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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情况,一面十分警惕地往山下走去。
山路狭窄,两边光秃秃的黄荆条子直愣愣地伸出来,像是要挡人的腿。这种川渝遍地可见的灌木,不仅被当地人拿来烧火做饭,还被他们拿来教子,所谓“黄荆棒下出好人”,就是说,娃娃要是犯了错,做大人的要用黄荆条子抽打他,给他深刻的印象,免得以后再犯。此时,路边的黄荆条子轮番抽打在小腿上,不由得让李涵章想起,自己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到父母、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挨父亲的打了。
“主任,里面没人!”一直在前面开路的周云刚迅速把茅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侦查了一遍后,在李涵章和江辉琦走到茅屋跟前时报告说,“看样子,这家的主人有些日子没动烟火了,估计他们躲到山里去了。”
“家里有粮食吗?”江辉琦问。他知道大家走了一天,都饿了。如果能够找到现成的食物,就地果腹,那些随身带的压缩饼干,能留着不动,就尽可能不动,以防万一日后真的遇到困境,才能救急解困。
“我搜查过了,没有找到粮食。不过,屋后有井,地窖里还有一些红薯。”周云刚指了指茅屋旁边,李涵章和江辉琦看到茅屋、竹林和山坡之间,果然有一个地洞。
看起来,这家人走得还算从容,几乎什么东西都拿走了,屋里只剩下床上铺的稻草,就是地窖里,也只剩下一小堆窖得很好、还算新鲜的红薯,如果蒸熟的话,足够他们吃一顿饱饭了。
没等李涵章再吩咐,周云刚马上跑到茅屋周围,收集了一些枯树枝,放到了这座茅屋厨房里光秃秃的灶膛前。虽然灶膛上的锅被主人背走了,但只要灶膛还在,他们就有办法。江辉琦脱了上衣,从地窖里兜出来足够他们饱餐一顿的红薯,然后和周云刚一起,燃着了那些枯树枝。半个多小时之后,一二十块大小不一、散发着香味儿的烤红薯,就放到了一直靠在茅屋墙壁上闭目养神的李涵章面前……
烤红薯加茅屋后面那口井里打出来的凉水,三个人勉强凑合着吃了一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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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腿坐在茅屋里唯一的那张床上养精神时,周云刚说:“龟儿子吴茂东,啥子东西哦!这下子,可算是把我们害惨了。要是赶不上飞机,主任好不容易拿到的‘保荐函’就一丁点儿用处都没有了。”
“别人要想弄一张‘保荐函’、‘入境证’,是不容易,除了本单位头头,还要两个中央委员作保证。但主任这张,却是何应钦和陈立夫两人亲自保证的。可以看出来,他们还是器重主任,希望主任去台湾的。”李涵章的赴台的“保荐函”和“入境证”都是江辉琦去办理的,所以其中的过程他非常清楚。
“不是他们器重我,是我知道得太多,不能不走。”李涵章听着他们俩的对话,眼睛依然闭着,冷冷地回答。
“可惜只能走一个人,主任,不然家人也不会和您分开……”
李涵章听了这话,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打断江辉琦的话,“别提他们娘儿俩!你们俩不是也不能去吗?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主任,我们下一步咋个走法儿?”周云刚问。
“这种时候更不能慌乱。大家冷静些,一起想想,总能想出一条可以走的路。”江辉琦说,“从白天的枪炮声明显可以判断出,密集的炮声过后,便是密集的枪声,现在,枪声已经是冷一阵热一阵,打摆子一样。这说明共军一定已经突破了沿江防线,突击到了南岸。所以,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我们绝对不能再沿着成渝路走,恐怕沿途已经发生遭遇战了。”
李涵章同意江辉琦的意见,果断地说:“好,就这样吧。天亮后,我们先到碧山,然后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现在,大家都不要再想啥了,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三人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听了李涵章的话之后,便再不吱声,闭上眼睛休息,右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已经子弹已经上膛的枪把子。
休整了一夜之后,三个人精神好多了。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又草草吃了几块烤红薯,就整装上路了。
“看见屋,走得哭。”山里人这样说,是因为明明要去的地方就在眼前,但中间却隔了一道深沟,于是,必须先下山、再上山,几千米的高山这样来回折腾,怎么会不让人“走得哭”呢?重庆号称山城,城市里尚且坡坡坎坎,乡下的山路更是地无三尺平,“不是上坡就是下坎,把人走得腿杆打闪闪。”虽然李涵章他们一行三人都是军人,但毕竟早已经脱离了最底层的军旅生活,平时不参加严格的训练,进出都有汽车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结果弃车徒步后的第二天,虽说有了前一天的“徒步磨砺”,但一天下来,残酷的现实还是让他们吃足了苦头。
先是江辉琦,也许是昨天吃了红薯,喝了井里打上来的生水,出发没多久,肚子里就开始咕咕噜噜地乱响,接着就一趟接一趟地蹲坑,几次腹泻后,脸都没了血色了。拉肚子的人必须及时补充水分和食物,不然就有可能脱水而昏迷。所以,他们三个人带的水,大部分洒进盐巴,让江辉琦喝了。好在急救包的常用药品里有治疗腹泻的药片,服下去后,江辉琦的病情才渐渐控制住了,蹲坑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但他的身体却虚弱得很,走起路来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全靠李涵章扶着才不会倒下。
接着出事的,是负责探路的周云刚。这一路,时不时地就会在小路上遇到露出地面的斜茬竹根,那是当地农民削去竹竿后留下的。经过日晒雨露,其中一些变得非常尖锐锋利,成了竹针。周云刚原本就大大咧咧的,只顾打探路况和警戒,没留心脚下,军靴一不小心踩上去,竹针刺透了鞋底,扎伤了右脚拇趾。好在只是刺伤了皮肉,周云刚自己打开急救包,止住血后,上了些云南白药粉,简单包扎了一下,还能继续赶路。
看看他的两个随从都出了情况,李涵章心里尽管着急,但却没说什么,只是不住地提醒他们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婆婆妈妈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天色又渐渐暗下来了。这一天,他们几乎把时间都耗在了所出现的这些意外情况上,身上带的水喝干了,压缩饼干也吃完了,却没能完成去碧山的既定任务。眼看天已经黑了,江辉琦实在走不动路了,到最后,几乎是被李涵章和周云刚架着拖着往前挪的。没办法了,他们只得就近找地方休息。
站在山路上,模模糊糊地看到山下的河湾里有一条小船,周云刚把双手做成喇叭状对着船上的人喊:“老表!问路哦!”
