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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隆走上砖头小径。他看看手心,都湿了。他按门铃,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和谐的铃声,他似乎又快速地回到了以前的拜访中。门开了,是爱米莉。
“噢吆,噢吆,噢吆。”她说。米隆不知道她的语气是惊讶还是讽刺。爱米莉变了,她看上去瘦了,也有点变老了。脸不再像以前那样丰满,而是颧骨高突。头发剪短了,很时髦的发型。“那不是我让他逃脱的好人吗?”
“你好,爱米莉。”真是一个绝妙的开头。
“来这儿求婚吗?”她问,
“求过婚的,在其他地方。”
“但是你当时没有这个意思,米隆。当吋我希望你真诚地说出来。”
“那现在呢?”
“现在我意识到我太注重真诚了。”她对他随即一笑。
“你看上去气色不错,爱米莉。”他说,好像这句话是个好开头,会使他以后妙语连珠。
“你也是,”她说,“但我不会帮你的。”
“帮我什么?”
她做个鬼脸:“进来再说吧。”
他随她进屋。屋顶上布满天窗,教堂式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房子很大。前厅用一些昂贵的瓷砖装饰了一番她把米隆领到客厅。他坐在一个白色沙发上。地板是山毛榉木头做的。此情此景与面前的人都与十年前一模一样,因为他们恰好坐了十年前坐的沙发,而且来的客人也似十年前一样,特别地规矩老实。一切似乎都没有瑕疵,房间里惟一显得乱的地方是墙角的一堆报纸。从外表看,大都是一些日常小报。一张《纽约邮报》的头版头条写着“特大丑闻”,用特大的72点式字体印刷的。
一条老狗拖着僵硬的四肢,歪歪倒倒地进了屋子。它似乎想有力地摇摇尾巴。但结果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一下。它竭力用它那干燥的舌头舔着米隆的手。
“看,”爱米莉说,“本尼还记得你。”
米隆愣住了。“这是本尼?”
她点点头。
爱米莉的父母为她的弟弟托德买了一只特别活泼的小狗,那时米隆与爱米莉刚开始第一次约会。当时这只小狗被抱回家时,米隆正好也在。小本尼眨着眼睛,东倒西歪地爬着,还在地板上撒了泡尿,但没人在乎。本尼很快就与人混熟了,它跳到人身上以示它的问候,用一种狗才会有的方式显示没有人会伤害它。现在本尼不再跳了,它看上去已经很老了,离死也只有一步之遥了。一阵沮丧扫过米隆的心头。
“你昨晚看上去状态不错。”爱米莉说。“看到你電回赛场真好。”
“谢谢。”妙语仍连珠。
“你渴吗?”她问。“我可以给你做些柠檬茶。像在田纳西州人威廉的戏剧里一样,柠檬茶招待拜访的绅士。不过埃梦达·温菲尔德使用的可是‘水晶灯’榨汁机。”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爱米莉已转过墙角了。本尼抬头看着米隆,透过浑浊不清的眼球,它竭力想看清楚。米隆抚摸着它的耳朵,它的尾巴摇得快起来。米隆悲伤地笑着,看着它。它靠得更近了一点,似乎明白米隆的感受并了解这种情感。爱米莉端着两玻璃杯柠檬汁回来了。
“给你。”她说,递给他一杯,坐下来。
“谢谢。”米隆呷了一口。
“你的下一步日程安排是什么,米隆?”
“下一步?”
“又一个‘复出’。”
“我不懂。”
爱米莉又对他笑了。“首先你在赛场上代替了格里格,”她说,“也许下一步你要在卧室里代替他。”
米隆几乎被柠檬茶呛住了,但他竭力没有发出声音。追求震撼的效果,这是典型的爱米莉。“不好玩。”他说。
“我只是开个小玩笑。”她说。
“是的,我知道。”
她胳膊肘撑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托着脑袋。“我知道你正与杰西卡·卡尔弗约会。”她说。
“是的。”
“我喜欢她写的书。”
“我会告诉她的。”
“但我们都知道事实。”
“什么事实?”
她向前倾了一点,慢慢地啜了一口茶。“与她做爱的感觉没有与我做爱时的好。”
更典型的爱米莉。“你确信吗?”他说。
“很肯定。”她回答。“我不是不谦虚,我相信你的卡尔弗一定很有技巧,但是与我在一起总是新的感觉,是一种发现,一种不可抗拒的兴奋。与其他人做爱,我们谁都不可能再获得这种快感。这种感觉似乎迟早会回来的。”
“我不比较。”米隆说。
她微歪着脑袋,微笑着说:“废话。”
“你并不想我进行比较。”
爱米莉并没受窘。“得了,得了,米隆。你不是来跟我讲灵魂方面的废话的,是吧?你不是来告诉我,与杰西卡做爱比与我做爱强吧,因为你与她有一种深厚美妙的感情,所以做爱也超出了生理上的感受?那样的话与你是多么不相称。”
米隆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他感觉这样的谈话很不舒服。“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他问,开始转移话题。“你说你不会帮我。”
“就是这个意思。”
“你不会帮什么?”
爱米莉又笑了。“米隆,我曾经很蠢吗?”
“从没有。”他说。
“他真以为我相信那个复出的故事吗?或是关于格里格,”她在空中划了个引号,“因为脚伤而隐退的故事?你的来访证实了我的猜疑。”
“什么猜疑?”
“格里格失踪了,你正在找他。”
“什么使你觉得格里格失踪了?”
