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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的成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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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者的表弟贾斯帕·罗西恩上尉突然失踪。这儿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具有无所顾忌的特性,见到酒、马或者离他最近的女人,那他手下可是不留情的。贾斯帕上尉因杀死自己的恩人、也就是他家的头儿而毁灭,这并不使我们惊讶。对,‘头儿’这个词太合适了。”他是用柔和的语调说出最后一句话的。

“如果案情已经清楚,那你还提什么郡志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干什么?”

道利士巡官倾身向前,用接近耳语的声音说:“你看了郡志了?那么,这个情况可能使你感到有趣:乔瑟林·科普爵士是在他自己先辈的断头台上被人杀害的。”

听了他的话,我们都身上发冷,说不出话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终于开口问道:“你认为谋杀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使用这种野蛮的手段?”

“可能是因为吵架吵得很凶。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贾斯帕上尉是无所顾忌的。啊,就是那个城堡。看起来,这真是进行暴力活动和黑暗勾当的好地方。”

我们的车子离开大路拐进一条阴沉的胡同。这胡同两旁堆着雪堆,向上通向荒凉的沼泽坡地。在坡顶上耸立着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它的墙壁和塔楼在夜空衬托下显得灰濛濛的很淒凉。几分钟以后。我们的车子在外墙的拱门下隆隆驶过,在一个院子前停住了。

道利士巡官上前敲门,一个穿着管家制服、有些驼背的高个子男人打开了沉重的栎木大门。他把手中的蜡烛高举过头,从门里向外看着我们,烛光照着他那双忧郁而眼圈发红的眼睛和他那稀疏的鬍鬚。

他抱怨地喊到:“怎么,你们来了四个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全都难过得要命,你们还来麻烦夫人,真不像话。”

“行了,斯蒂芬。夫人在哪里?”

烛光颤抖起来。斯蒂芬用抽泣般的苍老的声音回答说:“还和他在一起,她一直没动。还是坐在那张大椅子上瞪着他,好像是瞪大眼睛沉睡过去一样。”

“当然,你们什么也没触动吧?”

“没有,完全和原来一样。”道利士说,“那么,咱们先到罪行发生的博物馆去吧--在院子那边。”

他正朝一条扫乾净了的卵石小径那边走去时,福尔摩斯用手抓住了他的胳臂。他急切地大声说:“这怎么行!博物馆在另一边,而你却让车子穿过院子,还让人们像成群的水牛似地在地上踩来踩去。”

“那又怎么了?”

福尔摩斯朝着月亮伸出双臂恳切地说:“雪,伙计,雪!你把最好的帮手破坏了。”

“可是,我告诉你了谋杀案发生在博物馆里。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极为忧郁地哼了一声,然后,我们跟着那位当地的侦探穿过院子走进一个拱行的门道。

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合作以来看见过许多可怖的景象,但是却想不起来哪一次的景象比眼前这间歌德式房间里所呈现的更为恐怖。房间不大,房顶是圆形的,用放在墙上烛台里的成簇细蜡烛照明,墙上挂着纪念性的盔甲和中世纪的武器,贴墙放着装有玻璃的柜子,里面塞满了羊皮纸文稿、扳指儿、各种石刻和张大口的捕捉机。我一眼就看到了这些东西,跟着,我的注意力就被房子中间一个低台上放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架断头台,上面的红漆已经褪色。除了尺寸稍小之外,完全和我在有关法国革命的木刻上所见到的相似。在两根立柱之间趴着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他身上穿着吸烟服,两手被反绑在身后;一块已经被血污染得挺吓人的白布包住他的头,或者毋宁说是原来长着头的地方。

细蜡烛的光照在深嵌在断头孔里的染满血迹的钢刀片上,然后扩散开形成光晕,照着一个坐在可怕的无头屍旁边的女人的红色头发。我们走近时她也没理会,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高背雕花椅子上。她的脸像一个象牙面具,两个黑亮的眼睛像美洲蜥蜴那样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阴影。我见过三大洲的妇女,但是,就面部表情的冷漠和完美程度而言,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在安斯沃斯堡那间死亡之室里守夜的女主人。

道利士咳嗽了一声。

“你最好还是去休息吧,夫人。”他率直地说,“请放心,格雷格逊和我保证要让事情得到公平的解决。”

她这才看了看我们。烛光摇曳不定,在一刹那间,我似乎觉得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现的是嘲弄而不是愁苦的光芒,并且很快就消失了。

她文不对题地问道:“斯蒂芬没和你们一起?啊,当然,他会待在图书室里的。忠诚的斯蒂芬。”

“恐怕爵爷的去世……”

她猛地站起身来,胸部起伏,一只手抓着她那黑色网眼织物作成的长袍下摆。

“他该入地狱!”她声音嘶哑地说。然后,她作了一个绝望的姿势,转过身去轻轻地走出屋去。

门一关上,夏洛克·福尔摩斯就单腿跪在断头台旁,掀起被血浸透了的那块布,看着下面那个可怕的东西。他平静地说:“天哪,受到怎么大力量的一击之后,那颗头一定滚到房间的那边去了。”

“可能。”

“我不明白。你准知道你是在哪里见到那颗头的吧?”

