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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下废墟地下室黑暗中的艾勒里的身体、坡严厉的声音、范苍白的脸,还有阿加莎神经质的举动……
在还活着的这些同伴当中,有杀人凶手。不,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人潜藏在这座岛上。
不知道艾勒里有几分认真,可他说中村青司还活着。但是从未见过面,甚至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男人,为什么要杀我们呢?
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头脑中的屏幕上。甚至连轮廓都不清楚的、像渗入水中似的漆黑的身影不规则地摇晃着。
中村青司,建这座十角馆的男人。去年9月,在蓝屋被人烧死的那个男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就是那起事件的凶手。
(中村青司——中村……中村……)
勒胡吓得一哆嗦。
(中村?)
黑影立刻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在还处于半睡眠状态中似的、不鲜明的意识的中央,记忆的丝线慢慢地被拉动起来。不一会儿,那就变成了一个小小个子、皮肤白皙的女孩的模样。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这不是还在做梦吧?那个叫中村千织的女孩是中村青司的女儿,这种事到底可不可能是真的呢?
勒胡又用拳头使劲敲打自己的脑袋。
夜晚的街道、人山人海、冰冷的寒风、为进行第三次聚会而拥入的饭店、闪闪发光的玻璃杯、冰块的声音、威士忌的味道、叫声、嘈杂声、陶醉、疯狂,还有……突然从喜剧转变成的紧张、狼狈、触犯伤口似的警笛声、旋转的刺眼的红光……
“不会有那种事的。”
勒胡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那是为了打消在耳朵深处渐渐胀大的险恶的嘈杂声。可是……
别说是安静了,那个嘈杂声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一种坐立不安的焦躁和紧张,使得汗一点一点地渗到全身。象征一切的红光的旋转大声吼叫着,使他的神经颤抖,而且……
勒胡手抓着头发,无法忍受就要喊出来的时候,突然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画面又出现在脑海中的屏幕上,声音和红光一下子都消失了。
(那是什么?)
勒胡觉得那像是别人的事似的。
是海,能听见水的声音,就在附近。摇晃的水面。波浪一阵阵冲上黑色的岩石,又退下去,留下一道白色的线。(是昨天。)
勒胡把膝盖上的毛毯推开。就像心的那一部分被揭去一层厚厚的幕似的,恐怖的感觉正在消失。
这是昨天遭遇的一幕。大家都站在蓝屋废墟旁边的悬崖上,找寻船只,在那时俯视着的悬崖下的岩场……那么说起来,前天和艾勒里两个人曾下去看过。确实在那时也……
勒胡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
就连自己都总觉得所有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一个人去危险——瞬间是那么想的,可是这种想法立刻又沉没到烟霭迷漫的内心深处。
勒胡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阿加莎把房门打开细细的一条缝,偷偷地朝大厅里看。
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好像还没有人起床。
多亏了坡的药,昨晚可以立刻就睡着。一直到刚才才醒来,睡得像死过去了似的,不记得晚上做了什么梦。虽然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可是这一觉却睡得不可思议的满足。
阿加莎觉得身体的疲劳大体上得到了恢复,即将崩溃的神经也好像得到了一些调整。
(总之,要感谢坡。)
阿加莎悄悄地来到了大厅。
她慢慢地沿着墙来到洗漱间的门口。非常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侧耳听了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即便在早晨的阳光中,十角形的大厅也奇怪地显得有些变形。光是泛着奇妙阴影的,白色墙壁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响声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力,不容人再仔细观察。
还是没有人起来似的,能听见的只有连续不断的波浪的声音。
阿加莎走进洗漱房,门半开着,她也没有忘记确认一下里面的卫生间和浴室有没有危险。
对着化妆台,阿加莎偷偷地窥视着镜中的自己。在昏暗的镜中,显现出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自己的身影。
黑眼圈淡了一些,可是和刚来这座岛的时候相比,脸色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血色也不好。而且头发干巴巴的没有光泽,整张脸看起来非常冷漠,让她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脸吗?
阿加莎用头巾把头发拢上去,深深地叹了口气。事件暂且不说,一想起昨晚自己的丑态,都没法仅叹一口气就了事。
她经常想自己要总是保持美丽、令人敬畏的外貌。总之,就是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方。她一直想自己是能够做到的,〖Zei8。Com电子书下载:。 〗那样做是自己值得自豪的。
可是,洗完脸,重新审视自己的样子——
不觉得非常美丽,也没有一个地方令人敬畏。
心情糟糕得无可挽救。
(化妆必须用更亮一点的色彩。)
阿加莎这么想着,打开了放有化妆品的盒子。异常的事件、异常的状况、异常的立场——在简直要令人发疯的异常的现实中,那是对她来说唯一的安慰。
(口红也不能是玫瑰红,今天要换成大红色。)
事到如今,在这座岛上化妆并不是要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她在意的仅仅是照镜子时自己的眼睛。
2
范被手表的闹铃叫醒了。
(已经十点了。)
肩膀非常酸疼,全身的关节都疼。好像没能像想的那样睡着。
他把手指放到浮肿的双眼上,用力按了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想吐。
(大家还都睡着吧。)
范翻身起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点着了一支烟。烟一到肺,就觉得一阵强烈的头晕。他非常清楚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自己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能平安回去吗?)
