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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汉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转向杜伦。
“医生,让我们听听你的说法。”
杜伦坐直身子、清了清喉咙,摆出一副等着你来钦佩他的架势。
“我正在拿寇斯楼下餐厅吃早餐时,韩纳西告诉我接待室的窗帘已经放下了,我立刻上楼,一把抓起我的全套装备飞快地跑过来。管家带我到老夫人的房间,护士正等在那儿。我当下就知道一切都太迟,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她早已死透了——脸部扭曲、皮肤发紫、冰冷——连尸僵都已经出现了。她死于大剂量的马钱子碱。我想她可能没遭受太多痛苦——半小时之内就会心脏衰竭,陷入昏迷状态。你也明白,她的年纪太大了,敌不过这种毒性,大剂量马钱子碱致死的老年人,发作的速度都相当快……”
“也会失去呼喊以引人注意的能力吗?”
“这就很难说了。抽搐可能会让她说不出话来,总而言之,没有人听见她的求救声。可能是在药力发作之后她便逐渐陷入昏迷,对于这种病例,我的经验告诉我——”
“你认为她服下马钱子碱的正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呃,目前我没办法确定,”杜伦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她可能抽搐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死亡,也可能吞下毒药之后立刻就死了。”
“那么,死亡的时辰能够确定吗?”
“又是一件没办法肯定的事。分不清楚尸僵和尸体抽搐现象,是让许多医生判断错误的陷阱。总之,那真的是有明显差别的——”
“当然了。”对杜伦的无法肯定却又爱好卖弄的做法,马克汉越来越不耐烦了。“不过,如果完全撇开这些有的没有的不管,你认为格林夫人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杜伦小心仔细地估量了一会儿。
“让我们粗略地说,今晨两点。”
“而马钱子碱可能早在昨晚十一或十二点就已经服下了?”
“有这个可能。”
“问这个干什么?德瑞摩斯医生来了以后不就知道了吗?”希兹说,他的坦率虽然让人不舒服却也很难辩驳。那天早上的他,心情无疑极端恶劣。
“医生,你发现可能被下药的玻璃杯或茶杯了吗?”马克汉忙不迭地问,显然急着冲淡希兹的鲁莽。
“床边有一只玻璃杯,杯口看起来好像有些硫化醋的晶粒。”
“可是,致命剂量的马钱子碱难道不会让饮料产生明显的苦味?”万斯突然警觉起来。
“毋庸置疑。不过也有一瓶柠檬碳酸盐——众所周知的一种解酸剂——就放在床头柜上;假如把马钱子碱掺在这种解酸剂里,味道就会被掩盖过去。柠檬碳酸盐不但有点咸,而且很容易起泡沫。”
“格林夫人能自己喝柠檬碳酸盐吗?”
“应该是不可能。柠檬碳酸盐必须很谨慎地和水混合,对任何一个躺在床上的人来说,都很难做到。”
“这个嘛,才是最有趣的事了。”万斯说,慢吞吞地点燃一根烟。“因此我们可以推断,给格林夫人柠檬碳酸盐的人同时也给了她马钱子碱。”他转向马克汉,“我想欧布莱恩小姐也许帮得上我们的忙。”
希兹马上离开接待室去传唤护士。
她的证词一点用也没有。她说,昨晚十一点左右格林夫人开始看睡前书以后,她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一番,一小时后再到艾达的房间,在那儿睡了一整晚。她八点起床,更衣,接着到厨房端来格林夫人的早茶。就她所知,格林夫人就寝前并没有喝什么东西——当然,十一点以前也没服用过柠檬碳酸盐。更何况,格林夫人也从来没有自己服用柠檬碳酸盐的前例。
“那么,你认为,”万斯问,“是另外有人让她服用的?”
“你可以这么想,”护士毫不迟疑地断言。“如果她决定要自己动手,那么在她混合成功之前早就吵醒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了。”
“事情已经摆明了,”万斯对马克汉说,“有人在十一点以后进入她的房间,而且调制了柠檬碳酸盐加水加马钱子碱。”
马克汉站起来,愁眉苦脸地在接待室里踱步。
第四部分劳燕分飞(2)
“归结起来,当前的问题是要找出谁有机会做这件事。”他说,“欧布莱恩小姐,你可以回房去了……”接着他走向铃绳,召来史普特。
经过简短的讯问后,管家说出了下列的事实:
锁好门窗之后,史普特就上床睡觉了,时间大概是十点半左右。
用过晚餐之后,希蓓拉就马上回到她的房间,一直到入睡前都没再出房。
女佣何敏和女厨曼韩太太在厨房里逗留到十一点过后不久。史普特听到了她们上佣人梯回房的声音。
早上九点,护士要他去拉下接待室的窗帘时,史普特才知道格林夫人的死讯。
马克汉让他离开,要他去叫女厨。
很显然,她既不知道格林夫人的死讯,也没听说艾达的中毒事件;她的证词,更完全无关紧要。实际上,她在厨房、房间的时间都一如往常,毫无变化。
下一个讯问的是何敏。从一对她提出问题开始,她几乎就马上起了疑心,眯起她那敏锐的眼睛,给我们一个狡狯的欣喜神色。
“你们别想蒙骗我。”她突然冲口而出,“上帝的扫把又动起来了,动得好!‘上帝保护所有那些爱慕她的人,也会消灭所有凶恶的人。’”
“也‘将’消灭,”万斯更正她。“有鉴于你向来都受到上帝的慈爱保护,我们最好告诉你,艾达小姐和格林夫人都被下毒了。”
他观察这个女人的反应,看出她已经双颊转白、下巴移位。即使是这么一位虔诚的信徒,上帝的行事很明显也让她觉得太突兀、太吓人,连她充沛的信心都不足以抵消恐惧。
“我一定要离开这栋大宅,”她看起来就像要昏倒一样,说,“就算是为了见证上帝,我也已经看得够多了。”
“说得好,”万斯点点头,“如果你越早离开,就越能见识更多《圣经》外典的证词。”
何敏恍惚地站起来,走出起居室时却忽然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对马克汉怒目而视。
“在我走出这个罪恶的巢穴以前,不妨再告诉你一些事:希蓓拉小姐是整个格林家族里头最坏的一个,上帝即将让她成为下一个死者——谨记我的话!你们是救不了她的。她是——在劫难逃!”
