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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琳
一
狗肉馆没有雅间,只有六张小桌。虽然面积不大,但生意不错。谭永年坐在靠窗户的一张桌子上,和两个朋友喝得正欢。他对不远处的饭店老板喊道:“你再给我上盘警服!”老板没听清:“什么?”谭永年笑道:“警服!就是狗皮!”小小的饭店里传来一阵笑声。社会上有人把警察说成狗,警服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了狗皮。谭永年说完警服是狗皮之后,邻桌的陆洪走到谭永年的跟前问他:“朋友,你刚才说什么?”谭永年不认识陆洪,借着酒劲又说了一遍:“警服啊,就是狗皮呀!”陆洪端起桌子上的一碗狗肉汤泼在了谭永年的脸上。
把警服说成狗皮,很明显,谭永年是在饭店里公然侮辱警察。作为警察的陆洪把狗肉汤泼在谭永年的脸上,按道理也是情有可原。但局长田凤喜却把陆洪骂得狗血喷头:“大庭广众之下,你泼了人民群众一脑袋狗肉汤,混蛋玩意儿,你是不是活腻了?”
陆洪还十分委屈:“他骂我们警察是狗!”田凤喜说:“骂我们是狗,你也不能往他脸上泼狗肉汤啊!”陆洪说:“那狗肉汤一点都不热,也就是相当于一碗温开水!”田凤喜挖苦陆洪:“你那意思说你用狗肉汤给人民群众洗脸了呗!”
田凤喜马上停了陆洪的工作,并让公安局纪检委好好查查!
纪检委很快立案侦查。纪检委首先查了陆洪是否在工作时间喝酒了,是否在饭店里喝酒的时候佩带了枪支。这两条属于“五条禁令”,陆洪如果违反了,用不着查他的其他问题,就能把陆洪撵出公安队伍了!好在陆洪没有喝酒,在饭店里他也没有佩带枪支。纪检委向田凤喜作了汇报。知道陆洪没有违犯“五条禁令”,局长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个事儿虽然没有给那个谭永年造成什么后果,但陆洪毕竟在饭店里泼了人民群众一脑袋狗肉汤啊!影响太恶劣了!谭永年要是到市里去告的话,公安局就麻烦了。警察不怕地痞流氓就怕人民群众。只要人民群众告警察,警察多半被吓得浑身颤抖!
现在衡量公安工作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人民群众是否满意。群众要是不满意,破再多的案,抓再多的人,公安工作也等于是没做。而群众是否满意的重要标志,就是群众是否上访。
田凤喜让陆洪尽快找到谭永年去赔礼道歉。他告诉陆洪,实在不行就花两个钱吧!陆洪说,好好好,没问题。说心里话,花两个钱倒不怕,陆洪怕的是谭永年不吃这套!如果谭永年说,我不要你的钱,我也要泼你一脑袋狗肉汤怎么办?陆洪在社会上很有名气,流氓歹徒见到他都被吓得六神无主。如果他当众受到了屈辱,他的威望就会降低,流氓歹徒就会认为他不行了,搞不好就会不断地向他来挑衅。某种程度上,这会影响陆洪今后的工作!所以,陆洪宁可被人打一顿,也不愿意受到羞辱。但现在为了能息事宁人,陆洪准备接受谭永年一切条件。因为谭永年这件事儿说大就大。局里现正打算提拔陆洪担任刑警队的副队长,这么关键的时候,谭永年要是到市里告陆洪,他当副队长很有可能就泡汤了。快四十岁的人了,这次要是当不上副队长,到退休前,他大概也就没有机会了。现在提拔的都是年轻干部,像他这种已经到了老家伙的年龄,过了这个村就怕没这个店了。
二
谭永年主动来到了公安局要和陆洪谈谈。这让陆洪喜出望外。看起来,谭永年没打算把事儿闹大。也许花点儿钱就可以摆平谭永年了。陆洪急忙准备了两千元现金。他有一笔私房钱,这笔钱他自己很少用,因为这都是给晓萌预备的。但现在为了弥补那碗狗肉汤的过失,他只能拿出一些了。想想就觉得心疼,那碗也就价值五元钱的狗肉汤,他现在竟然要用两千元买单!