“米隆,不要跟我玩游戏了。至少你欠我很多。”
他缓缓地点点头。“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希望这个杂种死了,烂在哪个臭坑里。”
“不要讲空话了。”米隆说。“告诉我你的真实感受。”
现在,爱米莉的笑容变得忧伤了。米隆心中一阵悲痛。格里格与爱米莉曾经相爱。他们结婚了,有了两个孩子。什么又使他们分开了呢?是最近的事情……还是他们过去的事情,还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不好的事情?米隆感觉喉咙发干。
“你最后一次见到格里格是什么时候?”他问。
“一个月前。”她说。
“在哪儿?”
“离婚法庭上。”
“你们俩讲话了吗?”
“我的答案还是刚才的话,希望他死掉,烂掉。”
“我就把这认为是你俩没说话。”
爱米莉点点头,一副随你说的样子。
“如果他是躲起来了,你知道地点吗?”
“不知道。”
“没有夏日假屋?他没有喜欢去的地方?”
“没有。”
“格里格是不有女朋友?”
“不知道。但是我会同情那个不幸的女人的。”
“你听过卡拉这个名字吗?”
她犹豫了一下,食指敲着膝盖。这个动作米隆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再次见到时他儿乎有点心痛。“在‘迪克’读书时,不是有个卡拉·安徳森与我同住一层楼吗?”她问。“是的,卡拉·安德森。大学二年级,是吧?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最近的呢?”
“没有。”她坐直了,跷起腿。“温怎么样?”
“老样子。”
“永远老样子。”她说。“他爱你,你知道。我怀疑他是个秘密的同性恋者。”
“两个男人可以互相敬爱,而不成为同性恋者。”米隆说。
她皱起眉头:“你真这样想?”
让她讨论他的事情,真是个愚蠢的错误。“你知道格里格要签一个广告合同吗?”
这引起了她的注意。“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
“很大的一个?”
“在我的理解中,很大。”米隆冋答。“将与福德公司签。”
爱米莉的手捏得紧紧的。如果不是手指甲如此长的话,她的手会捏成拳头的,“婊子养的。”
“什么?”
“他一直等到离婚案结束,我什么都没得到,然后才去签那个合同。那个婊子养的。”
“你说什么,一无所有?格里格仍很有钱。”
她摇摇头。“他的经纪人把他的钱都弄没了。至少他在法庭上是这么讲的。”
“马蒂·费尔德?”
“是的,他的名下没有一个便士,婊子养的。”
“但是格里格仍与马蒂·费尔德合作。他为什么还与一个花了他的钱的家伙在一起呢?”
“我不知道,米隆。”她声音微弱,有点恼火,“大概是那个婊子养的在撒谎,这不是第一次了。”
米隆等着爱米莉看着他,泪水涌上她的眼睛,但是她没有让它流下来。她站起身,走到了房子的另一边,她现在背对着他。透过转动的玻璃门,她看着围着筲笆的庭院。游泳池上盖着防水帆布,乱枝落叶漂在水中。有两个孩子出现了。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正在追着一个看似八岁的女孩。他们开心地笑着,脸都是粉扑扑的,可能是被冻的,也有可能是兴奋所致。那个男孩看到自己的母亲,停了下来,朝她咧嘴一笑,挥挥手。爱米莉举起手,也轻轻地挥了挥。孩子们继续跑着。爱米莉抱着胳膊,好像抱着她自己。
“他想把他们从我身边抢走,”她异常平静地说,“为得到他们,他用尽各种伎俩。”
“比如?”
“你所能想到的最卑鄙的伎俩。”
“如何卑鄙呢?”
“不关你的屁事。”她停住了,她仍背对着他。但米隆能看到她的双肩在抖动。“滚开。”她说。
“爱米莉……”
“你想帮助他,米隆。”
“我想找到他,那有区别。”
她摇头。“你不欠他什么?”她说。“我知道你认为自己欠他的。你就是这样。我第一次开门时看到你脸上带着内疚,第二次开前门时我还能看到。早就过去了,米隆。过去的事与现在发生在我与格里格之间的事毫无关系。他从未发现过。”
“那应该使我感觉好些吗?”他问。
她猛地转向他。“那是不应该让你感觉好受些,”她厉声说道,“那不关你的事。是我嫁给了他,也是我背叛了他我不能相信,你仍然为这而感到不安。”
米隆喉头动了一下。“我受伤后他到医院看我,他坐着与我谈了好几个小时。”
“那使他看起来很了不起?”
“我们不应该那样做。”
“成熟点。”她说。“那是十年前的事了。过去了,也早就被遗忘了。”
沉默。
过了一段时间,米隆抬起头,看着她。“你真会失去你的孩子吗?”他问。
“是的。”
“你会怎样留住他们呢?”
“尽我所能。”
“为了留住他们,你会杀人吗?”米隆问。
“会。”她毫不犹豫地说。
“你杀过人吗?”
“没有。”
“你知道为什么一些打手在找格里格吗?”
“不知道。”
“你没雇雇他们?”
“如果我雇了,”她说,“我不会告诉你的。但如果这些‘打手’想杀格里格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找到他的。”
米隆放下柠檬汁。“我想我得走了。”
她送他到门口。开门前,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她的接触透过衣服令他发烧。“没事了。”她轻声说,“让它过去吧。格里格从来都不知道。”
米隆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又笑了。她的声音恢复到原来的语气。“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米隆。”
“我也一样。”他说。
“再过来,好吗?”她非常努力地做出悠然自在的样于。米隆知道她只是在客套,他以前也见过。“也许我们可以看在过去的分上,再放纵一次。不会伤害你,是吧?”
最后一次控制住震惊,米隆让开她的手。“那是我们上次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