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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十大奇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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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务正业,要靠妹妹和老娘养活,平常他娘没少说他,他也暗地里把老娘叫‘老不死的’,可见母子俩平日并没有多深的情份。何况张孙氏最恨儿子给东厂当密探,如果张福的隐私被他母亲发现,他是下得去手的。”说到这里,人堆里钻出一个小青年来说:“我就觉得张福可疑,出事那天后半夜,我看见他在什刹海边上把一件东西扔到海里去了。”郎中听后似乎有所悟彻,他打量了说话的小青年一眼,有点不安地说:“哎呀,我看你眼窝发青,必有疾病在身,过来我给你看看吧。”小青年也有点慌了,忙说:“这几天我总感到肚子发胀,正要求您看看呢。”郎中赶忙把小青年拉过来;摸着耳朵边诊边问清了他的姓名,知道他叫王福义,是靠种藕生活的。看完了几个有急病的人,天色已近黄昏,郎中收了招牌,还有一些人拥着不走,郎中只得答应过几天还来;人们才慢慢散去。

这位看病的郎中正是奉诏审理张柱杀人案的魏应召扮的。通过这番私访,他对案情已经有了个基本的了解。回到衙后,不声不响地派了两名干练差役,找到种藕的王福义,问清了张福往湖里抛东西的大概位置,又令他们假扮成种藕人潜入湖中,果然在湖底摸出了一柄牛耳尖刀,从刀的外形,一看就知道这是东厂缉私人员平日防身用的,经仔细检查,刀上带有血迹,显系杀人凶器。魏应召并不动声色,暗中派人监视张福。一面分别提审了张柱,传讯了张母。恰巧这几天张秀萍常常在张母家中陪伴老人,所以也被传来问讯。秀萍是个有心计的人,在投了鸣冤状后,还趁张福不在家之机,剪了一小块张福藏在床下的血衣,神不知鬼不觉地为破案提供了证据。为了:查清镶珠碧玉佩的下落,魏应召暗中派人查询了北城的十几家当铺。结果在德胜门内的“亨盛”当铺发现了碧玉佩的当单存根。当单的日期恰好在张孙氏被杀的第三天,当主名叫吴八,是一赌棍。拘捕吴八,知道这件东西是张福在张孙氏被杀的当天下午以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的。至此,张福杀人的前因后果均已查清。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魏应召突然下令抓捕了张福,并于当天升堂审理张孙氏被杀案。张福被押上堂时神气还十分傲慢。但魏应召摆出件件证据后,他一下子泄了气,老老实实地招供了自己杀死亲生母亲的经过,最后还供出,在案子发生后,为了把罪名栽在张柱身上,他曾给东厂“贴刑”李青送去了五百两银子,李青答应他一定在二十天内处决张柱。魏应召听罢脸上不觉浮上了一层阴影,他思索了一会儿,才让张福画押具结,却没有宣判审理结果,只将人犯收监看押就匆匆退堂了。