“我没见着。没有头。”

福尔摩斯又跪了好半天,一声不出地看着说话的人。后来他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觉得你似乎是把很多事情都看成是当然的了。请把你对这个怪案的想法告诉我。”

“事情很明白。昨晚的某一时刻,这两个人吵起来,最后动手互殴。年轻一点的制服了年纪大点的,然后用这个工具把他杀死了。乔瑟林爵士被放到断头台上时还活着,证据是,罗西恩上尉不得不把他的手捆上。今天早晨,管家斯蒂芬发现了这一罪行,一个马伕到村子里去把我找来。于是我按通常的程序确认了爵爷的屍体,然后把从他身上找到的东西列了清单。要是你想知道凶手是怎么逃走的,我也可以告诉你,他是骑着马厩里失踪的那匹母马跑的。”

福尔摩斯说:“很有启发。按照我的理解,你的理论是:这两个展开凶猛的格斗,同时很小心地不把傢俱碰乱,也不把玻璃柜子碰破,以免把房间里弄得乱糟糟地。后来,凶手一只胳臂夹着箱子,另一只胳臂夹着被害人的头,骑着马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是一场真正卓越的表演。”

道利士的脸色气得通红。他轻蔑地冷笑着说:“对别人的想法挑毛病是很容易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也许你能对我们说说你的理论?”

“我没有理论。我等着自己去查明真相。顺便说一句,你们这里的雪是什么时候下的?”

“昨天下午。”

“这样的话,还有希望。可是,咱们还得看看,在这个房间里还能发现什么情况。”

我们站在那里看着他,足有十分钟之久。格雷格逊和我满怀兴趣,而道利士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则带着掩饰不住的蔑视。这时,福尔摩斯四肢着地,在房间里慢慢地爬来爬去,自言自语地咕哝着,看起来像一条暗褐色的大虫子。他从披风口袋里掏出了放大镜。我注意到,不仅是地板,就连偶然在桌子里发现东西,他都要仔细地加以检查。然后,他站起来沉思着。他背向烛光,瘦削的身影投到对面那架褪了色的红断头台上。

他忽然说道:“不行,这是有预谋的凶杀。”

“你是怎么知道的?”

“断头台的启动手柄是新上的油,被害人是失去知觉的。稍微一动,他反绑着的双手就能挣开了。”

“那么,为什么还绑着呢?”

“啊!毫无疑问,这个人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被弄到这里来的,当时,他的手已经被捆住了。”

道利士大声插话说:“这你可错了!绑手的绳子上的花纹证明,那是这些窗帘上的拉帘绳中的一条。”

福尔摩斯摇摇头说:“那些窗帘的拉帘绳已经被日光照得褪了色,而这一条却没有。无疑,这是从门帘上拆下来的,而这间屋子里没有门帘。好了,在这里发现不了什么啦。”

两个警官商量一下之后,格雷格逊转过身来对福尔摩斯说:“已经过半夜了,咱们最好回到村子里的旅馆去休息;明天早晨分头去调查。我只能同意道利士巡官的意见:咱们在这里讲理论,凶手可能已到达海岸了。”

“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格雷格逊:警方是否正式雇用我参加这个案件的侦破?”

“不可能,福尔摩斯先生!”

“正是这样。那我就可以自己自由地判断了。请你给我五分钟时间,我要到院子里去,然后我和华生医生会去找你的。”

寒气袭人。福尔摩斯拿着手提灯在前面,我们借着昏暗的灯光,在那积雪未除、穿过院子通向前门的小径上前进。他俯身看着小径上被轧成粉末的雪,大声说:“全是蠢材!华生,你看!一团人也造不成这样的损坏。三处车轮迹。这是道利士的靴子;还有一对鞋底的平头钉,可能是马伕的。啊,一个女人,还跑着。当然是乔瑟林夫人首先发现情况去找人。对,肯定是她。斯蒂芬出来干什么?那是他的方头鞋,没错。华生,他给咱们开门时,你一定看到那双鞋子了吧?啊,这是什么?”

灯光停了一下,接着又慢慢地向前移动。

他急切地大声说:“浅口无带皮鞋,浅口无带皮鞋,而且是从前门那里过来的。看哪,这又是他。从脚的尺寸看,可能是个高个子男人,还拿着很重的东西。步距缩短了,脚尖的痕迹比脚跟的清楚。身负重物的人往往是重心前倾的。他回来了!啊,正是这样,正是这样!嗯,我看,咱们可以去睡觉了。”

在回村的路上,我的朋友一直没说话。可是在旅馆门前分手时,他把一只手搭在道利士巡官的肩膀上。

他说:“干这事的人又高又瘦,大约五十岁,左脚内翻,烟瘾很大,喜欢吸土耳其烟,吸烟时用烟嘴。”

道利士咕哝着说:“罗西恩上尉!脚和烟嘴的事我不知道,可是,你所说的其他情况都很清楚。可是,是谁告诉你这些外貌特徵的?”

“我向你提个问题作为回答。科普家以前是信天主教的吗?”

那位本地巡官意味深长地看了格雷格逊一眼。他拍着脑门说:“天主教?嗯,你提起这个了,我想,很久以前他们是信天主教的,可是,这究竟……!”

“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去看看郡志而已。晚安。”

第二天早晨,那两位警官用车把我的朋友和我送到城堡门口之后,就坐车到远处去调查了。福尔摩斯看着他们离去,眼中闪闪发光。

“恐怕过去这些年来我对你一直是很不公平的,华生。”我们转过身时,他有点莫测高深地评论了一句。

那个老年男仆给我们开了门。我们跟着他走进大厅时觉得很伤脑筋,因为他显然还为主人之死而深受折磨。

他尖声地喊到:“这里没你们的事。老天爷,难道你们永远也不让我们得到安宁?”

以前我曾说过,福尔摩斯有一种能使人平静下来的天才,于是那个老人逐渐镇静下来。“我想,这是艾金科特窗吧?”福尔摩斯抬头看着一扇很小的而颜色高雅的彩色玻璃窗问道。这时,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古老的石铺地面上投射出色彩鲜明的花纹。

“是的,先生。全英国只有两个。”

我的朋友接着温和地问道:“无疑地,你伺候这一家人已经很多年了吧?”

“伺候他们?对,我和我们家族,差不多有二百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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