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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的一天,他听到办公室走廊里有人在说话,说在阿巴西亚街区的一所废弃的屋子里找到一具小孩的尸体,杰瑞米·麦特森停下手里的工作侧耳细听。
这个消息虽然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却不是不能想象的。开罗城的这个街区是个棚户区,死人事件时有发生。真正难以让人想象的是,小孩被发现时的样子。
麦特森出了办公室,走到两个警官身边。刚从现场回来的那个警官脸色煞白,他不愿意描述细节,不过,他告诉他们,小孩在骨盆处被一折为二,好像他是一块轻木头做的,被残酷地按着一个角度折断,身躯向后仰,胯骨把皮肉都戳穿了。
孩子没有遭到强奸,但是却有些痕迹,与性有关。
案子被交给了一个叫阿齐姆·阿布德·埃尔一达意姆的开罗本地警官.他孰知埃尔一阿巴西亚衔区在这种地方工作,随时都得冒着脑袋搬家的危险。他没有找到任何证人和任何像样儿的线索。
三月二日,在埃尔一胡塞尼亚街区的一条阴暗巷子里,人们又找到了一具六岁小女孩的尸体。她没有被折断,但是,死的模样同样非常恐怖。五条汉子先后来到她跟前察看,没有一个不动容,一个个都潸然泪下,有几个甚至当场呕吐不止,还有几个接连几夜,噩梦不断。
萨米尔是第三个无辜被杀的孩子。
他的头平放在巴布·埃尔一纳斯尔墓地的坟墓石头上。
无疑,这些罪案之间有联系。每次的暴力手段不同,但是每次都极其野蛮,让人怀疑罪犯已经完全天良泯灭。
三个孩子都出身于贫困街区,家中都没钱。
三个孩子差不多都是同一个年龄。
三个孩子都被折磨致死,他们的皮肤被抓破,连肉都被咬下来了。
三个孩子都遭到了玷污。
就在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
杰瑞米·麦特森抓起电话筒。他得掉换手中的案子,放弃那起考古学家被杀案。这个考古学家,死前正在开罗城的地下挖掘,反正也没一点儿眉目。
他拿到了孩童被杀案。
阿齐姆·阿布德·埃尔一达意姆成了他的助手,因为他会说阿拉伯语,而且他的皮肤颜色不一样。
三天之后,1928年3月14日,电话铃声响起。杰瑞米·麦特森的生活从此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12
玛丽咏把黑皮书放在膝盖上,喝干杯里最后一口橙汁金酒,又倒了一杯。
烈酒烧着喉咙,回味有些苦涩。这种滋味,在她读的这一页页故事中,有许多人都同样感受到了。
她的手指抚摸着封面。
这本日记,读起来很惬意,至少,在开头的地方是如此。
作者在他叙述的案件发生前开始记这本日记。开头似乎就是一段长长的闪回。
从第一个句子起,忧郁就透出纸面。杰瑞米·麦特森是个受伤的男人,他在纸上倾吐自己的痛苦。与他在前言中讲的相反,可以感到,这远远不只是一份以提供信息为目的的汇报。他在卸去压在心灵上过于沉重的负荷。
另一个让玛丽咏感到困惑的是,他很少用“我”字,作者竭力把自己放到其他人中去,用的是“我们”,他尽可能地使用“警察局”、“英国人”、“男人”和“其他人”。
不过,刚读到的那几页,玛丽咏很不喜欢。这些谋杀孩子的案件。
她不敢肯定自己真想知道这种事。
可是,她有好奇心。
她探身看闹钟。
23点12分。
她一点儿不累。出了有人偷入家中这件事,她精神太兴奋。读着日记里的故事,自己的恐惧和恼怒全都烟消云散。
她瞥了一眼镇子里的尖屋顶。
书在她的手中打开。
一挂断电话,杰瑞米·麦特森就叫上搭档阿齐姆。两人飞快地赶往穆汉迈德·阿里路,车子沿着这条路行驶,然后在城墙边向东转,出了城。他们穿过一处古老的陵墓,来到哈里法墓前。
在车子里,他们把阿齐姆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作了一番总结。
