离得比较远,当即小声说道。
孙鹤摇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老夫身为大王幕僚,就有劝谏之责任。不管如何,老夫都不会让大王走上灭亡之道的!”
“劝谏?恕在下直言,以大王的性子,他已经忍耐孙先生很久了,若是先生不在触怒他,或许他还会委托先生以重任,否则杀身之祸只怕不远啊!”冯道低声劝道。
“杀身之祸?若是能够让大王醒悟过来,我孙某就算一死也是死得其所了!”
“孙先生!”冯道大为动容。
眼前之人,虽然在天下间没什么名气,不过他却是冯道极为佩服的一个人。
尤其是孙鹤一心为了刘守光考虑,甚至不顾惜自己性命,这种在他看来有些愚忠的举动,虽然不怎么认同,不过他心中却极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