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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他看了一秒钟:“在车祸之后……她也工作了。”
我妈妈在一家小的建筑公司当秘书,她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努力打扮自己。如果没有化好妆,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家门的,而她化妆化到一半,往往又会被打断,所以,经常可以看到她的眼线花了,或是腮红太亮了。但不知怎么的,这反而很适合她,显出一种洋娃娃般的缺陷美,男人们看着她,就会有种想要把她从邪恶世界中拯救出去的欲望。而刚刚失去丈夫的悲伤显然也没有阻止她对其他男人露出微笑。
四个月之后,我就有了一个新的继父,韦恩先生。他是妈妈公司的销售员,开着一辆凯迪拉克,抽着雪茄烟,还穿着牛仔靴——如果他是从得克萨斯州来的,那还有点道理,甚至如果是从艾伯塔①省来的,那也还算情有可原,不过,我觉得他连我们这个岛都没有离开过。在我看来,他棱角分明,还算帅气,有种老年版汤姆 · 塞立克②的味道。他们刚结婚,妈妈就辞掉了工作。我想,她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依靠。
“你觉得你的新爸爸怎么样?”
“他还不错。而且似乎真的很爱妈妈。”
“所以,你妈妈有了新的生活,你的位置又在哪儿呢?”
“韦恩很努力。”
我希望我和他之间至少能有一些我和亲生父亲之间的那种亲密感,但韦恩和我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他唯一看的书就是女性杂志或快速致富的传单。后来,我发现我可以让他笑。当我发现他觉得我很搞笑的时候,我就变成了他身边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傻瓜,我愿意做任何能让他发笑的事。他一笑,妈妈就会生气,说“别闹了,韦恩,你这越发纵容她了”。于是,他便不再笑了。我有点伤心,之后,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取笑他,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聪明样子。再然后,我们就不再答理对方了。
那变态认真地看着我,我发现,我原本想要了解他的计划却让他更加了解我了。我要重新回到正轨上来。
“那你的爸爸呢?”我说,“你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
“爸爸?那个男人从来都不是我的爸爸。他也配不上养母,但养母不愿意正视这一点。”他越说越大声。“他是个到处旅行的推销员,天哪,一个又肥又多毛的推销员……”
他咽了几次口水,然后才说:“我必须让她获得自由。”
不仅仅是他的话让我背脊发凉,他说这句话时那种平淡的语气更是让我打了个冷颤。我想知道更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再问了。无所谓,他内心的风暴已经过去了。
他跳下床,脸上带着微笑,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说:“说得够多了。我们应该庆祝我们开始了自己的小家庭。”他死死地盯着我,然后点点头。“待在那儿别动。”他穿上外套,消失在门外。当他再次打开门的时候,腐烂落叶和潮湿泥土的气味扑鼻而来——这是夏天快要结束的味道。
他走进来,满脸通红,眼睛发光,一只手背在背后。他坐在我旁边,把手拿出来,拳头握得紧紧的。
“有时候,我们必须经历生活中的艰难时刻,”他说,“但它们只是一种考验,如果我们坚强,最终就将获得奖赏。”我们四目相对着。“伸出你的手,安妮。”我们仍然看着对方的眼睛,他把一个小小的、冰凉的东西放进我的手掌。我不敢看是什么。
“很久以前,我曾经把这个东西给过一个人,但她配不上。”我的手掌在发痒。他抬起眉毛说:“你不想看看吗?”我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是一条闪闪发亮的金项链,很精致。他伸出手,摸着项链中间的心形小吊坠。“很漂亮,对不对?”我只想把这条项链扔出去,有多远就扔多远。
但我还是说:“是啊,确实很漂亮,谢谢你。”
他把项链从我手上拿起来:“坐起来,我帮你戴上。”那链子垂在我的脖子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想问他原来拥有这条项链的女孩怎么了,但我害怕他可能会告诉我已经想到的答案。
第八章 斗智斗勇
是的,大夫,我也开始在认真思考我的态度问题了,是的,是的,我知道我有脾气。现在,这样的状态真的已经开始影响到一些事了。例如,我的生活。其实,在我被绑架之前,也并不是什么开心阳光小美女,当然这都是有原因的——姐姐去世、爸爸去世、妈妈酗酒,继父又是那么蠢——但至少,当时我没有向全世界发泄我的怨气。现在呢?似乎人人都能惹得我大发怒火。你啦、记者啦、警察啦、邮递员啦、路中间的一块石头啦,等等。也不对,我可能不会对石头发火。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我以前还是喜欢和人相处的。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现在呢?
就拿我的朋友来说。他们给我打电话,或是打算来看我,还会邀请我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但我马上就会开始想,他们只是想从我这里套消息,看警方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或者,他们只是认为我很可怜,应该邀请我。而等到我拒绝以后,他们大概就会坐在一起议论我。
看,这种充满恶意又幼稚的事即使想想都不应该,更不应该拿出来说。大家都很关心我,我应该心存感激,对不对?
