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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瑞米明白,黑巨人正想操起他的武器。
恐惧之中,他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他向前迈出一步,手紧握枪把。
“嘘……”他发出声音,希望蛊放弃动手的念头。
他能意识得到火力武器的危险吗?
蛊抛下乔治·凯奥拉兹,孩子全身瘫倒在地。
“别动!”杰瑞米喊道,一边喊,一边试图再靠近些。
蛊扑向凳子。
在最后的瞬间,杰瑞米没有开枪,孩子正处在子弹射程之内。
他向后一蹿,试图能背靠墙壁,在他和蛊之间拉开一段距离,找到足够平稳的地方进行瞄准。
他的肩膀撞在墙上。
他调整视野,却只来得及看见魔鬼阴森可怖的脸向蜡烛冲去。
把蜡烛吹灭。
48
纯粹的恐惧。
那种可追溯到人之初始的无能为力、如履薄冰的感觉。一种刻写在基因里,装在爬行动物大脑中的警报,它起源于人尚且惧怕夜行猛兽的时期,在那个时期,人类懂得黑暗之中隐藏着多少值得胆战心惊的危险。
杰瑞米就是被这种恐惧控制住了。
恐惧感来自心灵的远祖时期,就像是猎物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杰瑞米屏息等待。
在蜡烛熄灭的那一刻,蛊知道他站立的地方。得挪动位置。快。
杰瑞米向边上移动了一下臀部,他不无困难地让身体听从自己的命令。
鬼爪就在他面前劈空而下。
接着又是呼地一下。
到第三下时,鬼爪划破了侦探的前臂,他痛得大叫。
他摔倒在地,松开了手中的考特枪,枪落在地上滑到一边。
蛊正对着他头上方的墙壁又抓又挠。
杰瑞米向前一滚,肩膀擦着了什么。他再一滚躲开了。
蛊在他身后抽动鼻子在嗅。
杰瑞米屏住呼吸,否则就会暴露,陷于不堪一击的境地。他用手掌在地面上摸索着寻找手枪,不出声地向前慢慢移动。
蛊在他的右边撞上了一样庞大的东西。
紧接着,只听见喀喳一声巨响,木桶砸到地上摔碎了,水倒静在地。
水立时溅到杰瑞米身上,沾湿了他的腿和衣袖。
他急忙在地上到处摸。
他的枪,得找到他的枪。
手触到的是皮肤,温热的皮肤。
小孩的脚踝。
他抽回手,继续绝望地寻找。
他开始觉得缺氧,得不断地呼气,用不了多久,如果他不大口呼吸的话,就再也坚持不下去。
蛊在他背后的一个地方活动,时刻准备着把致命的指甲扎进他柔嫩的喉咙。
一种金属表面在他的指尖下掠过。
他立刻往回摸。
是他的考特枪。
他牢牢地抓住枪,举在面前。
他头晕得很,但是,他不能用力吸气,不能让呼吸声暴露他的位置。
现在,他们是两个猎人。
谁犯第一个错都将是致命的。
他很慢地在原地转过身,朝着刚听到蛊发出声音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
水在脚踝间流淌。
蛊在牙齿间吸着口水。
就在前方。
不到一米。
杰瑞米使出浑身的力气扣动扳机。
再射。
再射。
再射。
他的耳朵在轰鸣。
一个庞大的身躯倒在水塘里,杰瑞米张开嘴尽情呼吸。
然后,潮湿的黑暗中传来喑哑的呼吸声,混杂着沉闷的汩汩声。
这个被疾病扭曲,被社会摧毁的人在这座冰冷的坟墓里奄奄一息。就在这时,他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抽搐。
然后,四周重新恢复寂静。
好几分钟,侦探一动不动。他站不起来,他等待着鬼的响动。
当麻木威胁他的血液循环,他站直脚,用打火机重新点燃蜡烛。
黑巨人躺在那儿,胸口上三个子弹洞。
他带走了自己的痛苦,也带走了受害者们的痛苦。
49
杰瑞米把考特手枪撂在桌子上,急忙冲向孩子。
乔治·凯奥拉兹被摊放在爬满臭虫的草垫上,下半身拖在湿透的地上。杰瑞米用双手捧起男孩的头,伏下身听他的气息。