他呆呆地看着空中。
真可怕,害怕得不得了。要是可以的话,他都想象孩子一样哭泣,然后立刻逃离这儿……
范身子一颤,把手中的烟熄灭,站起身来。
一来到大厅,他就注意到左侧隔着两个房间的那扇门是半开着的,那是厨房旁边的洗漱间的门。
他想,已经有谁起来了吗?
可是没有一点声音。(是谁去卫生间,忘了关门了吗?)
门冲着厨房一侧开着。范沿着中间的桌子,从右侧绕向洗漱间。还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范左手顺手就抓住了蓝色的椅背。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一下大得都可以听见。随着越来越靠近那扇门,半开着的门里的景象也渐渐看清楚了。不久……
“啊!”
范发出嘶哑的惊叫声,喉咙像被卡住了似的。
在洗漱间的门里,倒着一个白色的东西。精细的花边网眼连衣裙,无力伸出的纤细的手,飘散在地板上的黑色头发。是阿加莎,她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啊……啊……”
范吃惊得用右手捂住嘴,一直呆呆地站着。喉咙里面,一种欲叫喊的冲动和呕吐感互相争斗着。即使想喊出声来,也无法发出令人满意的声音。
范一只手撑在椅背上,半蜷着身子。接着他拖着哆哆嗦嗦、不停颤抖的双腿,拼命向坡的房间走去。
范使足劲对着房门一阵乱敲,坡“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什么事?怎么了?”
被困意缠绕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推开毛毯,从床上蹦了下来,直冲向门。
“是谁?出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
敲门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像呻吟似的声音。
坡急忙打开锁,转动门把手。可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门打不开。
“喂,是谁?是谁在那儿?”
坡使劲用肩膀把门往外顶,好不容易从顶开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靠在门上的是范,他两手捂着嘴蹲在那儿,痛苦地颤抖着。
“范,怎么了?你没事吧?”
坡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范一只手仍旧捂着嘴,另一只手指向隔壁的洗漱间。
“什么?”
坡抬头一看,洗漱间的门半开着。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那儿有什么吗?”
“阿、阿加莎……”
一听范的回答,坡大喊一声:“什么?”把手从范的肩头拿开了。
“是阿加莎吗?!范,你没事吧?”
范一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喘息着,一边点了点头。坡“嗖”地一下冲向洗漱间,朝半开的门里一看。
“艾勒里!勒胡!快起来!快给我起来!”
坡大声叫着。
艾勒里被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阵胡乱的敲门声吵醒了。
不是自己的房门。刚想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听见像怒骂似的粗粗的声音。
(是坡的声音。这么说……)
他迅速地从床上下来,披上了毛衣。绑着绷带的右脚踝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坡还在说着什么,对方好像是范。不一会儿,只听见一声巨吼:“是阿加莎吗?!”
艾勒里转动门把手,正想冲出房间去的时候,就听见坡在叫自己和勒胡的名字。
“怎么了?”
艾勒里回答的同时,把门打开了。
在坡的门前,范的身体蜷成一个“く”字形。正对着艾勒里房间的洗漱间的门开着。趴在里面的好像是阿加莎,旁边是单膝跪着的坡。
“阿加莎被杀了吗?”
“是的。”坡回头看看艾勒里,“艾勒里,范很难受。你帮我让他吐出来吧。”
“知道了。”
艾勒里走到范的身边,把他扶起来,带他到厨房。
“你并不是中毒才这样的吧。”
“嗯,我一看见阿加莎,突然就……”
范趴在操作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艾勒里一边替他搓着背,一边说:
“最好喝点水,胃里面都空了吧。保重身体,否则要回去都没法回了。”
“我没事。——我自己来,你还是去看看那边吧。”
“好的。”
艾勒里一转身,走出了厨房,来到洗漱间的坡身边。
“她已经死了吗?坡?”
坡闭着眼点了点头。
“又是被毒死的。这次好像是氢氰酸。”
阿加莎的尸体被坡调整了一下,仰面躺着。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微微张着,僵硬的表情与其说是苦闷,更接近于惊愕。
坡轻轻地伸出手,让她合上了眼,一瞬间,她的脸不可思议地变成了一张安详的、天真烂漫的脸。她好像刚刚化完妆,面颊看上去像还活着,鲜红的嘴唇似乎蠢蠢欲动。空气中淡淡地飘着甜甜的香味,坡似乎是根据这种气味推断毒药是氢氰酸的。
“啊,”艾勒里紧锁眉头,“是杏仁臭吗?”
“是的。总之,艾勒里,先把她搬到房间去吧。”
坡伸手搬尸体的时候,范晃晃悠悠地从厨房出来了。他虚弱的身体靠着墙,一张苍白的脸扫视着大厅。
“喂,勒胡呢?他怎么样了?”
“勒胡?”
“那么说……”
艾勒里和坡到这个时候才向勒胡的房间看去,与此同时,他们都“啊”地大叫了出来。写着红字的塑料板像嘲笑他们似的,贴在勒胡的房门上。
3
“出什么事了?这么说阿加莎是第四个被害人了?——勒胡!”
艾勒里突然猛冲向勒胡的房间。
“勒胡、勒胡!——不行,门锁上了。范,难道没有备用钥匙吗?”
“那个……这儿又不是饭店。”
“只有撞门了。艾勒里,让开。”
“等等。”艾勒里伸手拦住了准备撞门的坡,“门是冲外开的,即便你硬撞,也不是那么容易撞开的。还是绕到外面,打破窗子来得快些。”
“是啊,拿一把椅子过来吧。”
然后坡回过头来看着范,“你也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