万斯懒洋洋地竖起眉毛。
“我说呀,何敏,今天以前希蓓拉小姐又有什么深重的罪孽?”
“还不就是那些事。”女人很带劲地说,“假如你问我,我会说她只不过是个荡妇。她和那个冯布朗医生没事就黏在一起,那样眉来眼去,真是够可耻的。”她意味深长地又点了几个头强调一番。“昨晚他又到这儿来,还在她房间里不知道待到几点才走。”
“真想不到,嗳,你怎么会刚好知道这事儿?”
“开门让他进来的就是我呀!”
“哦,你让他进来的?——什么时候?那时候史普特又在哪儿?”
“那时史普特正在吃晚饭。我走到门前想看一下天色,就正好碰上医生。‘你好啊,何敏?’他带着谄媚的微笑对我说,有点紧张地与我擦身而过,径直走向希蓓拉小姐的房间。”
“也许希蓓拉小姐不舒服,派人叫他来。”万斯淡漠地说。
“嘿!”何敏轻蔑地把头一甩,大踏步走出房间。
万斯立刻起身,再度摇铃召来史普特。
“你知道冯布朗医生昨晚在这儿?”管家一现身,他就发问。
此人猛摇其头。
“不知道,先生。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
“那就没事了,史普特。现在,请告诉希蓓拉小姐我们想见她。”
“好的,先生。”
十五分钟以后,希蓓拉才露脸。
“这些天以来,我都过得很懒散,”她解释,坐进一张大椅子里,“今天早上我们又为了什么聚会?”
万斯先探询、再恭谨地敬她一根烟。
“在解释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以前,”他说,“麻烦你告诉我们,昨晚冯布朗医生是什么时刻离开这儿的?”
“十一点十五分。”她答道,眼里浮起充满敌意的挑衅之色。
“谢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和艾达都被人下了毒。”
“母亲和艾达都被人下了毒?”她茫然地重复这句话,就好像听不大懂这句话的意思,动也不动地静坐了好一阵子,那双坚定的眼睛冷漠地向前凝视。慢慢地,她的目光转到马克汉脸上。
“我想我会接受你的建议,”她说,“我在大西洋城有一位手帕交……这个地方实在变得太——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她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今天下午就走。”这女孩的勇气和胆量,似乎头一次遗弃了她。
“你的决定非常明智,”万斯回答她,“去吧,想尽办法都要去,在我们解决这个案件以前,你也都要想办法待在那儿。”
她从容而略带讥嘲地看了万斯一眼。
“恐怕待不了太久,”她说。接着又加了一句,“我猜想母亲和艾达都已经死了。”
“过世的只有你母亲,”万斯告诉她,“艾达复元了。”
“她当然会复元!”她脸上的每一条曲线,都充满了极度的轻蔑。“我听说过,凡人的肉体其实有超乎寻常的抵抗力;你们都知道,现在,她和格林家数百万的家产中间只剩下我这个障碍。”
“你妹妹能够活下来其实相当惊险,”马克汉斥责她,“如果不是我们有个医生守着,你现在可能就是那几百万家产的惟一继承人了。”
“看起来当然最有嫌疑,不是吗?”她的反诘直接到让人受不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假如策划这个事件的人是我,小艾达一定康复不了。”
马克汉还来不及说话,她已经站了起来。
“现在我就要去收拾行李。我受够了。”
看着她离开以后,希兹满腹狐疑地望向马克汉。
“长官,这样好吗?你让她离开纽约?她可是格林家族中惟一一个没受到谋害的人呢。”
我们当然懂得他的意思;他话里的暗示穿过了我们的心,让我们沉默了一阵子。
“我们不能冒险强迫她留在这儿,”马克汉终于说话。“万一发生了什么事……”
“长官,我明白你的意思。”希兹站起来,“不过,我保证她一定会被盯得很紧——相信我!我会找两个合适的人来这儿,从她踏出前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会天天死盯着她,直到我们弄清楚我们该怎么办为止。”他话声一落就走进大厅,我们听到他透过电话向史尼金下指示。
五分钟后,德瑞摩斯到达了。他不再轻松活泼,连打起招呼都阴沉沉的。杜伦和希兹立刻带他到格林夫人的房间去,马克汉、万斯和我在楼下等候。十五分钟后他下楼,看起来更闷闷不乐,连头上的帽子也都不再是以往潇洒的角度。
“怎么样?”马克汉问他。
“和杜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