阿齐姆一人要掌管一切,为了赢得时间,他尽量把任务分派给下属。
一部分警员去每户受害人家听取证词;另外一部分则挨家挨户地向居民们打听,谋杀案发生的夜晚,他们是不是听到过或看到过什么反常情况。
然后由阿齐姆汇总各方报告,他对情况作了一番梳理之后,试图找出一条线索,却没有成功。自从第一天起,案件几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他只能自我安慰说,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了。三个受害人。
或许,今天又有了第四个。
都是十岁不到的孩子,生活在同一个区域——开罗城的东北角,出身于极其贫寒的家庭。他们知道的就这些。
与墓地平行的一条柏油路上,有汽车已经在那儿了,他们把车停在边上,杰瑞米和阿齐姆步行走完了最后一段路。这里就是沙漠的起点。
中午将至,气温约在摄氏三十多度,热气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在空中螺旋上升,迷蒙了天际。高高的坟墓尖塔在沙子上投下影子,画出一条平静的小道,邀人循着它们的影子前进,仿佛是真主的信息透过石头从另一边传过来。
无檐的墙头像海浪一样绵延,各种颜色的石砖组成红色、粉色和白色的蜂窝形状。到处都有些圆顶和塔楼冒出来,在烈日下,像蜂巢般发出嗡嗡声。
理查德·帕里斯特,警察局的摄影师,坐在一条死胡同前的大石头上,帽子搁在膝头,工作器材摊在脚前。他用手帕擦着额头,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炎热,更是因为他刚刚受到的震动。天气其实是出奇地热。
帕里斯特抬头望着新来者,眼睛红肿,目光涣散。
他似乎在寻找一条分界线,区分人与野兽的分界线,那是装在潜意识中的一盏警灯,当念头走得太远时,警灯就会亮起。
他脸上的汗水像张透明薄膜似的从发际向下滑,从下巴边滴落下来,留下一张铁青的脸。他的嘴唇在哆嗦。
当杰瑞米走过他面前,摄影师的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是他的眼神让侦探明白,他正在恳求他不要进去。
杰瑞米还是踏进狭窄的死胡同,听到身后的帕里斯特已忍不住啜泣起来。
胡同的右壁是一座像平房一样的墓冢的外壁,刷得雪白,没有窗户透光。对面的墙壁的年代要久远多了,很久以来,墙粉已经斑驳,露出里面的砖头骨架,黑得像烧焦的尸骨,一张暗紫色的沙漠之网布满了砖块之间的每道缝隙,就像是晒干的血迹。这堵墙现在不过是具地质学上的尸体,给这条小巷子带来压抑感和尘封已久的气息。
巷深二十米。
两个开罗警察站在巷子的尽头,他们头上带着土耳其帽,身上穿着廉价的外衣,双手插在腰上。两个人沉默不语,尽量避免朝地上看。
一见杰瑞米·麦特森,他们就迎上前,庆幸能够稍微离开这个鬼地方一会儿。
“是个导游在早晨发现的,他来准备旅游路线,”第一个警察汇报道,他的口音很重,说话卷着舌头,“我们立刻想到要向你报告,这,太像前几起……”
麦特森拨开对方的肩膀,一言不发,走近玷污了泥地和巷子墙壁的那一团东西。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浑身是血,扭曲变形。仿佛有个力大无比的巨人发现了这只奇怪的玩具,对它又捏又掰,摆弄到它不再动弹为止。现在,孩子躺在地上,不成样子,只有四肢还有个人形。他头部浮肿,恐惧使他的头发完全变成了白色。
麦特森咽了一下口水,喉咙里发出潮湿的回声。
双腿在发麻。他闭上眼睛,调节呼吸,他感到心怦怦直跳。
保持镇静。吐气。
阿齐姆轻轻捏住他的手臂。
“行吗?”他用平静的口吻问道,语气中几乎带着母性的温和。
杰瑞米转身看着他,神情有些茫然。
阿齐姆头上缠着传统的头巾,身穿西式的衬衣和长裤。两撇浓如黑檀的短须,经过精心修剪,飞舞在突起的嘴唇上。他的身体虽然有点发福,却很优雅,举止也依旧沉稳敏捷。
“麦特森先生?”他又问道,“你真的想留在这儿?”
