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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的礼节是必须的,常宁赶紧起身,向着三叔三婶问候起来。
三婶高文素连正眼都没瞧常宁一下,毫无一点长辈风范,让常宁好不尴尬。
宁晓新是“妇唱夫随”,瞪了常宁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一脸怒气的坐到常宁刚让出来的椅子上。
宁瑞丰的老脸沉下来了。
余振夫弯下弯,在宁瑞丰耳边说道:“老爷子,您答应过我的,不能发火哦。”
“振夫,你想溜啊?”
“我……”余振夫尴尬的一笑。
宁瑞丰说道:“你三十五年前就是这个家庭的成员,而且是非要重要的一员,这个家的任何事情,都没必要回避你嘛。”
余振夫是想走,他可不想掺和宁家的私事,宁瑞丰这么一说,他只有留下来了,“老爷子,我听您的,我不走。”
宁瑞丰没理自己的儿子,眼睛却看向了儿媳高文素,“文素,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爸,我们不敢。”高文素小声说道。
“哼。”宁瑞丰的拐杖在地上顿了两下,“我看砸得好,早就和你们两口子说过,想吃政治饭,就别沾钞票,得陇望蜀,你们没有那个能耐。”
宁晓新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爸,你太不公平了吧,我们花的是自己的钱,又没有直接参与经营,人家开公司的多得很,我们参股一家小小的卡拉ok,有什么不可以的。”
宁瑞丰冷冷的说道:“搞了这么多年的政治,还是没领会政治得精髓,你宁晓新能把政治这碗饭吃好,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跟我说你的钱都是你的合法收入,你们两口子的合法收入是比一般人高,文素是个作家,笔下能生钱嘛,可是据我了解,那家卡拉ok档次颇高,都是香港进来的设备,投资至少在一百万以上,你们两口子其实占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银行的?借别人的?还是你们以权谋私整来的?”
“爸,我们是向朋友借来的。”宁晓新说道。
“朋友?什么朋友,你有多少朋友,你有几个有钱的朋友,人家凭什么借钱给你,人家借钱给你后,你帮人家做了什么……晓新,文素,不要以为我老到不能思考问题了。”
高文素赶紧陪起了笑脸,“爸,瞧您说的,您就放心吧,我们的钱,来路都是合法的。”
毕竟是儿媳,又是余老家的人,宁瑞丰语气上缓和了下来。
“文素,现在你的卡拉ok被王群骥派人砸了,你说怎么办?”
在老爷子面前,高文素自是不敢出头,“爸,我们听您的,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老实告诉我,就此关门息业,要亏多少钱?”
宁晓新看了看高文素,“大概,大概得有一百万吧。”
略作沉吟,宁瑞丰看着常宁,“小常啊,王群骥看在我和你的面子上,砸了也就砸了,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可是,你三叔亏了这么多钱,你说怎么办?”
“爷爷,您老人家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常宁脸上微微一笑,可心里那个痛哟,一百万那,够买五辆最新款的桑塔纳轿车了,就凭老爷子一句话,说没就没了。
“你三叔的亏空,由你负责买单,你回宁州前交给你余叔叔。”
常宁嘴里应得爽快,可脸上全是不高兴,花点钱还在其次,但基本态度是必须表明的,别让三叔三婶小瞧了自己。
晦气哟,京城一趟一百万,太贵了。
宁晓新和高文素见目的达到,开口便要告辞,宁瑞丰一抬手,他们马上又站住了。
宁瑞丰脸上有些失望,心里更是绝望之极,自己的这个三儿子,还是这样没出息,当侄子的割肉一百万,他居然连个谢字都没有。
“乘着今天天气好,我还有几句话要送给你们两口子。”
“爸,您说。”宁晓新两口子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你们别记恨小常,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是你们大哥的儿子,你们应该善待他,而不是嫉妒冷落他排斥他,你们都懂一点政治,应该明白,以他外公及其家族在国内外的影响,他是我们宁家一面吹不烂打不倒的旗帜,他的家族经济活动最怎么发展,都不影响他的仕途,相反,他和他的家族产业还是国家统战政策的保护对象……这就是政治,是政治和经济的完满结合啊,别人敢砸烂你们的卡拉ok,但断然不敢毁灭他的家族产业,这就是小常的优势,你们比不了,把老二他们加一块也比不了,在政治上,小常可能达不到顶峰,但他却能立于不败之地。”
宁瑞丰说着说着,脸色越发严肃起来,听得宁晓新和高文素更加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吐出一口。
“晓新,人要知足,以你的学识,现在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文素,没错,你是老余家的人,但别忘了,你现在是宁家的人……”
宁瑞丰摆摆手,宁晓新和高文素松了一口气,赶忙告辞而去。
憋了许久的常宁,突然喊了起来。
“我的一百万啊。”
1023灯光原理
看着常宁夸张的表情,宁瑞丰和余振夫都笑了。
“臭小子,用得着这样吗?”宁瑞丰笑着问道。
常宁对余振夫说道:“余叔叔,您听听,您听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敢情老爷子把一百万当成一百元了,您给评评理,有这样糟塌孙子钞票的爷爷吗?”