船上的人不知道谁在喊,把脑壳探出船舱问:“哪个?问啥子?”
“我们是路过的,劳烦大哥,问一下,前面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周云刚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吼了。
李涵章虽然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求学、从政、从军,但毕竟是在四川长大的,他身边这几个人也都是川军出身,因此,大家平时互相说的,都是一口地道的四川话。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是虎溪河了。”船上的人好心地指了路,像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路上小心哦,这些天乱窜的丘八多。”
一句话把周云刚呛得差点栽到山崖下面去。丘八,两个字合起来就是兵,这是老百姓对当兵的蔑称,一般指的是祸害人的乱兵,而在这人嘴里,显然指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尽管被人骂,也只能“牙巴打落了伙血吞”,不仅不敢还嘴,还得高声谢过人家,赶紧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几步,江辉琦少气无力地笑道:“还好是在晚上,要是在白天,人家看到我们这副行头,估计早吓得撑起篙子逃掉了,哪里还敢和我们搭腔?”
“我还是比较客气的嘛,”周云刚看看走在前面的李涵章,一边一瘸一拐地走路,一边得意地说,“格老子的,这些年跟着主任,其他啥东西没有学,开口就说劳烦,见人必称大哥,这一点还是记得牢。”
“你就知道叫大哥,为啥不叫二哥?”江辉琦攀着李涵章往前走,喘着气和周云刚闲聊。背着几十斤重的武器走了一天,再加上他们一个病着、一个伤了,人早就狼狈不堪了,现在一听说前面有歇脚的地方,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也想说说笑话解解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请教主任。”
李涵章一直没说话,听周云刚这样问,这才解释道:“常言说,川人半袍哥。人嘛,男女各一半,所以,四川的男人,很少有没有入袍哥的。入了袍哥,就不得乱喊二哥。”
“那是为啥?”周云刚扶住路边的一棵树,把背上的行军包往上耸了耸,问道。
李涵章看了周云刚一眼,先问道:“脚伤怎么样?受得了吗?”
“这点儿小伤哪能撂翻我?背带松了,我紧紧,不碍事的。主任,你接着说。”周云刚一看李涵章还在惦记他的脚伤,赶紧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疾走几步,追了上来。
李涵章于是一边扶着江辉琦走路,一边接着解释说:“袍哥里有五个等级,叫做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头排大哥也就是舵头,平常人称他们是‘舵把子’;三排叫三哥、掌管钱粮;五排叫五哥,管交际、执法;六排是负责巡风探事的小头领;十排统称老幺,按照分工的不同,有执法老幺、跑腿老幺之类。看出来没有?排行里没有二、四、七、八、九。没有二,是为了避讳关二爷;没有四,是因为忌讳死,在四川话里,‘四’和‘死’同音;没有七的道理和没有四一样,人死都要烧七,头七、二七……直到尾七,不吉利;没有八和九,也和没有二的道理一样,是为了避讳杨家将的八姐九妹。”
“主任是上海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没想到,对这些江湖行当也这么精通。”虽说是贴身的卫兵,但周云刚平时多见李涵章在官场间走动,呼风唤雨,哪里像现在这样一起相处过。
“不光是袍哥,主任还是青帮的大哥呢。”也许是李涵章讲的这些江湖上的规矩起了作用,江辉琦精神有些振作了,他松开了一直扶着李涵章臂膀的手,摸了摸鼻子说。
“干我们这一行,多加入几个江湖帮派,都是为了出去干事情方便。”李涵章叹口气,解释道,“其实啊,我们吃这路饭的,也和江湖上一样,多个朋友多条道儿。”
“我想起来了,你上次去大足,给王金鹏和姜生元两位司令发委任状,是不是就搞的袍哥人家那一套?”周云刚问。
李涵章正想回答,江辉琦捂着又在咕噜咕噜响的肚子说道:“主任上次去组建东西山游击纵队,我留在重庆处理日常事务,只知道事情办得很顺利,却不想还搞了好多花样。主任,你给云刚讲来听听?我……还得……”话没说完,就把背上的行军包和枪支卸下来,往地上一掼,朝路边不远的一丛低灌木跑过去了。
“这个瓜娃子,要把给他的腚眼儿堵上才行,尽耽误事儿了。”周云刚奚落完了江辉琦,接着催促李涵章说,“主任,你接着摆去大足的龙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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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章看到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估计虎溪河要到了,便扭身对周云刚说:“无话路长,有话路短。你看啊,我们落脚的地方就要到了,这个龙门阵留着以后再讲。现在,我们等江副官解决完问题,赶快下去找东西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
半支烟的工夫过去,江辉琦