杰瑞米慢慢吐出一口气,点点头。
“对,”他低声回答,“对,我留下。”
两个戴土耳其帽的人木然地看着他,他们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杰瑞米也反过来盯着他们。
“说说吧,”他略微回过神来,尽量用镇定的口气说道,“你们找到什么特别迹象吗?”
“没有,”第一个回答道,“沙地上有太多踩过的痕迹,很难说,哪些是旧的,哪些是新的。更不要说那个导游和我们自己留下的脚印。不过,我们还没怎么搜查周围。”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尸体的四周。
“那个导游呢?他现在在哪儿?”
“我们录了他的身份,然后……”
“然后呢?”
那人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预感到有麻烦了,他不自在地挑了下眉毛,耸了下肩。
“然后,他就走了……”
杰瑞米刚想开口,还抓着他手臂的阿齐姆松开手。
“别再说了,”他对他轻声说道,“说也没用了,事已至此。”
杰瑞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睛却紧盯着面前这两个人不放。
“很好,”他收场似地说道,“你们守着巷口,等候担架。”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地上的惨象。
“我们不管尸体,”他沉默片刻,然后命令道,“这是法医的事。我们搜查沙地和所有其他地方,寻找蛛丝马迹。”
他和阿齐姆在尸体周围分头工作。他们一步一步地踏看,一寸一寸地检查地面和墙上。
墓冢投下的影子使现场没有受到太阳照射,尸体流出的液体没有来得及被泥地完全吸收,形成褐色的细流,他们得在细流间找地方插脚。
杰瑞米解开衬衣上的第一个扣子,让胸口透透气。他感到呼吸困难。
有条长长的痕迹没有被先来者的脚印擦掉。平行的两组印子,每组五条沟,从一个角落一直延伸到尸体边,约有两米长。
孩子的手指和指甲全插入沙子里,试图抓住地面,有人却把他向后拖。
拖向一张贪婪的嘴。
杰瑞米把这张画面从脑海中赶走。
他自己并不愿意如此,这是钻进他脑中的寄生虫。要把思想集中到此时此地,这才是最重要的。不可以想其他,〖Zei8。Com电子书下载:。 〗不可以有这种疯狂画面。
他重新投入现场搜查,为了不放过一个细节,他不惜花更多的时间。沙子起起伏伏,凌乱不堪,让人找不出个头绪。
“我可能找到点儿东西了。”阿齐姆用唱歌似的声音说道。
杰瑞米来到斑驳的老墙前,阿齐姆悬挂在离地一米高的地方,两脚插在墙上可以落脚的小洞里。
他用食指指着一块砖上的新鲜切痕给杰瑞米看,切痕就在他鼻子下,靠近墙头,离地不到三米。切痕不深,长不足三厘米,宽约一厘米。
“你是怎么找到的,阿齐姆?”英国侦探惊叹地问。
“这是我的工作,”他的埃及搭档回答,不表示丝毫的快活,“像是抓痕。”
阿齐姆用阿拉伯语惊叹道。
“这里还有一处。”他立刻指给杰瑞米看。
第二个相似的痕迹约在二十厘米远。两个痕迹都在墙头边。
太阳开始照进来,给墙面的质感添了层生硬的光泽。这里的阳光是那么纯净,那么火热,让阴影显得更浓,却让色泽变得平淡。
一点闪光吸引住杰瑞米的眼睛,闪光来自凹痕,像是石头里的石英或石膏碎片。
“这是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