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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守信,接下来就配合我录了口供。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交待得很清楚:杀凌老爷,杀凌家幼女,目的都是为了报仇……”
听对方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打断道:“对了,他为什么要在那女婴的屁股上割下一大块肉?”
“他自己说是吃了那块肉,为了解恨……因为他的女儿受到过凌老爷的诅咒。”
“他真是这么说的?”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他当时的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做出的事确实令人无法理解。”吴警长眯眼回忆了一会,又道,“你知道不,他把那女婴屁股上割掉一块肉之后,还找了草药敷治——他好像不想让那娃儿很快死掉,故意要多折磨她几天。”
楚汉山杀死凌老爷的当天就掳走了女婴,七天后才将女婴的尸体送回。难道这七天里,他一直都在用这种残忍至极的手段蹂躏着那个孩子?我想象那女婴重伤不死的惨状,只觉得心口压抑难当。
“好了,不说凌家女娃的事了。”吴警长挥挥手,把话题又转了回来,“还是说说那个誓言吧。”
我不解道:“那誓言你不是都说完了吗?”
“完了?”老头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表情分不出是要哭还是要笑,然后他缓缓地摇着头说:“没完,真正精彩的还在最后……”
那“精彩”两字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像是带着利刃的冰锥刺向了我的耳膜。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同时意识到:老头接下来要说的,那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我唯有屏住呼吸,继续聆听他的讲述。
老头目光幽幽,再次陷入回忆:“……楚汉山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就把做好的笔录拿给他签字画押。但他却不接笔,反而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问了句:你之前发的誓还记得吗?我的心思只在那笔录上,便随口应了声:记得。或许是我的态度太随意了,结果楚汉山就冷笑起来,说:你没有用心,我得让你长点记性!
他说完这话之后,突然一拳打在了我的额头上。这一拳又准又狠,直打得我差点就晕死过去。我被打倒在地,楚云山则骑在了我的身上。他用一只手肘锁压着我的脖子,令我难以呼吸。我只能干张着嘴,想喊却又喊不出声音。我拼命挣扎但也徒劳,因为我的气力和对方相比实在是差了太多。恍惚之中,我忽然感觉有什么液体正从高处滴落下来,打在我脸颊上热乎乎的。等我定睛去看时,我便见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恐怖场面……”
老头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似乎要调整一下自己过于紧张的情绪。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怎么了?”
老头深深地喘息了几下,这才又继续说道:“当时楚汉山用一只手压着我,另一只手却插向了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指从眼眶里抠进去,竟活生生地将一只眼球抠了出来!我和他尽在咫尺,所有的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球被他刚刚抠出眼眶的时候,后面还乱七八糟地连着好些血管什么的。他可真是下得了狠手,使劲一拽,就把那些血管扯断了。鲜血滋滋地往外冒,喷了我一脸。我完全被吓傻了,浑身软软的再没有一点力气。然后楚汉山就狞笑着把那只血淋淋的眼球塞进了我的嘴里。”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把他的眼球塞进了我的嘴里!”老头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颤抖着,呼吸艰难,好像喉口正被什么东西腻腻地堵着,“我只觉得唇舌间热乎乎的,又湿又腥,忙不迭地要往外吐。但楚汉山却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又捏住了我的鼻子,不让我呼吸。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了,只好张开嘴吸气,那眼球便骨碌一滚,从我的喉口间穿过去,滑进了肚子里。”
我的心胸间一阵翻涌,恶心欲呕。我拿起桌上的酒壶,也来不及往杯子里倒了,嘴对嘴地灌了一大口。这一口下去,我的眼泪都呛了出来,同时我语不成声地问道:“他……他这是要……要干什么?”
吴警长惨然一笑:“他就是要让我牢牢记住那个誓言。看到我把那眼球吞下去了,楚汉山便放开了我。然后他用两只眼睛瞪着我——不,是一只眼睛,还有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他对我说:你记住了,我的眼睛在你的身体里,永远都在!我会永远盯着你,你如果敢违背誓言,我绝不会放过你!”
老头学着猎户当年阴森森的腔调,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滞起来。我虽然未能身临其境,此时此刻却也不寒而栗。我终于能够理解:老警察为何会对二十年前的诅咒和誓言畏惧如斯。因为承受誓言、许下诅咒的那个人已经通过一种极为血腥的方式侵入了他的身体,并由此永远控制住了他的灵魂!
“说完那句话之后,楚汉山就一头撞向了审讯室的墙壁,脑浆撒了满地,死了!”老头用一声长叹结束了这段讲述,他的身体瘫坐在椅子上——那惨烈而恐怖的回忆几乎抽干了他的精气。
我也呆呆地坐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那猎户强烈的爱恨穿越了遥远的时空,狠狠地冲击着我。他的行事如此的决绝,手腕亦毒辣无比——但那一切都是为爱而生。他履行了对杜雨虹生死与共的承诺,同时也用最极端的手段守护着刚刚降生的女儿。他的身体早已逝去,但他的鲜血却从未干涸。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来自于那只被鲜血浸透的眼球。那目光死死地注视着我,注视着与他女儿有关的每一个人。
最终是老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语调幽幽地问我:“你现在明白了吗?你还敢违抗他的力量吗?”