陆洪认为谭永年见到自己一定会趾高气扬,为了能让他满意,陆洪也做好了低三下四的准备。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谭永年进屋之后表现得很谦卑!这种类似鬼鬼祟祟的样子,让陆洪一下子心花怒放。对于这种表现,陆洪太熟悉了。他一边不冷不热地让谭永年坐下,一边很不经意地打开了电脑。他把谭永年的名字输入公安局内部重点人口管理档案中,很快就搞清了。原来谭永年因为盗窃被判过刑,上个月才出来。
陆洪不动声色地关上了电脑,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对谭永年早就知根知底。他问谭永年:“我泼了你一脸狗肉汤,你跑什么呀?”谭永年胆怯地说:“请……原谅。我……不知道你就是……陆哥!”陆洪说:“谭永年,你要是这个态度,咱们就没法往下谈了!你不知道我,你怎么知道跑呢?”谭永年呆呆地注视着陆洪。陆洪继续旁敲侧击:“既然你知道我就是陆哥,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吧!我陆洪什么时候在饭店里,把狗肉汤泼在人民群众的脑袋上了?”
陆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谭永年,实话告诉你吧,我当时就去抓你去了。”
谭永年只是一个小盗窃犯,没说上几句话,就被陆洪吓傻了,他扑通跪在了陆洪的面前。
陆洪说:“干什么?起来。”
谭永年起来一个劲儿地求饶,陆洪见到时机差不多,又语重心长起来:“谭永年,你今天能主动找我,我觉得你是有诚意的。既然这样,我给你个机会,现在你把你干的那些事儿,你自己说出来,我呢,仍然算你投案自首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谭永年马上一五一十地供述了他出狱以来嫖娼、赌博和盗窃的犯罪事实。陆洪把谭永年这个案子交给了苏岩和高军,这两人是他的徒弟。案子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用不着再亲自搞了。苏岩和高军迅速地核实了谭永年交代的情况,当天就把谭永年刑事拘留了。
陆洪把事先准备好的两千元现金又放回了自己的小金库里。这样一个结局,真是出乎预料。陆洪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
局长田凤喜不相信陆洪有这样好的运气:“你和我说实话,这个谭永年你过去是不是认识啊?”陆洪说:“不认识。”田凤喜说:“不认识,你怎么敢往他身上泼狗肉汤呢?”
陆洪说:“我真的不认识。要是认识的话,谭永年也不敢当着警察面侮辱警察啊!”
田凤喜想想也是。但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陆洪啊,如果谭永年没有判过刑,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民群众,怎么办?”
陆洪说:“那我就认了吧!”接着他又说,“当然了,要是普通的群众,他也就不骂警察了!”
田凤喜说:“别自我安慰了。谭永年要是普通的群众,你小子现在吃不了就得兜着走了!陆洪啊陆洪,怎么说你好呢,都这个岁数了,你还这么爱冲动!”
三
陆洪还真不是爱冲动的人!当警察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没见过啊!人世间的风雨,早已把他洗刷得十分圆滑。现在的陆洪已经是一个宽容的人!
