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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湖州知府张睢亦是王安石之门徒,得同门之信,不敢怠慢,当即召集公差捕快,四处打听,又要求湖州各县,协力缉凶。湖州捕头捕快日夜寻查,一月之后,终于得到讯儿,凶犯窝巢在那埭溪边一客栈。那二名亲信想必是在客栈休憩,不想露了财,故被店家谋害。张知府亲率二十余名衙役,换过行头,分批出发,于日落后抵达埭溪,突袭了那客栈,抓获凶犯共五人。张大人立即提审劫贼,将那五人打得死去活来。刑讯之下,凶犯终将真相招认出来。原来,那主谋名唤沈成,却不在店中,而在湖州城中开设一家“悦来客栈”。张知府闻知,不敢迟疑,领十人马不停蹄赶回湖州。不想沈成已闻得风声,早携带明珠独自潜逃。张知府只抓得店中伙计,一一询问,皆不知此事。无奈,张知府只得通告湖州各县,及邻近各府,缉拿沈成。又一月,有人在湖州城外三十里山中发现沈成尸首。张知府亲到现场验尸,那沈成亦是被人杀害。自此之后,明珠不知去向,此案就此不了了之。万不曾想到,这钱家庄中三桩命案竟与失踪半年的夜明珠相关。四位公差闻听,又惊又喜。
那沈成与钱达早已有所交往,仓皇逃出湖州,便赶至钱家庄,来寻钱达,只道被人诬陷,暂且避难。钱达将之藏匿庄中另一旧宅,乔装了模样,极少露面,有好事者问及,只道是远亲。一日夜间,沈成独在房中,忍不住取出明珠玩弄,那珠儿果是宝贝,竟发出蓝光来。不料正被前来的钱达隔窗见到,惊讶万分,半晌未曾言语,顿时起心。回至五味店中,与相好女人周玉儿商讨,如何夺取宝珠。二人商量再三,欲先用酒肉招待沈成,后用周玉儿诱惑他。
这日,钱达引着周玉儿来到旧宅。那沈成躲避多日,不曾近得女色,一见得周玉儿之媚态,眼便直了,身子软了半截。饮酒间,钱达只道这周玉儿是一暗娼,须两钱银子方可近得。沈成早被色胆迷了心窍,哪里还顾及其它,满口应了。钱达借故退出,沈成只道是钱达与之方便,欣喜至极,早已欲火中烧,扑将上去。那周玉儿扭扭作态,淫声浪语挑逗不止。二人抱作一团,上得床去。正是偶然露水一宵情,难算夫妻百日恩。
周玉儿虽得淫乐,却不曾忘得心中正事。待那沈成全身疲惫,迷糊之际,周玉儿暗中摸索,果在其内衣中得一珠,藏将起来。俄尔,周玉儿起身,只道是出房溺便,出得房来,与那钱达会合。钱达见宝珠大喜,那女人道:“那贼明日起来,见珠子不见,必寻你我。”钱达问道:“依妹子之见,怎的处置是好?”女人冷笑道:“这贼本被官府追缉,他自不敢报案。一不作,二不休。不如将之杀了,人不知,鬼不觉。”钱达思量片刻,点头答应。二人寻来一把铁锤,来到房前。那女人先进得房中,探望虚实。那沈成喝酒去了几分体力,加之风雨一番,体力早已不支,已呼呼睡去。钱达进得房来,周玉儿将被褥蒙于其头之上,钱达狠狠一锤下去。沈成一命呜呼,连声响亦不曾有得一声,顷刻死于非命。钱达揭被察看,不曾见得一丝血出。二人将尸首藏于一袋中。越明日,钱达借外出购货之机,将尸首移至三十里之外,抛于荒郊之中。又一日,一闲汉路过,无意见着此袋,十分沉重,正欲解开绳索,忽见前方来了一群人众,以为是失物者寻来,急忙隐藏身躯,待人离去,便肩负此袋,入得山中,于一无人之处,放下布袋,解开看去,见是一具尸首,闲汉几将吓死,便匆匆离去,何曾再敢回头。