他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杰瑞米正想解开孩子的衬衣,这才发现衬衣已经开着。他为他遮上一边的衣襟,尽量不去想象这个细节意味的猥亵场面。
他把耳朵贴在孩子的胸口上。
皮肤还温热。
胸腔里没有心脏的搏动声。
从他的脖子上滑下一块洗礼纪念牌,垂在细链子的一头。
杰瑞米拨开他薄薄的嘴唇,把拇指和食指探进他嘴里。初看下来,喉咙里没又任何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英国侦探发觉孩子脖子上的印痕。
他开始以为是个阴影,其实是道很深的瘀血。
乔治·凯奥拉兹是被掐死的。
蛊把他抱在膝盖上玩弄,直至用他的大手卡住孩子脆弱的脖子,然后一点点收紧,直到孩子的两腿停止了挣扎。
直到孩子成了一只温顺的娃娃,任凭他玩。
杰瑞米放下孩子的尸体,用仍然湿漉漉的双手蒙住上半边脸。
他的怒吼声在石头的地下建筑里震荡、反弹,回声越来越响。
这时.他站起身.把室内的一切砸了个稀烂。
他在满地脏水里扑腾着,把几件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家具打翻在地。
然后,精疲力竭的他坐在最后一只没有倒下的凳子上,面对桌子。
一些装满棕褐色液体的瓶子被打碎在地。从猫和狗身上剥下来的内脏黏着玻璃碎片。杰瑞米这才意识到,所有动物尸体都是在后身那儿被割破。作为猎人的他立刻恍然大悟。
有人取下动物的肛门腺体。
原因只有一个:用来惊吓野兽。
这很可能是黑巨人独自在街头生活时延用的一种古老仪式,为了防范饥肠辘辘的野狗。他想起了童年时村子里打猎时的情景,因为当地人的信仰,孩子们身上都涂上了这种腺体,让野兽不敢靠近。
这种习俗,杰瑞米已经在苏丹南部看见过。把几种动物腺体混合后涂在人身上,发出的气味让某些动物反感。
在气味的保护下,蛊得以在街上到处游荡,让那些凶恶的野狗不敢近身。
一块白花花的皮在飘荡,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只水母。
它朝着杰瑞米飘来。
杰瑞米眼前一阵模糊。他的怒气渐落,稍微平静下来的他定睛一看。
是一条裤子。
他跳起来一把抓住。
毫无疑问,这就是阿齐姆死去那个晚上穿的裤子。凯奥拉兹把裤子带到这里,他的老巢,当作战利品。
瞥见有金属光泽在烛火下一闪,杰瑞米身子一抖,他跪在地上,捡起铁盒。
内斯托牌香烟。
他打开盒盖,还有二十多支烟。
凯奥拉兹虚情假意,沾沾自喜的声音又浮现到他的记忆中:“我在格卢比那儿买了好几个整箱,值不少钱!可这种烟草,花在上面的每一个皮阿斯特都是物有所值……”
他闭上眼睛。
弗朗西斯·凯奥拉兹为了自己活命,把儿子都牺牲了。
杰瑞米抬眼瞧着手中的考特枪和手枪咄咄逼人的曲线。
在这时,他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但是,在此之前,他得作见证,把一切解释清楚,为他的未来、
为杰萨贝尔的未来提供保障。
杰瑞米从衣袋里掏出日记,伏案写了整整一个小时。他把自己刚经历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尽量不遗漏任何细节。
他回到前文,在凯奥拉兹家之夜这段上加了一个箭头。箭头带到阿齐姆的故事。杰瑞米根据搭档在电话里对那晚作的简要叙述进行撰写,又补充了教长和卡里里的描述,并加上根据自己的新发现作的推理,稍微添了些纯粹想象的装饰。
全在这儿了,他的个人思想和他作的案件调查。
了解谁是真正的弗朗西斯·凯奥拉兹的全部资料都在这儿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魔鬼啊!他不仅仅操纵了可怜的黑巨人犯下令人不齿的罪行,而且他自己就是真正的魔鬼。
在烛火下,日记画上了句号。杰瑞米把它摊在桌上,然后抓起手枪。
他得去打电话通知警察局的同事,把发现这个地下室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来运走孩子,同时亲眼见证所有不争的事实。他不会在电话里说得更多。
