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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吴潇潇才听说,戴在长大头上的“紧箍咒”取消了,原来被有关单位收回的权力又落实到长大身上,长大又可以自主招生自主申报专业了。
但她高兴不起来,想想这两年的周折,想想这两年经历的一切,她就怀疑,谁能保证不再发生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她打开一份利料,这份材料是长大发生火灾前她委托一家评估机构做的,她想把长大的资产评估一下,如果有可能,她想给长大重新找个婆家,最好能一次性将它收购掉。两年的实践表明,她不是一个办学的人,父亲这项事业她继承不了,更无法将其发扬光大。她努力过,奋斗过,挣扎过,但她失败了,按商业场上的话,这次,她输得很惨。
她已委托一家中介机构,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听说万氏兄妹有这个意向。她现在已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要能替她把这个包袱卸掉,她就感恩不尽。
她怀念香港,怀念过去的日子,她想,就算把长大全部扔在江北,一无所获地回到香港,父亲也不会怪她。
吴潇潇的泪水再一次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又是一小时后,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吴潇潇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打开门,她原以为是保姆,自从她被调查组带走后,保姆算是放了假,昨天她打了电话,让她今天晚些时候过来。开门一看,却是满头银发的副校长。
这位副校长是父亲最好的朋友,父亲到江北第一天就跟他在一起,这些年,为父亲,为长大,他真是呕心沥血,无怨无悔。想不到,调查组竟把怀疑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吴潇潇感到深深地对不住他,对不住啊——
“快请进吧,老校长。”
老校长站住门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局促了半天,他重重地叹了声,从包里掏出几页纸,递给她,一转身,快步朝楼下走去。
吴潇潇喊了一声,老校长生怕她要追出来挽留,下楼的步子比年轻人还快。
吴潇潇一头雾水,老校长的脚步声消失后,她才猛地记起手里还有几页纸,打开一看,她傻眼了。
老校长递上的,是一份辞呈!
老校长之后,又有5位教师提出辞职,尽管还在放暑假,这消息还是惊动了高层。李希民第一个坐不住了,跑来找吴潇潇。吴潇潇显得很平静,跟几个月前相比,她老练了许多,再也不会为一件小事变得焦躁不安了。面对李希民一连问出的几个问题,她淡然一笑,用沮丧的口气道:“李厅长,这些问题,你真不该问我,我自己也很糊涂。”说着,伸手捋了捋头发。
李希民发现,吴潇潇的发型变了,跟刚到江北时相比,她的发型越来越保守,越来越没个性了。是否这也意味着,两年多的磨炼,真把她的心劲儿磨平了?
“吴校长,别灰心嘛,出了问题不可怕,我们尽力解决就是。”
“解决?”吴潇潇苍凉地笑了笑,“那好,问题都摆在这儿,你李厅长解决便是。”说着,吴潇潇手一扬,刚刚应聘来的秘书便抱来一大摞材料,都是这些日子教职员工写来的。有催促落实工资待遇的,有催促落实住房的,有过问职称评定的,当然,反映最集中的还是下学期到哪儿上课,总不能把学校搬到广场上吧?
李希民随便翻了几页,这些问题不用翻,全在他脑子里,讪笑道:“都是老问题了,不好意思,我这个厅长不称职,没能把工作做好。”
“别,李厅长,这么说我担当不起,是我无能,父亲原本指望我能扛下来,谁知才两年,我就连大本营都丢了。现在好了,我认输了,我扛不动了,因为输或赢结局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李希民惊愕地问。
“曲终人散。”吴潇潇丢下四个手,起身来到书架前,本是想拿一本棋谱,想了想,没拿,转身走向内室,半天,从里面走出来,手里多了样东西。
李希民一看,差点惊得失声叫出来。吴潇潇手里拿的,竟是一件陶器,猛一看,跟他送给盛安仍那件一模一样。
“怎么,厅长对陶器也感兴趣?”
“不,不,我对它一窍不通。”李希民连忙否认。
“我马上要叫香港了,这是我来时朋友送的,厅长如果不嫌弃,今天我就把它当礼物送给你。”
“太贵重了,不敢收。”李希民有些慌乱,生怕吴潇潇真把这陶器送给他。他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吴潇潇拿出这件陶器,到底目的何在?
“贵重?看来李厅长真是对陶器不了解,这不值钱,仿的,不过仿得真,拿到市场上,没准儿就当直货蒙人了。”
李希民的脸色在急剧变化,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没人知道,他送给盛安仍的那件陶器,也是别人送他的,当时并不知道它来自哪里,是真还是假,到底值不值钱。收了便一直放在办公室,再也没碰过。盛安仍带着调研组来到金江,有天夜里他去拜访,心想怎么也得带什见面礼,原想拿幅字画的,一想到孔庆云,忙把这想法压了回去,后来又挑了几样,都觉得不合适,思来想去,忽然就记起盛安仍喜爱陶器,还是半个收藏家,没再犹豫就带了它。谁知送出不久,就听说春江那边出了陶器案,还牵扯到两条人命。这两个月,一想到陶器,或者一听别人提到陶器,他就紧张,就出汗,生怕那件陶器就来自春江,就来自那个工地,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送他陶器的不是别人,就是冯培明儿子在香港的合伙人,一个叫阿朱的古董商,人称“四老板”。
“不说陶器,不说陶器,吴校长,你刚才说要叫香港,不会是真的吧?”李希民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至于具体担心什么,他也说不准,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多谢厅长关心,香港那边的公司要重组,我不能不去。”吴潇潇没说假话,香港吴氏企业真要重组,她已接到董事局发来的信函,后天就动身。
李希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吴潇潇不会一去不复返吧,要不然,她怎么会对教职员工接二连三的辞职无动于衷呢?