“我得承认那是一段可怕的往事。但是——”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告诉对方,“我不会离开。”
吴警长看着我无奈摇头:“看来我的话全都白说了……”
“我对那女人有过承诺。”我再次决然说道,“我绝不会独自离开峰安镇。”
“我知道你放不下楚云。但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我反问对方:“我若是走了,那女人岂不是更加看不到希望?”
吴警长把身体坐直,振奋精神对我说道:“你应该相信我——我能够救出楚云。”
“你有什么新的计划?”我饶有兴趣地问道。之前老头的计划是要唤醒女孩的记忆,然后让对方来指证凌沐风有故意杀人之罪。可现在能给女孩“喊魂”的孟婆子已经死了,要想救出那女孩,可得另想办法才行。
“新的计划……”吴警长把手一摊说,“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好。”
我咧咧嘴,并不掩饰失望的情绪。
“但我一定能救出那个女人——”吴警长把身体倾过来,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也能扳倒凌沐风。”
对方的神态言之凿凿,但并不能打动我。我质疑道:“你现在连计划都没有,怎么敢说一定?”
老头眯缝起小眼睛,神秘兮兮地说:“我做过一个梦……”
我“嘿”地干笑了一声。一个梦?一个梦能说明什么?
老头看出了我的态度,他并没有羞恼,反而愈发认真地对我说道:“你不做梦吗?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时候在现实中发生的场景会和你曾经的梦吻合起来,让你在一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我想了一会说,“好像还真有过。”
“每个人都会有的,而这种感觉在我身上特别强烈!”
我微微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干瘪的老头,问:“你想说明什么?”
老头道:“我能通过梦境预知未来,也就是说:以后将要发生的一些事情会提前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摇摇头,嘴里发出“嗤”地感叹声。
“你不相信?”
我苦笑着反问:“如果你能预知未来,那你怎么不做一个梦,看看孟婆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并不是未来所有的事我都能梦见,只是偶尔会有一些事情在我的梦里出现过。”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总结说,“——你很迷信自己做过的梦,你觉得那些梦就是对未来的预言。”
吴警长点头承认:“就是这么回事吧。”
细想起来这事也不算稀奇,很多人都会觉得梦境是有内涵的。有人会专门帮人解梦,也不乏有人会根据梦境来指示自己的行动。这老头显然便是后者。
我便问他:“那你这次做了个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抓住了凌沐风,我亲手把他送进了县城的大牢!”吴警长低声说道,他紧咬着一口黄牙,语气中带着复仇般的快感。
我能理解老警察的情怀。他年轻的时候爱慕杜雨虹,看待对方如同仙子。后来杜雨虹惨死,而她的女儿楚云则继承了母亲绝美无双的容貌。在吴警长心中,楚云必然会纠缠成一个难以割舍的情结。她既是老头梦中情人的化身,又如女儿般赢得对方无私的疼爱。吴警长当初赞同将楚云嫁给凌沐风,那感觉和父亲嫁女儿有什么两样呢?可楚云婚后却遭受到凌沐风的非人凌虐,老头怎能不怒?他对凌沐风的仇恨恐怕并不比我少几分!
这或许就是他做梦也要把凌沐风送进大牢的原因吧?
“你相信这个梦会成为现实?”我一边问着,心中则暗想:这恐怕也是仇恨的情绪在作怪呢。人总是会有选择性地相信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
吴警长冷笑一声道:“如果不是事先有了这么个梦,我又何必冒险在峰安镇上与那姓凌的作对?”
我揣摩着老头的神态,心知对方对那个梦倒真是深信不疑。我心中一动,忽然间另有了一些想法。我暗自斟酌片刻,问道:“后来楚云失踪,你一直咬着这件事不放,就因为你觉得能通过这件事情扳倒凌沐风,让你的梦境成真?”
吴警长点头说:“不错。”
我用手指轻轻地叩了几下桌面,缓缓说道:“我倒觉得:凌沐风或许真能被你送进大牢,不过未必是因为楚云这件事!”
老头将信将疑地问:“那还有什么事能逮他?”
我凑过身体,低言道:“此事近在眼前!”
老头蓦然领悟到我的意思:“你是说孟婆子之死?”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说:“对!”
老头看着我,不置可否。我知道:在他心中孟婆子是死于那个可怕的诅咒,我需要想办法说服他。
“那个诅咒确实令人恐惧,楚汉山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这辈子也无法消除——这些我都理解。”我先是顺着对方的思路说了两句,然后又话锋一转,“但要说鬼魂能够杀人,这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害人,只有人害人。孟婆子死了,凌沐风就是最大的凶嫌!”
老头没有吭声,但也没有反驳。至少他有兴趣听我说下去,这对我来说已是莫大的鼓励。我便又继续说道:“凌沐风昨天下午就想阻止孟婆子招魂——这已经暴露了他的作案动机;昨晚他手下的两个家伙在孟婆子门外守了一夜,这不正给他创造了作案条件吗?或者他不用亲自动手,就是那两个家伙勒死了孟婆子!”
吴警长听到这里,打断我问:“可那院子里没有任何脚印,这事怎么做到?”
“这个……”我张口诘了片刻,无奈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这肯定是凌沐风设下的障眼法,就像他把两个灵牌嵌在水井里一样——这些招数都是为了迷惑你,让你以为这案子是魂灵所为。姓凌的知道你心中的弱点,所以他故意引导你的思维。你如果真按他的设计去想,那你就上当了!”
吴警长沉吟了一会,暗自掂量着我的话语。末了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