天色又近黄昏了,魏应召坐在自己家中宽大的书案前,思索了几个时辰,也没有理顺心头的烦絮。本来张柱杀人一案,在今天上午的审理中就应该了结。但偏偏张福在供词中扯了东厂的李青,一下子就使问题复杂起来。最近几天东厂曾多次派人催促将张柱处死,魏应召以为这只是他们企图维持自己的面子而已,现在才知道是李青受贿的结果。上午退堂后,老书吏悄悄地递进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张福系东厂李青之‘打桩’,切切慎重。”几个字,别看这寥寥数字,它却点破了张福与东厂之间的微妙关系。原来当时东厂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番役们可以出钱雇用一些社会上的流氓无赖替他们打探消息。这些无赖一旦被东厂物色中,就成了所谓的“二狗子”,到处寻找事端、告密害人,东厂黑话称他们为“打桩”。张福既是李青的“打桩”,两人自然是一丘之貉,如果判处张福死罪,李青必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他很可能站出来替张福说话。皇帝对东厂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而自己仅仅是一个五晶的郎中,没有当面向皇上剖析的机会。倘若案情倒向东厂一侧,自己就逃不脱一个“庇护真凶、草菅人命”的罪名,那可就要身败名裂了。魏应召正是基于这种顾虑,才没敢当堂宣判审理结果,但是究竟怎样断决才好呢?他实在举棋不定。退堂后,他连午饭也没有用,呆呆地坐在书案前反复权衡,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门帘被悄悄地掀开了,夫人许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魏应召对面的一个圆凳上坐下,双目深情地盯着他,叹了一口气。许氏今年不过三十二岁,生得端庄秀丽,落落大方,而且胸有韬略,有时竟高出魏应召一筹,特别是她深明大义,颇有侠肠义骨,魏应召向来很敬重她。今天魏应召没有把心事吐露出来,是因为这一案断得是否得体,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恐怕说出来让夫人陪着担忧。但是半天来自己在书房内长吁短叹,苦苦思忖的情景如何瞒得许氏?许夫人不愿意再看着丈夫愁闷下去了,才来到这里询问根由。魏应召不再隐瞒,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许氏听罢并没有犹豫,义正辞严地说:“堂堂法度岂容儿戏?老爷身为刑部官吏,理当惩处邪恶,伸张正义倘若因为有两三个皇家鹰犬从中作梗,就委曲求全,那张柱岂不是冤沉海底了吗?”“只是这个案子直刺东厂,万一我由此获罪……”老爷放心,如果老爷被流放,妾身愿随老爷一同发配充军。“倘若我被打下诏狱?”妾愿去大理寺为夫申冤。”“万一我获死罪?”“老爷为国为民,千古忠烈,妾身定将子女抚育成人,继承父遗志,再申国法!”

许氏的几句勉励,掷地有声,‘魏应召本来就是一个忠直之士,在夫人的激励下再也没有顾虑,立即赶回刑部,连夜升堂,斩钉截铁般地宣告:“张福残杀生母,罪不容诛,坐处斩立决。张柱无辜被执,身历酷刑,实属冤枉,当堂释放回家。张秀萍大义灭亲,维持正义,特令张榜嘉奖。”判决即出,全场惊服。消息很快传遍京师,百姓们交口称赞,魏应召成了众目交注的人物,接连几天,都有人到刑部衙门前欲观看魏郎中的仪容,还有不少蒙冤受屈的百姓,纷纷到刑部投状,请魏大人帮助申张正义,但他们哪里知道魏应召得罪了东厂,一场大祸就要降临到他的身上。

嘉靖年间,设在皇城东安门北边的东厂、规模已经十分庞大了。那座向南的大门,气势相当雄伟,但平常却总是紧闭着,透出一种森严和神秘的气氛。从厂西南侧的小门进去,迎面就是一座祠堂,里面供着历代东厂掌印太监的职名牌位,堂内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牌坊,上写“流芳百世”四个大字,表现了皇上对东厂的高度信任。那些在东厂任职的太监、番役常常以此为自傲。出了祠堂向东数十步,是一座十分讲究的大厅,专给厂公使用。大厅左边还有一座小厅,是值厂的千户、百户们审理案件的地方。今天,小厅内显得格外安静,东厂理刑百户李青,从早晨进得屋来,就吩咐不准一切人役来干扰他,连负责递送案卷文书的司房官校,也被屏绝在门外,不敢进来。李青一个人,背着手从厅东头踱到西头,心绪烦乱极了。两天前,刑部就把由魏应召主审的张孙氏被杀案的审判结果详文报到了东厂。李青看到后十分恼怒,正准备把文书批驳回去,又听说案犯张福已在刑部大堂供出了曾送给自己五百两贿银的事情。这一下他感到为难了,如果直接驳斥刑部原审,无异于告诉大家,自己是受贿枉法。如果对原判不闻不问,又恰恰证明自己心中有愧,究竟怎么办好?李青一时没了主意。