曾经有人当面给陆洪出了一道谜语:小狗见到警察打立正,请说出一歌曲的名字!谜底竟然是《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当时,陆洪还哈哈大笑。
以陆洪目前的心胸,谭永年当着他的面,把警察说成狗,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他确实不应该那么冲动。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愤青,以致把狗肉汤泼在了谭永年的脸上呢?陆洪想来想去觉得一定是妻子诬陷自己有外遇这件事儿闹的。
最近妻子说他和于莲有了那种关系。这让陆洪异常恼火。说真的,于莲对陆洪是可以投怀送抱的。但陆洪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越过雷池。尽管这样,妻子还是这样猜疑诬陷自己。这让陆洪十分委屈。
受到委屈的陆洪心情很压抑,大概正是这种压抑,导致了陆洪把狗肉汤泼在了谭永年的脸上。
田凤喜也感到后怕。如果这次真的因为这碗狗肉汤不能提拔陆洪,他会很惋惜的。
田凤喜早就想提拔陆洪了。他比陆洪仅仅大了不过三岁。他现在已经副处了,可陆洪连副科还没混上。田凤喜和陆洪二十年前在刑警队时,就一起冲锋陷阵。自己虽然是老大哥,但很多时候,都是陆洪在护着自己。每次立功获奖,陆洪都是主动往他身上塞。说良心话,自己这些年之所以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和陆洪暗中相助,是分不开的。所以,田凤喜被迅速地提拔起来之后,他一直想要把陆洪也拉起来。
可是,陆洪不愿意当官。他觉得当官太累了。他亲眼看到田凤喜为了当官,活得那么辛苦。陆洪觉得自己不当官挺舒服的。大家都知道他和局长田凤喜这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尽管他不是官,可公安局所有的官都对他很客气。
但现在陆洪突然想要当官了,这让田凤喜很高兴。他要抓住陆洪这种人性化的变化,尽快把他提拔起来。可是,陆洪目前的情绪状态让田凤喜忧心忡忡。他告诫陆洪:“从现在开始,你要万分地小心。千万不能有任何违纪行为。”
陆洪信誓旦旦地向田凤喜保证,绝对不再冲动了。
田凤喜说:“冲动是魔鬼啊!不是靠你保证就能控制的呀!得想个办法,要时时刻刻地警惕你不再冲动啊!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把警服穿在身上!只要穿着警服,你陆洪想冲动,也不敢了。”
四
刑警队一年到头很少穿警服。穿警服去抓人,没等到跟前,人就跑没影儿了。刑警们都穿便服。便服属于工作服范畴,应该局里给买。没有。刑警们都得自己买。他们天天接触的都是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些人大都衣着讲究。为了融入进去,警察也得穿差不多点儿。太水了,社会人瞧不起。无形之中,降低了自己的威信。没地位,朋友少,方方面面的线索就上不来。没线索破案就少,在队里也抬不起头。为了装自己还行,刑警们都穿得不错。不是国外名牌也得是国内名牌,尤其是皮带皮鞋皮包,裸露在外面的更得讲究点儿。
陆洪很讲究,穿的戴的全都是名牌。每次别人问他衣服多少钱,他就说:“假的。不值钱。给一百元送给你!”他越说假的,别人越认为是真的。也没人认为他还能穿假的。陆洪的妻子做买卖,有钱。就算陆洪穿假的别人也得认为是真的。既然这样,陆洪心想,我就没必要买真的了!
陆洪穿的戴的是假名牌,不仅别人看不出来,连他妻子也没看出来。他妻子是搞房地产的,她当然没有识别真假服装的眼力。
陆洪把买名牌衣服的钱全都省下来,偷偷地存入了自己的小金库里。这些私房钱,他自己从来不用,他都是给晓萌攒的。
陆洪现在连假名牌也不穿了。他开始穿警服了。侦查员一般来说不穿警服,但没说不准穿警服。陆洪过去不穿警服主要是不想让社会上的地痞流氓认出自己,但现在穿不穿,他们也都认识了。既然身份早就暴露了,在他们面前穿警服也就不影响工作了。特别是,现在穿警服更重要的是,陆洪要约束自己。
当然了,对于常年穿便服的陆洪来说,突然开始天天穿警服,还有点不太习惯。陆洪时时刻刻地要做出人民警察的样子。这让他常常显得有些笨拙。感觉自己不是个真警察似的。
穿警服的第三天,他到省城去送一份痕迹检验的材料。在长途公共汽车上,陆洪穿着警服,规规矩矩地坐在靠背椅上。往常,他可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