“这个理不好评吧。”余振夫笑道。
“得得得,知道您不会帮我说话,唉……”常宁搓着双手,身子呼地转了个圈,“京城真不是好玩的地方,一百万,说没就没了,我,我找谁说理去啊。”
宁瑞丰拿起拐杖,敲了敲常宁的腿,“真心疼了?”
“不是心疼,而是非常心疼。”常宁实话实说。
宁瑞丰听了,不禁为之一楞,“你小子不至于这样小气,是怕花了钱还不讨好吧。”
常宁笑而不答,三叔三婶离开时的一刹那,投在自己身上的是怨毒的目光,让他的心为之一颤,从而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大家庭里,他再怎么努力,也也享受不到应有的亲情。
宁瑞丰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心里不住的叹息,因为他也看到了儿子儿媳离开时的目光。
余振夫看到了宁瑞丰脸上的疲倦之色,冲常宁点了点头,上来低声说了什么,推着宁瑞丰进屋去了。
仿佛受到了感染,常宁也突感疲乏,他靠在椅子上,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吸起来。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温暖,就象四月盛春的时节。
余振夫独自走回来,拍了拍常宁的肩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睡啦?”常宁一边问着,一边扔给余振夫一支香烟。
他们是忘我之交,三十五年如一日,常宁在余振夫身上,读懂了什么叫永远的忠诚。
余振夫轻轻说道:“年纪大了,晚上觉少,早餐后总是要补一个小时的觉。”
“余叔叔,您跟我说句实话,老爷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常宁盯着余振夫问道。
余振夫说道:“你在这方面是行家,还用得着我说吗,医生已经禁止老爷子出远门了。”
常宁有些唏吁,小时候没能承欢老爷子膝下,见面时已经风烛残年,对他来说,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和悲哀。
“去年三月,刘老走了,去年六月,高老也不在了……不久前,许老进了医院,还有,吴老也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了……”
余振夫伤感的说着。
常宁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我对老头子有信心,他一定能陪着我跨进新世纪。”
余振夫微笑起来,“我也有这个感觉,老头子有很强的生命力,他跟我说过这方面的事,他说这是为了你。”
“为了我?”常宁不解的问道。
“是的,他说他欠你的,说白了,是为你赢得时间啊。”
家有一老,堪比一宝,常宁知道老爷子存在的政治意义。
“余叔叔,我不在京城,老头和老太就交给您照顾了。”
常宁说的是多余的话,这几十年,余振夫陪着老两口走过无数风风雨雨,早已是宁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照顾两位老人,还用得着他吩咐吗?
看着常宁慈和的一笑,余振夫问道:“小常,知道在京城流传的的一个说法吗?”
“什么说法?”
“灯光原理。”
“哦,我听说过。”
余振夫说道:“圈子里的人,把老头子这样的老前辈,比喻成一盏盏照亮华夏的政治明灯。”
“有资格称之为政治明灯的老前辈,好象并不多吧。”常宁微笑着说道。
“对,除了九老,包括这些年崛起的,有资格的不过才三四十个而已,其他的么,应是昨日黄花,过眼烟云。”
常宁点着头道:“刘老高老已走,,许老吴老也快了,九老这个称谓,应该不复存在了吧。”
“这就是我要说的灯光原理,他们都是高高在上普照大地的政治明灯,活着的时候,就是一盏作用巨大的政治明灯,可以在华夏发挥重大的政治影响,但是,一旦油尽灯枯,失去光明,他的影响就会慢慢消褪,随着时间的推移,此消彼长,如果再后继乏人,后辈没有出类拨。萃的人物,那么他就终将成为一个历史的符号,仅此而已。”
常宁听罢,深以为然,“我也感觉到了,自从刘老高老一走,两家的人收敛多了,我们之江那个小白脸郑志伟,就是高老的人,现在象霜打了的茄子,蔫喽。”
“那是因为高家出息的不多,反观刘家,因为有个强势人物支撑,形势倒不得有多少削弱。”
“嘿嘿,余叔叔久居京城,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深刻洞察一切政治动向啊。”
余振夫笑道:“别说这些让人发麻的话了,我这人不懂政治,还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小毛病,听了好话会犯晕。”
“我还是那个原则,先赢得自己的生存,再图谋别人的利益,余叔叔,您还是说说我们宁家的情况吧。”
“哈哈,这还用我说吗?”
常宁耸了耸双肩,“旁观者清嘛。”
“这么说吧,宁家是个大家族,当今的地位也在前三之列,可谓人多势众,门人广布,可惜不擅团结,互相倾轧,只顾个人的利益,这是别人特别期待出现的局面,现在老爷子健在,倒也相安无事,可是一旦……一旦老爷子走了,按现在的形势分析,宁家必将是四分五裂的局面,也就是说,宁家将被别人残酷无情的吃掉,宁家将不复存在,就象一盏熄灭的明灯,光明之后,又复归黑暗。”
常宁听了,沉默半晌,“唉,人人自危而不知危哟,老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官难出五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不是还有你吗。”
常宁摇摇头,苦笑道:“我?您没看刚才,三叔三婶都把我当成了空气吗?我这个第三代,人家不予认可哟。”
余振夫笑着说道:“谦虚了吧,现在谁不知道,你才是宁家的真正希望啊。”
“勉为其难,勉为其难喽。”常宁一脸的假谦虚。
余振夫把常宁从椅子拉起来,边走边说道:
“这两年,对你来说是关键,回宁州去,安生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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