与此同时,他自己要去把问题解决,一了百了。
得赶在社会蛀虫们控制住这个案件之前,在百万富翁施展影响、逃脱干系之前,在他利用体制的漏洞之前,把问题解决了。
凯奥拉兹热衷的“恶的裂痕”不能把触角伸到文明世界,腐化行贿对杰瑞米不起作用。这点,他知道得很清楚。
弗朗西斯·凯奥拉兹得认罪。
或者消失。
一支蜡烛的火苗晃动,一道透明的烛泪滚了下来。
在炽烈的光晕后面,侦探的身影消失了。
烛泪流了十多厘米长,越流越慢,就像血液离开心脏越远就越凝滞。
杰瑞米·麦特森的日记搁在边上,白色血液朝着它流淌。
然后,血停止流动。
越来越硬。
越来越白。
越来越冷。
两只蜡烛熄灭了。
50
“弗朗西斯‘凯奥拉兹要么认罪,要么消失。我把日记留在这里,我这就要离开,撇下孩子失去生命的躯体。可能在我走后,死神将以它的廉耻之心——生者无法得见的廉耻之心,用自己的袍袖遮盖这个坟墓,给这个地方罩上冰冷的裹尸布,而蜡烛将自行熄灭,仿佛是魔法。”
日记就在这些神秘的句子上头结束了。
玛丽咏向下翻阅,再也没有新的内容,只有最后添加的那章阿齐姆的磨难,她已经读过了。她检查了一番本子的装订,确信一页也不缺。一切都是原样,很旧,但没有任何破损。
玛丽咏在阅读过程中浮现在脑中的奇怪电影也就此结束。这些发生在昔日的场景以问号告终。
然后呢?
她合上黑皮书,凝视了一会儿。
然后呢?
不能就这样结束了。既没有结论,也没有后跋。什么也没有。
她脑子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辩护:“你读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故事,你读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你以为现实会是什么样的呢?它不是完美无缺、有条有理的,现实是个充满漏洞、空白和问号的故事,结尾从来没有完整的答案。别无其他,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既不完美,也不完整。”
杰瑞米·麦特森没能救出孩子,他和蛊作了殊死搏斗,然后前去凯奥拉兹家,满怀信心,可以拿来控告百万富翁的罪名、疑点实在太多了,不可能是巧合。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凯奥拉兹招供了吗?在杰瑞米的考特手枪的威胁下,很可能……在他夫人惊呆的目光下。弗朗西斯·凯奥拉兹有没有受到指控?或者,他太清醒了,于是自绝于世。
读完这本日记,有另一种假设,尽管太戏剧性,但是也有可能。
杰瑞米用手枪顶着杀害孩子的凶手逼他认罪。
愤怒和恶心让他扣下扳机。
玛丽咏高声赌咒,如果她能上网,不需要多少时间,她就可以从报纸档案中找到案子的结论。
还剩下一个问题。
她现在已经把整本日记读完了,却仍然弄不清为什么有人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日记夺回去。它包含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呵……除了一则孩子被杀的旧闻的真相以外,什么也没有。
真相……和一个受伤男人的心声。
杰瑞米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杰瑞米……
玛丽咏飞快地一算,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有一百多岁了。不容易。
但还是能想象的。
裘和纪尔修士是山上年纪最大的两个人。
可哪一个都不像是有那么老。可是,她能说得清他们的年龄吗?说不出……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