钱达与周玉儿得到宝珠,心领神会。过了几月,缉拿凶身、搜寻宝珠之事已无人提及,钱达亦放心下来。这夜,钱良、钱孝二人在琴堂对月饮酒,酣畅之时,钱良竟说及宝珠之事。钱孝大惊。钱良道那宝珠今在钱达手中,可设法将之夺来,不久先生便是某之岳父,故说出来亦无妨。钱孝惊讶,询问他如何知晓此事。钱良笑而不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钱良、钱孝便细细商议夺宝计画。这日,忽传来周玉儿被杀音讯,钱孝大吃一惊,暗道:“钱良怎的不与我知会便先下手了?”后见现场情形,思索其中或另有隐情。不料,又传来钱达溺水,钱孝疑惑不解,思量再三:定是钱良意欲独吞宝珠,故未曾知会,先下手为强,连杀周、钱二人,夺得宝珠。
当日,钱孝自在学堂作画,忽闻得门外声响,急忙出门来看,却见门上有一字条,上写:“速来琴堂”。钱孝暗想:怎的不见送信之人?有甚紧要之事?自己虽与钱良要好,且意将女儿许配于他,但钱良为人甚为狡诈,平日假作善事,借得众人口碑,可谁人知晓其在外丑事?我乃知情之人,那钱良若生歹念,杀人灭口,又怎的是好?思索百般,狐疑不定,最后下得狠心,只有先声夺人,暗杀钱良,夺其宝珠,而后待事端平息,携女儿远走他乡。钱孝思定,暗藏杀机,到得琴堂。过得吊桥,大呼几声,却不见响应,心中疑惑,估量情形,莫非钱良有何花招不成?入得琴堂,仍不见人影,又入内室,见钱良主仆躺倒在地,急忙上前,却见二人鲜血淋漓,早已没有动静。钱孝大恐,急急退出琴堂,回至学堂,哪敢言语。
苏轼、公差等人听罢,惊讶不已,若依钱孝之言,那钱良主仆并非钱孝所杀,凶身另有其人!苏轼道:“你到得琴堂之时,他等已被人所害?”钱孝点头,道:“正是。琴堂出了命案,罪民却入得室内,他人定会认我作真凶。联想那周玉儿、钱达命案,罪民即便百口,亦不可明辩。”苏轼道:“此亦在情理之中。但仅凭先生一面之词,我等亦不可全信。只是先生所言之字条可在?”钱孝闻听,从袖内摸出一纸,递于过来。
苏轼接来一看,却见字迹歪歪斜斜,甚为丑陋。苏轼疑道:“想那钱良书法有所功底,先生怎的不熟悉其字迹?”钱孝道:“罪民一见字迹,便知非为钱良字迹。却误以为是家丁钱福所书,其时亦不曾多想。谁曾料想竟是一陷阱。”苏轼道:“你且细细想来,何人意图陷害于你?”钱孝道:“罪民早已思索,实想不出何人来,亦不知是何原故。”苏轼道:“你可曾亲眼见得那宝珠?”钱孝道:“不曾见得。”苏轼道:“你可曾亲眼见得、或亲耳听的钱良谋害于周玉儿、钱达?”钱孝摇头,道:“亦不曾见得、听得。”苏轼道:“如此说来,你怎知晓此二人系钱良所害?又怎知宝珠到得钱良之手?”钱孝道:“此事只有我二人知晓,不是他所为,还有何人?”苏轼道:“为财物相互残害,最终得利者即是真凶。他三人均已死去,目今只余得你一人,你道又有何人?”钱孝大惊,连连否认。苏轼只是冷笑。四名公差不由分说,将他扭至客栈中。
苏轼一干人等进得客栈,李龙、赵虎布置桌椅,权作公堂。苏轼坐在上方,四名公差分左右站立。店主目睹其情,退至一旁,早有好事者传散讯儿,店外便围立不少乡亲四邻,闻听学堂钱孝先生竟是命案真凶,惊讶不已,耳语不断。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四名公差齐声吆喝,钱孝跪倒在地。
苏轼借烛光望下看去,大声道:“钱孝,你可知罪?”钱孝急道:“大人,小人确不曾谋害他人,何罪之有。”苏轼冷笑:“你本与钱良密谋,意图加害钱达、周玉儿,夺其宝珠。却不曾想那钱良有独吞之心,先下手夺之。你便设计谋害钱良,欲夺其宝珠。本府且问你,你将那宝珠藏于何地?快快招来。”钱孝大声道:“小人确不曾谋害钱良,亦不曾夺得宝珠。何来藏放之所?”李龙大声呵斥。