时间已近中午了,夏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棱,投射在宽大的公案上,映得李青有些眼花。他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挂在中央墙壁上的一幅岳武穆像,脑子里却浮现出了秦桧夫妇的形象,“莫须有”三个字在他眼前越晃越大,使他灵犀顿通。他蓦地推开公案上的刑部详文,自言自语地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说罢,提起笔来在一张专门呈报皇帝的公文纸上,刷刷刷地疾写了起来。他按照自己的臆造,把张柱杀人写得绘声绘色,又着实潜张福诉了一通委屈,他特别抓出了张秀萍揭发亲哥哥的事实,编造出了张柱与秀萍通奸的神话,最后还倒打一耙,参劾魏应召接受张柱的三百两贿银,妄出人罪,包庇真凶,枉杀无辜。奏章写好后,他亲自盖上了东厂的大印,不经过司房文书润色,就直接令人送进宫中去了。他知道,东厂上奏的东西,是没有人敢扣押的,即使是半夜里,东华门关了,也可以从门缝里塞进去,当晚就能送到皇帝手中。他也知道,皇上对东厂的紧急呈文,是从来不驳回的,差不多是件件照办,所以他估计,不出两天,魏应召就将受到严厉切责,案子就能彻底翻回来。

嘉靖皇帝当天下午就接到了李青的密本。这位一心炼丹铸药、梦想长生不老的皇帝,对朝政大事可以不闻不问,但对东厂送来的密报,却从来没有积压过。李青的密本言之凿凿,有凭有据,使嘉靖深信不疑二他本来就对刑部官员不放心,这次又触动了他心中的猜忌,便不假思索,亲自在密本上批道:“刑部妄出人罪,当受切责,魏应召草菅人命,罪不容诛,着即下诏狱待审。原案移往都察院,令右都御史熊浃复审后报来。”写完后,他唯恐内阁官员将这道圣谕压下,又特意吩咐司礼监,此谕直接下达到都察院,并责成熊浃在十日内将复审结果具本禀报。

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浃,接到圣旨后,心中很是诧异,他不明白像这样一件普通的民间凶杀案,何以会受到皇上如此的重视?他这几天也风闻刑部断理此案后,很得民心。尤其是对魏应召,他更有了解,因为刑部曾与都察院会审过几件大案,魏应召在会审中那种一丝不苟的精神,曾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对如何审理此案他心中也感踌躇。遵照皇帝旨意,他下令将魏应召下到了锦衣卫的诏狱之中,然后立即行文,调张孙氏被杀案的全部案卷,以便详细了解案情。但是,刑部案卷还没转来,魏应召的夫人许氏已经来都察院击鼓喊冤了,熊浃感到案情复杂,接了许氏的状纸,就一头埋进了案卷堆中。

刑部的案卷,条理非常清楚,张福杀死亲生母亲的证据件件齐全,无可辨驳,而李青密本上的所有指控,都属于虚乌有,经不住推敲。比如,李青揭发张秀萍与张柱通奸,但经过熊浃亲自察访,这两个人在案发前就没见过面。再如参劾魏应召接受张柱贿银三百两,而查抄魏应召家时,这位廉洁的京官,家中竟没有三十两纹银的积蓄。事情很明显,东厂在无中生有诽谤刑部,魏应召因为明察秋毫,得罪了东厂被无端下狱,而皇帝轻信了东厂的谗言,把案情颠倒了。对于这样一个案子究竟应该怎样判断,使熊浃伤透了脑筋。

熊浃深深感到,自己成了一根扁担,一端挑着皇帝和东厂,一端挑着魏应召和几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这对立的双方,力量相差是那样悬殊,但是真理又偏偏在弱者手中。身为都御史,自己不能不秉公依法办事。然而一旦秉公办理,就违背了皇帝的旨意,戳了东厂的痛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熊浃费尽脑汁企图找出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但人命关天,要了却这场官司就得杀人,实在容不得半点含糊。怎么办?这位素以办事决断著称的执法大臣,左思右想,竟然无所适从了。他想到自己二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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