问题是,我生活中没有什么可以与他人分享的事,大家所讨论的话题大半都是我不熟悉的。最新的电影、世界局势、流行时尚、技术发展……我都已经落伍了。所以,如果我偶尔走到外面的世界,碰到了认识的人,我会问他们的生活过得怎样,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啰啰唆唆地讲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或是新交的男朋友,或是即将出发的旅行。即便我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但人们每天早上还是会从床上起来,继续他们的生活,我告诉自己,听一听这样的话能够让自己得到些许安慰。也许有一天,我也能对别人抱怨抱怨自己的工作。
然而,在我们互道再见之后,我看着他们走开,回到各自美好、正常的生活,我又开始愤怒了。我恨他们,恨他们不像我一样痛苦,恨他们还能够享受自己的生活。我也恨我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甚至也在疏远克里斯蒂娜。她一直努力帮我,我刚一搬回家的时候,她忙里忙外,帮我收拾打扫、整理家具。还帮我买来各种食物,放进冰箱。以前,她这种管家婆的性格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我会非常高兴地让她来打理我的生活。但这一次,当她拿着一本风水书在我家里走来走去,想把家具重新布置,好让我吸收更多疗伤的能量时,当她给我带来一串串的心理医生电话号码——当然,这是在我认识你之前——还有为强奸受害者开设的疗养院宣传手册时,我变得越来越容易发火,她也越来越咄咄逼人了。
然后,她又开始了“让我们谈谈”的那一套,她带着酒和塔罗牌来我家。把牌摊开,把上面的一些话大声念出来,什么“你已经自我抗争了很久。现在,应该和你最亲密的人一起分担自己的负担”。她还怕我不明白,每念完一句,就会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但也忍了。直到有一天,她把牌放下来,说“如果你不谈谈这件事,那你永远也不可能把它放下”时,我突然发火了。
“克里斯蒂娜,如果你非要听我的经历,那只能说明你自己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悲伤。我嘟囔了一句抱歉,她很快就走了。
上一次我们说话已经是几个月之前了,我们定了个时间,她说要把她的一些旧衣服拿给我。我试着拒绝,但她不依不饶,坚持说这一定能让我开心起来。在她要来之前一个小时,我突然觉得又气愤、又怨恨。我给她留了个言,说取消见面,然后开车出去转了三个钟头。回到家的时候,门口放了一大箱衣服,我马上把箱子塞进了地下室。
第二天,她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她留了言,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很兴奋,她问我有没有拿到衣服,还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我把它们穿在身上。我回了个电话,谢谢她的留言,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她任何电话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对每个人都怒火冲天?
有一天晚上,我敢肯定我听到那个变态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声音不大,我没有听清楚,但绝对不是我的名字。我还没蠢到去问他的地步,只是在自己心里偷偷猜想。
他在性这方面还是比较正常的。谢天谢地。我猜,在各种各样的变态狂中,我遇到的这一个还算好的了¨。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我这并不是表扬他。只是,他并没有强迫我肛交或是给他口交什么的——他大概知道,如果让我这么做,我说不定会一口把他的阴茎咬下来。在正常的情况下,我知道该去抚摸哪里、怎么摸、说什么、怎么说。只要能让一切快点儿结束,我什么都愿意做,而且还会做得很好。
从表面上看,对他的顺从和协助让事情变得更加容易一些,但从情感上来说,我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一个部分已经放弃了、消失了。
那变态知道我怀孕以后,似乎就不在意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有性生活了,但泡澡的程序却从来没有停止。有时候,他只是把头枕在我胸口,和我说话,直到睡着。他的声音很柔和,他会给我讲他的各种理论,关于灰尘的,关于孕吐的。绝大部分时候,他都会讲爱与社会的话题。例如,他总是说,我们的社会太过于关注获取——不过,他不是也绑架我,还把我关起来了吗?
一想到我的基因正在和他的基因结合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我最不想要的就是和他有任何关系,我们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能流产。我想着每一个可能想到的悲观念头,想着这个在我肚子里慢慢长大的小魔鬼,想着他或她从我的身体里出来的样子。我经常做噩梦,梦到丑陋可怕的胎儿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撕裂,然后,我会在大汗淋漓中惊醒过来。
那一整个冬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在那个变态的陪伴下生孩子了。他让我把一本关于如何在家生产的书大声念给他听,我感觉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以前,如果我在电视上看到生孩子的画面,我都会捂住眼睛,因为我忍受不了看着一个小东西从某个尖叫着的女人身体中出来时那可怜母亲的样子。我一直想,如果我要生孩子,那我一定要用很多很多麻醉药,当我昏迷过去的时候,还要有我的丈夫在耳边喃喃细语,给我加油鼓劲。
我的怀孕给那变态带来的好心情只持续了几个月。之后,他就又故态复萌了。前一天,他还觉得我的指甲很好看,第二天,他又会命令我把它们全部剪掉。前一分钟,两点钟去上厕所都还没有问题,下一分钟,他又会把我从厕所里拽出来,告诉我必须等到三点。对一个怀了孕老是想上厕所的女人来说,这可真是痛苦。
早上,我会穿上他为我挑选的衣服,到了中午,他又会让我去重新换一身。如果他在检查碗碟的时候,发现了哪怕是一丁点的污迹,他就会让我把所有的碗碟都重新洗一遍。有一次,我不愿意去刷厕所,说已经很干净了,结果他反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还逼着我把整间屋子从上到下都擦了个遍。我学会了如何表现出恰到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