李希民没敢在吴潇潇办公室多滞留,如果吴潇潇真的一去不返,后果将不堪设想。别看吴满潇损失了几千万,但她留给省教育厅的将是几千名学生。这些学生哪里去,怎么向社会交代,这可是一所大学啊,不是一家幼儿园,说解散就能解散了。何况,就算吴潇潇不再回内地,一样可以在香港打官司,商学院欠她的钱,还有因违约造成的损失,一分也跑不掉。
高啊,相比两年来她做的种种努力,这步棋,才是高!
4
一场紧急会议在省教育厅召开。
李希民这次谁也没请示,直接就将相关部门和院校的负责人召来了。关键时刻,李希民还是敢采取果断措施的,要不然,他这个厅长真就白当了。
李希民走进会议厅,商学院院长曾来权按时来了,李汉河来得更早,他可能是第一个到会的吧。江北大学楚玉良居然没来,只派了一名管后勤的副校长,还有一位女同志,大概也是管后勤的。
李希民阴下脸,问负责通知会议的行政处长:“楚书记通知了吗?”之前他跟行政处长再三强调,必须一把手参加,不得有任何借口。没想到,楚玉良还是摆了名校的架子,以为只是厅里召集的会议,派个人参加便是,这种习惯由来已久。
“通知了,是按会议要求通知他本人的。”行政处长一看李希民脸色,就知道他今天要发火。李希民轻易不发火,一旦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
“你们楚书记呢?”李希民忍住不快,冲江大两位参会者问道。
“楚书记很忙,抽不出身。”那位副校长慢条斯理地说,他并没感到自己参会有什么不妥。
“比我还忙?比庞书记还忙?”
李希民尽管问得不是太严厉,会场的人听了,还是震了一震。主席台上的庄绪东也冷起眉,目光灼灼地盯在江大副校长脸上。那位副校长这才意识到今天省厅领导脸色不正常,起身道:“楚书记去了省计委,汇报二期工程项目。”
“这是理由?”李希民又问,口气中已没有了刚才那份耐心。
“有什么精神,我回去汇报。”
“你现在就去汇报,今天这会,请他楚书记亲自参加。”
“这……”副校长犹豫了,脸上掠过一层不快。他代楚玉良参加过不少会议,还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边上坐的女同志不安了,起身往外走,一看李希民横眉冷对,解释道:“我给楚书记打个电话。”
“回来!”一直闷声坐在主席台的庄绪东突然发话:“给你20分钟时间,亲自去请,如果楚书记公务实在繁忙,告诉他,以后教育厅的会,他都可以不参加。”
庄绪东公开在会上支持李希民,情况不太多见,而且从脸色看,他今天的心情比李希民还沉重。
李希民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在主席台就座。
会场开始沉闷起来,感觉空气在一点点变得沉重,除了李汉河外,其他人都心事重重。尤其是曾来权,更是将头一直垂着,不敢抬起来。
江大副校长出去请楚玉良了,其余人各揣心事,焦躁不安地等待着。20分钟后,楚玉良一头大汗地赶来,冲台上领导道:“实在是太忙,刚刚跟计委领导汇报完。”
李希民跟庄绪东谁也没说话,20分钟就能赶来,证明他压根儿就没去什么计委,说不定就在楼下的车子内等着。这种把戏早让人玩得不新鲜了,一把手坐车里,打发副职到会场刺探情况,主要看有没有省领导到会,如果有,一把手会在几分钟内赶来。
楚玉良找座位坐下,脸上多少带着几分尴尬。
庄绪东看了眼李希民:“开会吧?”
李希民点头,庄结东简单讲了几句,将会议主题点明,把话筒交给李希民。李希民环视了一眼会场,他今天就一个目的,为长江大学解决校舍,借也好,租也好,得让长江大学有个去处。要不然,他这个教育厅长就该背起铺盖回家了。
会场气氛异常凝重,庄绪东简短有力的几句话,把会场气氛给定住了,所有人的心都在扑腾,两位厅领导今天的表现,跟平日判若两样,单凭这一点,就能想象到,长大的危机到了什么程度。
“曾院长,你那边的房子到底能不能腾出来?”李希民把话头第一个对准了曾来权。曾来权抬起头,赤红着脸道:“李厅长,现场你去了,困难放在那儿……”
“我不听困难,你只管告诉大家,四幢楼房腾得开还是腾不开?”
“这……”曾来权抹了把汗,这些日子他总在流汗,医生忠告他,要他放松心情,保持良好的心态,但他保持不了。
“抓紧时间,只说结果。”李希民又催了一句。
曾来权结巴着,目光艰难地投向四周,像是在寻求支持,偏偏跟一边的李汉河遇上了。李汉河今天分外精神,在曾来权的印象里,李汉河从来没这样精神过。在李汉河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曾来权结巴道:“抱歉,暂时腾不开。”
“那好,你可以走了。”李希民说完,又将目光对准楚玉良:“楚书记,江大目前共空了多少房?”
“这……我还不大清楚,问这个干什么?”楚玉良故作惊讶。
“搬到新区的学生有多少,这你总清楚吧?”
“这个我得打电话问问,具体数字我真没掌握。”说着,就要掏手机。
“那你掌握了什么?”李希民猛地抬高了声音。
楚玉良吃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