苏轼道:“你言将女儿许配于钱良,便是你用计之幌子,迷惑他人眼耳。本府初到学堂,见得你女,问及是否谈婚论嫁。你道无合适人家。不料,只过得这二三日,你却道已说与钱良。莫非婚事是在此二三日中说成?”钱孝回想片刻,道:“初次见得大人,不便多说内情,故托说不曾说与人家。其实我那鸾儿已大,多有三姑六婆上门提亲,另有不少油嘴少年出现,甚是烦恼。此等人家甚为贫寒,如若嫁与过去,岂不误我鸾儿一生。那钱爷家财万贯,有钱有势,若嫁与他,一生安福尊荣,富贵不愁。绝非是用计之幌子。”苏轼道:“你方才言及,你与钱良密谋,有加害钱达之意。可是事实?”钱孝道:“小人确曾与钱良商议过此事,可并不曾有所作为。”
苏轼又道:“你道你去琴堂之时,那钱良主仆已被他人所杀,可有旁证?”钱孝道:“无有他人,必是他人欲加陷害小人。”苏轼冷笑道:“你道有人陷害于你,谁人与你有怨隙?”钱孝思索道:“小人素来与人和好,不曾与何人有瓜葛。”苏轼道:“既是如此,那何人会陷害于你?纯粹一派胡言。大胆钱孝,如再狡辩,莫非想尝刑法之苦不成?”四名公差齐声吆喝。钱孝大惊,连声道:“大人,小人冤枉呀!小人确实不曾谋害他人。”
正喧闹间,从门外冲入一人来,跪倒在钱孝旁,大声道:“大人,小女子知凶身何人。”众人齐看去,却是一女子。苏轼看得清楚,非是他人,正是钱孝之女钱鸾。苏轼道:“下面所跪何人?你道你知晓真凶,那真凶是谁?”钱鸾泣道:“小女子钱鸾,乃学堂教授之女。小女子便是杀害钱良之凶身。”众人闻听大惊。那钱孝更是惊讶,急道:“大人,小人招认便是,小人正是杀人真凶。”
苏轼怒道:“大胆钱孝,方才矢口否认,此刻却一口承认,意图耍弄本府不成?且听钱鸾如何说话。”钱鸾拜道:“小女子钱鸾,家父意欲将小女子嫁与那钱善人钱良家。那钱善人虽是族中同辈,却大小女子十余春,且家中已有几房妻妾,小女子如嫁入他家,焉有幸福可言?那钱善人虽与我父相交甚好,但并非小女子心爱,怎能因此将小女子一生耽搁?小女子多次与家父言及此事,怎耐家父不允。小女子私下思量,若那钱善人死去,小女子便不必嫁与他家。正巧庄中出了多桩命案,小女子便起杀心,何不趁机谋害于他,他人绝不会怀疑于小女子身上。一早,小女子见得钱善人与一家仆去了琴堂,心中思量,琴堂僻静,极少行人,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小女子便取来一把短刀,自后门出来,来到琴堂。那钱善人见了小女子,分外高兴,竟动手动脚。小女子假作顺从。钱善人将家仆唤出,正待侮辱小女子。小女子趁其不备,摸出短刀,将其杀害。而后小女子故作大惊,叫嚷那家仆。那家仆推门进来,小女子自其后猛刺一刀。杀害二人后,小女子便匆匆逃回家中。不料大人却将小女子之父认作凶身,实大错特错也。”
众人惊叹不已,更有那钱孝痛苦不堪,以泪洗面。苏轼道:“本府且来问你,那钱良行为不轨之时,可曾打翻桌上墨砚?”钱鸾点头,道:“正是。”苏轼冷笑道:“错也。那琴堂之内,并不曾打翻墨砚。再者,你父所收‘速来琴堂’字条又作何解释?莫非你欲嫁祸你父亲不成?以此观之,你意在欺骗本府。量你一弱小女子,有何气力,能一举杀害两名男子?本府知你在代父替罪。来人,且将此女子轰出去。”李龙、赵虎闻命,大步上前,如老鹰逮小鸡般将钱鸾架出客栈,有左邻右舍之婶嫂扶住,各自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